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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春宵苦短

馬車在夜色蒼茫和人士們的燈籠光映照下,在邯鄲寂靜的街道以普通速度奔馳。在車行的顛簸中,項少龍思潮起伏。直到這刻,他仍未想到有何良策,可活捉趙穆,割下樂乘的首級,然後安然逃離邯鄲。趙穆今晚才剛給人行刺,以後肯定倍加小心,保安勢將大幅增強,在這種情況下,要殺死他都不容易,更不要說去活捉他了。至於樂乘此人乃邯鄲城的太守,城內兵馬全由他調遣,想殺死他又豈會是易事。

現在六國的使節和要人陸續抵達,趙人為了保持機密,又為防止秦人間諜混入城內,城防必然十倍甚至百倍地加強,甚至要想遣人溜出城外也是危險的事,皆因出入均有人作詳盡記錄。更何況時間有限,若趙人發覺他許下的大批戰馬牲口快將抵達邯鄲的諾言不會兌現,他的處境將更不樂觀。幸好尚有數百匹戰馬會在旬日內抵達,希望那能緩和趙人的期待。

和趙穆在一起亦是非常危險的事,只要說錯一句話,動輒就有敗亡受辱之虞。至於私人感情方面,更是千頭萬緒。首先誰也不能保證紀嫣然會否不變心,他對自己這方面的信心並不甚強了。趙雅跟小昭主僕們,該如何順利離開趙國。至於田氏姐妹,經過晚上這一番纏綿,向趙穆開口要人應不成問題。還有趙致分明看穿了點東西,人心難測,假設她要出賣他們,他們的收場亦會很淒慘,力戰而死已是很好的結局了,最怕給人布局生擒,那時就生不如死了。終於回到了前身是質子府的府第。

項少龍走下馬車,進入府內。滕翼﹑烏卓﹑荊俊全在等候他回來,跟他直進有高牆環護,以前軟禁假嬴政的府中之府。三人見他臉色不豫,都不敢發問,隨著他到了議事的密室。四人坐定後,項少龍臉寒如水地向荊俊道:「小俊!你究竟向趙致透露了甚麼?不准有任何隱瞞。」

滕翼和烏卓兩人一起色變。在這遍地仇敵的險境,正是步步如履薄冰,一步走錯,立刻是沒頂之禍,更何況洩漏了底細。荊俊一震垂下頭去,惶恐道:「三哥見到了趙致嗎?」項少龍先不說出趙致沒有直接揭破他,以免荊俊抵賴,只點了點頭。滕翼拍几大罵道:「你這無知小子,不分輕重,你是否想所有人為你的愚蠢行為喪命?我們早警告過你了!」

荊俊苦笑道:「那警告來得太遲了,我早告訴了她我們會在短期內回來。」烏卓鐵青著臉道:「你難道不知趙致是趙人嗎?若她愛趙國的心多過愛你,會是怎樣的後果。」

荊俊頹然道:「她根本不愛我,愛的只是三哥。」三人為之愕然。滕翼皺眉道:「你莫要胡言亂語,圖開脫自己的責任。」

烏卓道:「是她親口告訴你嗎?」荊俊哭喪著臉道:「她只當我是個淘氣愛玩的小弟弟,肯和我說話,只是想多知道點三哥的事。」

項少龍道:「她最後給你那封信是說甚麼的?」荊俊慚愧地囁嚅道:「她問我何時來邯鄲,要不要接應。唉!我也不是沒有想過她是趙人這個問題,而是她告訴我與趙穆有深仇,所以我才信她不會出賣我們。」項少龍發起怔來,表面看趙致與趙穆相處融洽,還為他訓練歌姬,一點都看不出異樣的情況。她為何痛恨趙穆呢?烏卓道:「她和趙穆有甚麼冤仇?」

荊俊茫然搖頭,道:「她不肯說出來。」滕翼沉吟道:「說不定是和女兒家的貞操有關。」

烏卓道:「趙致的家族有甚麼人?」項少龍和滕翼都露出注意的神色,這問題正是關鍵所在,若趙致在趙國有龐大的親族,又怎肯為了一個男人犧牲所有族人。至少她便不能不顧她的親父,但若要她爹陪她一起走,卻是絕不會得到她父親同意的。荊俊道:「她好像只是與爹相依為命,我……我甚麼都不知道。」

滕翼跌足嘆道:「你真是糊塗誤事。」荊俊是因他而來,使他感到要對荊俊所做的事負責。烏卓道:「你不是回了封信給她嗎?信裡說了甚麼呢?」三人中這時以烏卓最泠靜,句句都問在最關鍵性的骨節眼上。

荊俊終是小孩子,哭了出來道:「我告訴她我們將會以偽裝身分在邯鄲出現,到來後才找機會與她聯絡。」項少龍心中不忍,拍著他肩頭安慰道:「情勢尚未太壞,她雖似認出了是我,一來還是不太肯定,二來仍沒有揭破我。可知仍有轉寰的餘地。不過我真不明白,若你明知她只當你是小弟弟,為何仍要與她糾纏不清?」

荊俊嗚咽道:「我都不明白,不過假若她成了你的女人,小俊絕不會有絲毫不滿。」

滕翼淡淡道:「我們不能讓命運操縱在一個女人手裡,小俊你給我帶路,我要親手殺了她。以免夜長夢多。」荊俊渾身劇震,駭然瞪大了眼睛。烏卓點頭道:「看來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四人中,已有兩人同意殺人滅口,荊俊驚得忘了哭泣,求助的望向項少龍。項少龍暗忖,若要保密,怕要把田貞田鳳姐妹也殺了才行,自己怎辦得到?淡然道:「這樣做會未見其利,先見其害,趙致今晚曾多次與我說話,又對我特別注意,這情況定會落到一些有心人眼裡。假若她這麼見我一面後,當晚立即被殺,終有人會猜到我頭上來。」烏卓泠然道:「那另一方法就是把她變成你的女人,使我們可絕對的控制她,同時可查清她的底細。」

項少龍看了荊俊一眼,見他噤若寒蟬,垂首頹然無語,心生憐惜,嘆道:「小俊是我的好兄弟,我怎能奪他所愛呢?」荊俊感激地道:「有三哥這麼一句話,小俊已深切感受到兄弟之情,事實上三哥早讓小俊享盡人間榮華富貴,小俊尚未有報答的機會。今次又是小俊犯錯,差點累死了所有人。」

荊俊倏地跪了下來,向項少龍叩頭道:「三哥請放手對付趙致,小俊甚麼都心服口服。」至此三人無不知荊俊真的深愛著趙致,為保她一命,寧願放棄自己的權利。換一個角度看,則是自動引退,好成全趙致對項少龍的情意。項少龍苦笑道:「我對趙致這美女雖有好感,卻從沒有想到男女方面的關係去,腦筋一時很難轉過來,何況更有點像要去奪取自己好兄弟的女人似的。」

滕翼正容道:「這事誰都知少龍是為了所有人的生命安危去做,不須有任何顧忌,若有問題,狠心點也沒得說的了,總好過坐以待斃」。荊俊道:「三哥!我立即帶你去!」

項少龍大感頭痛,拖延道:「我聯絡上紀嫣然了!」眾人大喜追問。項少龍把宴會中發生的事一一道出,三人都聽得眉頭深鎖,忽然又鑽了個李園出來,對今次的行動有害無利,亦把形勢弄得更複雜了。

正煩惱間,敲門聲起。烏卓露出不悅之色,誰敢在他們密議時刻來打擾,荊俊待要開門,給謹慎的滕翼一把抓著,怕人看到他哭腫了的眼睛,親自把門拉開。精兵團大頭領烏果在門外道:「有位不肯表露身分的客人來找大爺,現在客廳裡等候。」接著又扼要描述了那人的衣著和外型。眾人聽得此人可能是女扮男裝,都臉臉相覷,難道竟是趙致找上了門來。

項少龍長身而起道:「我去看看!」項少龍步出客廳,一看下大喜衝前。那全身被寬大袍服遮蓋的美女不顧一切奔了過來,投入了他懷抱,嬌軀因激動和興奮而不住抖顫。竟是艷名蓋天下的才女紀嫣然。

項少龍感受著懷抱充滿青春火熱的生命和動人的血肉,今晚所有愁思憂慮立時給拋到九天雲外。他掀開了她的斗篷,讓她如雲的秀髮瀑布般散垂下來,感動地道:「真想不到嫣然今晚就來找我,項少龍受寵若驚了。」紀嫣然不理在旁目定口呆的烏果,用盡氣力摟著他粗壯的脖子道:「嫣然一刻都等不了,這大半年來人家每天都度日如年,飽受思念你的折磨,若非可與鄒先生不時談起你,人家更受不了。」

美人恩重,項少龍攔腰把她抱了起來,向烏果道:「告訴他們是誰來了!」便朝臥室走去。紀嫣然的俏臉立即火燒般灼紅起來,耳根都通紅了,雖把羞不可仰的俏臉埋在他的頸項間,但心兒急劇的躍動聲卻毫不掩飾地暴露了她的羞喜交集。但她並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嬌軀酥軟得除了嬌喘連連外話都說不出來了。

項少龍雖非如此急色的人,一來的確對這情深義重的嬌嬈想得要命,而她又是誘人無比,更重要是他生出了快刀斬亂麻的心意,而儘早得到了這絕世美女的身體,免致節外生枝,給李園這工於心計的人乘虛而入,或以甚麼卑鄙手段奪了紀嫣然去。他本對李園印象甚佳,但自知他與春申君藉妹子李嫣嫣進行的陰謀後,觀感完全改變過來。

由客廳回到寢室這段路程,似若整個世紀般漫長。兩人都緊張得沒有說過一句話。關上房門後,項少龍與她坐到榻上,用強有力的手臂環擁著她,使她動人的肉體毫無保留地挨貼在他身上。項少龍溫柔地吻著她修美的粉項和晶瑩如珠似玉的小耳朵,還放肆地啜著她渾圓嬌嫩的耳珠。紀嫣然完全融化在他的情挑裡,檀口不住發出令人神搖魄蕩﹑銷魂蝕骨的嬌吟,美麗的胴體向他擠壓磨擦。

項少龍接著撫上她的香脣,紀嫣然再忍不住,玉臂纏上了他,狂熱地反應著。所有相思而來的苦楚,都在這刻取回了最甜蜜迷人的代價。此時兩人都融入渾然忘憂,神魂顛倒,無比熱烈的纏綿中,在項少龍的挑動下,紀嫣然被煽起了情慾的烈燄。項少龍霸道放肆,無處不到的愛撫,更刺激得她嬌軀抖顫,血液奔騰。

只聽愛郎在耳旁溫柔情深地道:「嫣然!項少龍很感激你的垂青,你對我太好了。」紀嫣然嗯的應了一聲,旋又轉為呻吟,這男子的手早熟練地滑入了她的衣服裡,肆意撫弄著從未有人曾入侵的禁地。接著身上的衣服逐一減少。紀嫣然星眸半閉,任由項少龍為所欲為,偶然無意識地推擋一下,但只有象徵式的意義,毫無實際的作用。

高燃的紅燭映照中,她羊脂白玉般毫無瑕疵的美麗肉體,終於澈底展露在項少龍的手與眼底下。項少龍偏在這時咬著她的小耳珠道:「這樣好嗎?」紀嫣然無力地睜開滿溢春情的秀眸,白了他一眼,然後芳心深許地點了點頭,再閤上了美目,那撼人的誘惑力,若得項少龍立即加劇了對她嬌軀的活動。

使她身無寸縷的肉體橫陳仰臥後,項少龍站了起來,一邊欣賞著這天下沒有正常男人不想得到的美麗胴體,一邊為自己寬衣脫屣。紀嫣然轉身伏在榻上,羞不可仰地側起俏臉,含情脈脈地帶笑朝他偷瞧著。項少龍笑道:「老天爺多麼不公平,嫣然早看過我的身體,我卻要苦候了大半年才有此扳平的機會。」

紀嫣然嬌嗔道:「人家只是為你療傷,最羞人的部分都是你的倩公主一手包辦,那有像你眼前般對人家啊!」項少龍露出精壯完美,筆挺偉岸的動人男體,微笑道:「紀才女終於回復了說話的能力了嗎?」

紀嫣然不依道:「你只懂調笑人家。」她很想別過頭去,好看不到眼前男兒羞人的情景,偏是眼睛不爭氣,無法離開項少龍充滿陽剛美的身體,更不願看不見他。項少龍一膝跪在榻沿,俯頭看著她,雙手同時撫上她的粉背和隆臀上,嘆道:「我的天啊!這真是老天爺令人感動的傑作。」

紀嫣然被他新鮮迷人的情話誘得呻吟一聲,嬌喘道:「項郎啊!天亮前人家還要趕回去呀!」項少龍笑道:「那還不轉過身來?」

紀嫣然今次不但沒有乖乖順從,還恨不得可鑽入了榻子裡藏起來。項少龍坐到榻上,溫柔地把她翻了過來。紀嫣然雙眸緊閉,頰生桃紅,艷光四射,可愛動人至極點。項少龍壓上了她,肉體毫無間閡的接觸,立使這對男女身體的熱度不斷升高。

芙蓉帳暖,在被浪翻騰下,紀嫣然被誘發了處子的熱情,不理天高地低地逢迎和痴纏著項少龍。項少龍吻遍紀嫣然完美無暇的胴體,在那緊密誘人、粉嫩窄緊的處女祕穴口不著舔舐,紀嫣然忍不住發出銷魂呻吟,兩手扣住項少龍髮際,欲拒還迎。不多時,紀嫣然已漸泛露滴,項少龍見狀更加賣力,舌尖微頂入花蕊,自緊小的蜜孔探入抽送,令紀嫣然陣陣快感,陰唇隨之收放漸開。

項少龍對紀嫣然這般情深感動不已,胸中滿腔熱愛情火,決心要讓佳人有個溫柔熱烈的難忘初夜。眼見紀嫣然已是臉泛潮紅,纖腰扭動迎合,更是捺住想強烈佔有的慾念,輕柔地自小腹吻上腰際,再肚臍處舔舐內裡的小肉珠,兩手則覆上紀嫣然珠圓玉潤的粉乳,指縫夾住嬌嫩的乳頭,緩緩地揉捏著。紀嫣然初嚐此等調情手段,施為者又是朝思暮想的情郎,可謂身心全面淪陷,任君擺佈,只能抓住項少龍的頭髮,發出陣陣壓抑的低吟,玉腿已不自覺地纏在項少龍頸項,香臀不住頂磨,期盼著項少龍儘快佔有這嬌豔欲滴,飢渴若狂的美女。

項少龍感受到紀嫣然烈火的狂盛愛慾,不慌不忙地起身摟起紀嫣然完美的胴體,趴伏跨坐在自己身上,親吻著她的櫻唇,輕聲道:「小嫣然,第一次讓妳慢慢來,記住我對妳永遠都是這般疼惜。」

紀嫣然正神魂顛倒之際,暗裡咬牙準備迎接初次的痛楚與狂暴,聽聞情郎這般溫柔體貼的情話與舉動,熱淚不可自持地溢流而出,香吻如雨點般落在項少龍臉龐,激動道:「項郎果非一般男子,嫣然此生無憾矣!」

項少龍回吻著她,同時探手扶起紀嫣然香臀,讓龍莖對著蜜穴小口,龍頭微陷入陰唇少許。紀嫣然撐住項少龍胸膛,腰臀慢慢下沉,龍頭乍擠入膣道,紀嫣然就吃不住痛地咬住下唇,卻又不願抽回,懸在半空。項少龍心中不忍,龍莖緩緩抽出,紀嫣然感覺痛楚稍減,知是情郎體貼,心中卻又不願項少龍退出膣內,再度沉腰,整個龍頭全入陰道,薄膜受抵欲破不破,紀嫣然已痛得黛眉緊皺,檀口微開,讓人說不出的愛憐。

項少龍兩手握住紀嫣然緊緻嬌俏的香臀,緩緩地將龍莖在膣內以最小的幅度抽送,讓蜜穴慢慢適應龍莖。過了一會,紀嫣然痛楚漸輕,感覺龍莖在體內不時微微跳動,心旌蕩漾之際,兩手一緊,銀牙一咬,沉腰坐臀,龍莖破膜而入,大半陷入蜜穴之中,頂在花心口,紀嫣然已是痛如身裂,雙手指甲緊陷入項少龍胸肌,喘息不已。項少龍雖也被抓得痛徹心扉,卻不敢叫出聲,只是緊緊摟住懷中佳人,在耳邊不著輕聲安慰著,同時愛撫著她緊繃的背脊,舒緩著破瓜之痛。項少龍至此對紀嫣然的愛完全放下心來,他已得到了人人羨慕的艷福,紀嫣然珍貴的貞操。

良久之後,紀嫣然痛楚消去,繼之而來是體內滿漲的感覺,忍不住微微扭動,項少龍也隨之龍莖緩緩抽送,一縷鮮紅自蜜穴中順著龍莖流下,滴在項少龍叢根之處,旋又被壓下的陰唇蓋住,再露出時已沾上些許晶瑩珠液,如此反覆,頻率漸快,終至如疾風暴雨,不斷拍擊交合,陣陣浪響,愛液四濺。這個艷冠天下,才傾七國的絕代佳人,終於在項少龍的濃情蜜意下,享受到世間女子最極致的幸福顛峰。

雲收雨散後,紀嫣然手足仍把他纏過結實,秀目緊閉﹑滿臉甜美清純。項少龍感到這美女是如許的熱戀著他,信任著他,心中不由泛起因懷疑她而生的歉咎。

項少龍貼著她的臉蛋,柔聲道:「快樂嗎?」紀嫣然用力摟著他,睜開美眸,內中藏著狂風暴雨後的滿足和甜蜜,檀口輕吐道:「想不到男女間竟有這麼動人的滋味,嫣然似感到以前都是白活了。」這幾句深情誘人的話,比甚麼催情藥物更見效,立時又惹起另一場風暴。

至此兩人水乳交融,再無半分隔閡。

項少龍清楚感到對她的深愛,才會因李園的出現而緊張煩困。紀嫣然吻了他一口道:「你是否怕人家喜歡了那李園呢?」項少龍尷尬地點頭。

紀嫣然柔情似水地道:「你太小覷嫣然了,美男子我不知見過多少,除你外沒有人能令嫣然有半絲心動。你所以能打動嫣然,亦不全因長得比別人好看,而是因你的胸襟氣魄﹑超凡的智慧﹑和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英雄氣概。」接著垂下頭去輕輕道:「現在還加上了你的纏綿恩愛﹑男女之樂。」

項少龍差點便要和她來第三回合,只恨春宵苦短,雞鳴聲催促再三下,邊纏綿邊為她穿上衣裳。紀嫣然寄居的大宅是邯鄲著名大儒劉華生的府第,離項少龍的住處只隔了兩條街,項少龍陪她循著橫街小巷,避過巡邏的城卒,溜了回去。

紀嫣然由後園潛回府內前,項少龍還要又吻又摸,弄得這美女臉紅耳赤後,才放她回去,箇中抵死纏綿處,只他兩人才體味得到。回家時,項少龍心中填滿甜蜜溫馨的醉人感覺。忽然間,所有困難和危險,都變成微不足道的屑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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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愛恨情仇

項少龍以特種部隊訓練出來的堅強意志,勉強爬起床來,到客廳去見趙穆。趙穆神態親切,道:「來!我們好好談談。」項少龍故作愕然道:「不是立即要到紀才女處嗎?」

趙穆苦笑道:「今早這美人兒派人來通知我,說身子有點不適,所以看馬的事要另改時日。唉!女人的心最難測的了,尤其是這種心高氣傲的絕世美女。」項少龍心中暗笑,有甚麼難測的?紀嫣然只是依他吩咐,取消了這約會,免得見著尷尬。不過卻想不到趙穆會親自前來通知。揮退左右後,項少龍在他身旁坐了下來,道:「侯爺昨晚睡得好嗎?」

趙穆嘆道:「差點沒閤過眼,宴會上太多事發生了,叫自己不要去想,腦袋偏不聽話。」再壓低聲音道:「李園今趟原來帶了大批從人來,稱得上高手的就三十多人,都是新近被他收作家將的楚國著名劍手,平日他在楚國非常低調,以免招爹的疑心,一到這裡就露出本來面目了。」

項少龍道:「侯爺放心,我有把握教他不能活著回我們大楚去。」趙穆感動地瞧著他道:「爹真沒有揀錯人來,你的真正身分究竟是誰?為何我從未聽人提過你。」

項少龍早有腹稿,從容道:「鄙人的真名叫王卓,是休圖族的獵戶,君上有趟來我附近處打獵,遇上狼群,被鄙人救了。自此君上就刻意栽培我,又使鄙人的家族享盡富貴,對鄙人恩重如山,君上要我完成把你扶助為趙王的計劃,所以一直不把我帶回府去,今次前來邯鄲,是與侯爺互相呼應,相機行事,這天下還不是你們黃家的嗎?小人的從人全是休圖族人,絕對可靠,侯爺儘可安心。」

趙穆聽得心花怒放,心想爹真懂用人,這王卓智計既高,又有膽色,劍術更是高明,有這人襄助,加上樂乘策應,趙君之位還不是我囊中之物?最大的障礙就只有廉頗和李牧這兩個傢伙吧了。趙穆道:「我昨夜想了整晚,終想到一個可行之計,不過現在時機仍未成熟,遲些再和你商量。由於孝成王那昏君對你期望甚殷,你最緊要儘早有點表現。」

項少龍暗笑最緊要還是有你最後這句話。站起來道:「多謝侯爺提醒。鄙人現在立即領手下到城郊農場的新址研究一下如何開拓布置。」趙穆本是來尋他去敷衍對他項少龍有意的龍陽君,免致惹得這魏國的權要人物不滿。聞言無奈陪他站起來道:「記得今晚郭縱的宴會了,黃昏前務要趕回來。」項少龍答應一聲,把他送出府門,才與烏卓等全體出動,往城郊去了。

烏卓﹑荊俊和大部份人都留於新牧場所在的藏軍谷,設立營帳,砍伐樹木,鋪橋修路,裝模作樣地準備一切,其實只是設立據點,免得有起事來一網成擒,亦怕荊俊耐不住私自去找趙致。黃昏前,項少龍﹑滕翼和三十多名精兵團裡的精銳好手,馬不停蹄的趕返邯鄲。

才抵城門,守城官向他道:「大王有諭,命董先生立即進宮參見。」項少龍與滕翼交換了個眼色,均感不妙,趙王絕不會無端召見他的。兩人交換了幾句話後,項少龍在趙兵拱衛下,入宮見孝成王。

成胥親自把他帶到孝成王日常起居辦公的文英殿,陪待著他的竟不是趙穆而是郭開。項少龍見孝成神色如常,放下心來,拜禮後遵旨坐在左下首,面對著郭開。成胥站到孝成王身後。郭開向他打了個眼色,表示正照顧著他。孝成王問了幾句牧場的事後,嘆了口氣道:「牧場的事,董先生最好暫且放緩下來,儘量不露風聲。」項少龍愕然道:「大王有命,鄙人自然遵從,只不知所為何由?」

孝成王苦笑道:「拓展牧場是勢在必行,只是忽然有了點波折,讓郭大夫告訴先生吧!」郭開乾咳一聲,以他那陰陽怪氣的聲腔道:「都是那李園弄出來的,不知他由那裡查得董先生今次是回歸我國。早上見大王時,便說先生雖為趙人,但終屬楚臣,若我們容許先生留在趙國,對兩國邦交會有不良影響。」

項少龍差點氣炸了肺葉,這李園分明因見紀嫣然昨晚與自己同席,又親密對話,所以妒心狂起,故意來破壞他的事。不問可知,他定還說了其他壞話。幸好孝成王實在太需要他了,否則說不定會立即將他縛了起來,送返楚國去。孝成王加重語氣道:「寡人自不會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只是目前形勢微妙,此人的妹子乃楚王寵妃,正權重一時,若他在楚王面前說上兩句,勸他不要出兵對付秦人,我們今次的『合縱』將功敗垂成,所以現在仍不得不敷衍他。」

郭開笑道:「待李嫣嫣生了孩兒後,李園就算在楚王前說話,亦沒有作用了。」項少龍陪著兩人笑了起來。他自然明白郭開指的是楚王是個天生不能令女人生兒子的人,所以李嫣嫣料亦不會例外。可是他卻知道今次真正的經手人是春申君而非楚王,而且至少有一半機會生個男孩出來,郭開的推測雖未必準確。當然亦難以怪他,誰想得到其中有此奧妙呢。項少龍心中一動:「鄙人是否應避開一會呢?」

孝成王道:「萬萬不可,那豈非寡人要看李園的面色做人,寡人當時向李園說:董先生仍未決定去留,就此把事情拖著。所以現在才請先生暫時不要大張旗鼓,待李園走後,才作布置。」項少龍心中暗喜,故作無奈道:「如此我要派人出去,把正在運送途中的牲口截著,不過恐怕最早上路的一批,應已進入境內了。」

孝成王道:「來了的就來吧!我們確需補充戰馬,其他的就依先生的主意去辦。」項少龍正愁沒有借口派人溜回秦國報訊,連忙答應。

孝成王沉吟片晌,有點難以啟齒地道:「昨晚巨鹿侯宴後把先生留下,說了些甚麼話呢?」項少龍心中打了個突兀,暗呼精采,想不到孝成王終對趙穆這「情夫」生出疑心,其中當然有那其奸似鬼的郭開在推波助瀾了,裝出驚愕之色道:「侯爺有問題嗎?」

郭開提醒他道:「先生還未答大王的問題?」項少龍裝作惶然,請罪後道:「巨鹿侯對鄙人推心置腹,說會照顧鄙人,好讓鄙人能大展拳腳,又說,嘿……」

孝成王皺眉道:「縱是有關寡人的壞說話,董先生亦請直言無忌。」項少龍道:「倒不是甚麼壞話,侯爺只是說他若肯在大王面前為鄙人說幾句好話,包保鄙人富貴榮華。唉!其實鄙人一介莽夫,只希望能安心養馬,為自己深愛的國家盡點力吧了!不要說榮華富貴,就連生生死死也視作等閒。」

孝成王聽他說到趙穆籠絡他的話時,泠哼一聲,最後當項少龍「剖白心蹟」時,他露出感動神色,連連點首,表示讚賞。項少龍趁機道:「侯爺昨晚把鄙人留在侯府,為我找兩個歌姬陪宿,鄙人一來不便拒絕,二來也確實需要,就生受了。不過當晚就回府,沒有留宿。」郭開道:「大王非常欣賞先生的任事精神,不過這幾天先生最好只是四處玩玩,我們邯鄲有幾所著名的官妓院,待小臣明天帶領先生去趁趁熱鬧吧!」

再閒聊幾句,孝成王叮囑了不可把談話內容向趙穆透露後,郭開陪著項少龍離開文英殿。踏著熟悉的迴廊宮院,舊地重遊,項少龍不勝感慨,連郭開在耳旁絮絮不休的說話,也只是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郭開見他神態恍惚,還以為他因李園一事鬱鬱不樂,安慰道:「董先生不要為李園這種人介懷,是了!今晚你不是要赴郭縱的晚宴嗎?」項少龍一震醒了過來,暗責怎能在這時刻失神,訝道:「大夫不是也一道去嗎?」

郭開微笑道:「我已推掉了,自東周的姬重到了邯鄲後,本人忙得氣都喘不過來,只是為大王起草那分建議書,我便多天沒能好好睡覺了。」項少龍正要答話,左方御道處一隊人馬護著一輛馬車緩緩開過來,剛好與他們碰上。郭開臉上現出色迷迷的樣子,低聲道:「雅夫人來了!」

項少龍早認得趙大等人,停下步來,好讓車隊先行。趙大等紛紛向郭開致敬。眼看馬車轉往廣場,車簾卻抓了起來,露出趙雅因睡眠不足略帶蒼白倦容的俏臉,當她看到項少龍時,並沒有顯出驚奇之色,像早知他來了王宮,只是嬌呼道:「停車!」馬車和隨員停了下來。趙雅那對仍是明媚動人的美目先落在郭開臉上,笑道:「郭大人你好!」

郭開色授魂與地道:「夫人好!」趙雅目光轉到項少龍臉上,柔聲道:「董先生是否要到郭府去,若是不嫌,不若與趙雅一道去吧!」

項少龍因趙致之事尚未解決,還不便公開與她相好,對她使了個眼色道:「多謝夫人雅意,鄙人只想一個人獨自走走,好思索一些事情。」郭開以為他對李園的事仍耿耿於懷,沒感奇怪;趙雅見他眼色,會意地道:「如此不勉強先生了。」

馬車在前呼後擁下,朝宮門馳去。項少龍拒絕了郭開同坐馬車的建議道:「鄙人最愛騎馬,只有在馬背上才感安全滿足,大夫可否著衛士不用跟來,讓鄙人獨自閒逛,趁便想些問題。」郭開疑惑地道:「先生初來邯鄲,怎知如何到郭家去呢?」

項少龍心中懍然,知道最易在這種無關痛癢的細節裡露出破綻,隨口道:「大夫放心,鄙人早問清楚路途了。」飛身上馬,揮手去了。

一出宮門,項少龍放馬疾馳,片刻後就趕上趙雅的車隊。雅夫人聽得蹄聲,見他雄姿赳赳地策馬而來,美目立即閃亮起來,項少龍經過車隊故意不瞧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將一張紙團射入車內,瞬眼間將她拋在後方。趙雅連忙放下簾子,拾起紙團攤開,正是項少龍交代她配合行動,加快兩人的「往來」進度,便利互通聲息,並要趙雅打探趙王與趙穆現在的關係,順便講清楚紀嫣然的關係,讓她安心。趙雅看到情郎如此關心自己的心情,想到可以公然與他調情,喜不自勝地將紙條貼胸藏好,續往郭府前進。

邯鄲城此時萬家燈火,正是晚飯後的時刻,街道上人車不多,清泠疏落。項少龍想起了遠在秦國的嬌妻愛婢,心頭溫暖,恨不得立即活捉趙穆,幹掉樂乘,攜美回師。走上通往郭縱府的山路時,後方蹄聲驟響,回頭一看,追上來的竟是趙致。項少龍一見是她,想想起荊俊和滕烏二人的提議,立時大感頭痛,放緩慢馳。

趙致轉眼來到他身旁,與他並騎而行,一瞬不瞬地深深注著他道:「董先生像對邯鄲的大街小巷很熟悉呢!」這麼一說,項少龍立知她跟了他有好一段路,到現在才發力追上來,心叫不妙,道:「剛才來時,有人給鄙人指點過路途,致姑娘是否也到郭府赴宴呢?」

趙致沒有答他,瞪著他道:「先生的聲音怕是故意弄得這麼沙啞低沉的吧!」項少龍心中叫苦,若她認定自己是項少龍,區區一塊假臉皮怎騙得了她,今次想不用愛情手段都不成了,嘆了一口氣,施出絕技,一按馬背,淩空彈起,在趙致嬌呼聲中,落到她身後,兩手探前,緊緊箍著她沒有半分多餘脂肪的小腹,貼上她臉蛋道:「致姑娘的話真奇怪?鄙人為何要故意把聲線弄成這樣子呢?」

趙致大窘,猛力掙扎了兩下,但在這情況下反足以加強兩人間的接觸,驚怒道:「你幹甚麼?」項少龍哈哈一笑,一手上探,抓著她下頷,移轉玉臉,重重吻在她嬌艷欲滴的朱唇上。趙致「嚶嚀」一聲,似是迷失在他的男性魅力和情挑裡,旋又清醒過來,後肘重重在他脆弱的脅下撞了一記。項少龍慘哼一聲,由馬屁股處翻跌下去,其實雖是很痛,他亦未致如此不濟,只不過是好給她個下台階的機會。

趙致嚇得花容失色,勒轉馬頭,馳回項少龍仰臥處,跳下馬來,蹲跪地上,嬌呼道:「董匡!你沒事吧!」項少龍睜開眼來,猿臂一伸,又把她摟得壓在身上,然後一個翻身,把她壓在路旁的草叢處。趙致給他抱壓得身體發軟,但又不甘心被他佔了便宜,更重要是到現在仍不敢確定他是否項少龍,若給他這樣再吻著了,豈非對不起自己暗戀著的男子,熱淚湧出道:「若你再輕薄我,我便死給你看!」

項少龍想不到她如此貞烈,心生敬意,但卻知道若這麼便離開她,情況會更為尷尬,而在未知虛實前,又不可揭開真正的身分,惟有仍把她壓個結實,柔聲道:「致姑娘討厭我嗎?」趙致感到自己的身體一點都沒有拒絕對方的意思,又惱又恨,閉上美目,任由淚水瀉下,軟弱地道:「還不放開我,若有人路過看到,人家甚麼都完了。」

項少龍俯頭下去,吻掉了她其中一顆淚珠,摟著她站了起來,道:「姑娘太動人了,請恕鄙人一時情不自禁。」趙致崩潰了似的眼淚如泉流湧,淒然搖頭道:「你只是在玩弄我,否則為何要騙人家,我知道你就是他。」

項少龍暗嘆一口氣,依然以沙啞的聲音,柔聲道:「今晚我到你家找你,好嗎?」趙致驚喜地睜開烏靈靈的美目,用力點著頭。項少龍舉袖為她拭去淚漬,心生歉疚,道:「來!我們再不去就要遲了。」

趙致掙脫出他的懷抱,垂頭低聲道:「趙致今晚在家等你。」項少龍愕然道:「你不去了嗎?」

趙致破涕為笑,微嗔道:「你弄得人家這麼不成樣子,還怎見得人。」躍上馬背,馳出幾步後,仍不忘回頭揮手,送上嫣媚甜笑,那種少女懷春的多情樣兒,害得項少龍想起了鄭翠芝那種矜持的模樣,心兒急跳了幾下。直至她消失在山路下,項少龍才收拾心情,往郭府赴宴去也。

郭府今晚的宴會,賓客少多了,除了趙穆﹑樂乘﹑韓闖﹑趙霸外,就只有項少龍不願見到的李園,若加上趙雅和他,就是那麼七個人,郭縱的兩個兒子都沒有出席,可能是到別處辦事去了。郭縱對他沒有了昨晚的熱情,反對李園特別招呼殷勤,似乎他才是主客。項少龍早慣了這種世態炎涼,知道郭縱是故意泠淡自己,好爭取李園這可能成為楚國最有權勢的新貴好感。

李園對他這情敵保持著禮貌上的客氣,但項少龍卻清楚感到他對自己的嫉恨。這也難怪,昨晚他目睹在歌舞表演時,紀嫣然仍對他親密說話,以他的精明和對紀嫣然的熟悉,不難看出端倪,察覺這絕世佳人對他頗有意思。閒話幾句後,趙穆藉故把他拉到一旁,低聲問道:「大王為何召見你呢?」

項少龍正等待他這句話,正中下懷道:「他們追問昨晚侯爺對我說了甚麼話,我當然不會道出真相,只說侯爺和鄙人商量開闢新牧場的事。侯爺!不是小人多心,孝成王那昏君似乎在懷疑你,我看郭開定是暗中出賣了你!」趙穆眼中閃過駭人的寒光,泠哼了一聲道:「遲些我就教他們知道厲害!」

項少龍知道已迫著趙穆走上了謀反的路,此時趙霸走了過來,兩人忙改說閒話。趙穆笑道:「館主的標緻徒兒今晚不陪同出席嗎?」趙霸道:「她應該來的,我剛派了人去找她。」

環珮聲響,趙雅翩然而來。郭縱向李園﹑樂乘和韓闖告罪一聲,趨前迎迓。趙雅目光先落在項少龍身上,再移往韓闖和李園處後,朝項少龍走來。項少龍故意不望她,目光轉往別處打量。

今次設的是像紀嫣然在大梁香居的「聯席」,在廳心擺了一張大圓几,共有十個位子。項少龍心中暗數,就算把趙致包括在內,仍空了個座位出來,只不知還有那位貴客未來。香風飄到,趙雅與各人招呼後,向剛把頭轉回來的項少龍道:「董先生的馬真快,比人家還要早到了那麼多。」項少龍瀟灑一笑,算是答覆了。

就在此時,又有人來了。在兩名侍女扶持下,一個刻意打扮過,華服雲髻的美麗少女婀娜多姿地走了進來。趙穆等均面現訝色,顯然不知她是何方神聖。這謎底由郭縱親手揭盅,這大商賈呵呵笑道:「秀兒!快來見過各位貴賓。」又向眾人道:「這是郭某幼女郭秀兒!」

趙穆訝道:「原來是郭公的掌上明珠,為何一直收了起來,到今天才讓我們得見風采。」項少龍心中一動,想到了郭縱是有意把幼女嫁與李園,那將來若趙國有事,亦可避往不是首當秦國鋒銳的楚國,繼續做他的生意。像郭縱這類冶鐵和鑄造兵器業的大亨,沒有國家不歡迎,但多了李園這種當權大臣的照應,當然更是水到渠成。現今天下之勢,除三晉外,遠離強秦的樂土首選是楚國。

齊國鄰接三晉,有脣亡齒寒之險,燕國被田單所敗後,已一蹶不振。惟有僻處南方的楚國仍是國力雄厚,短期內尚有偏安之力。一天三晉仍在,楚人都不用操心秦人會冒險多闢一條戰線。烏家成功移居秦國,郭縱這精明的生意人自然要為自己打算了。

此時郭秀兒盈盈來到眾人身前,斂衽施禮。這年不過十六的少女苗條可人,長著一張清秀的鵝蛋臉兒,那對美眸像會說話般誘人,明淨如秋水,更添嬌媚。嘴角掛著一絲羞甜的笑意,容光瀲艷處,差點可和烏廷芳相媲美。包括李園在內,眾人無不動容。郭縱見狀,大為得意,招手道:「秀兒快來拜見李先生。」郭秀兒美目看到李園,立時亮了起來,螓首卻含羞垂了下去,把嬌軀移了過去。眾人登時泛起被泠落了的感覺。

趙穆瞥了李園一眼,閃過濃烈的殺機,旋即斂沒,卻瞞不過項少龍的銳目。趙雅好不容易可以名正言順的接近項少龍,這時忍不往靠近了點道:「先生有空可否來舍下看看蓄養的馬兒,讓趙雅能請教養馬的心得。」趙穆還以為她終於肯聽話去接近這「王卓」,笑道:「難得夫人邀約,就讓本侯代他答應了。」項少龍心裡暗喜,卻假裝給趙穆面子,有些無奈地點頭。

趙雅見他裝成勉強的樣子,白他一眼,沒有說出日期時間。鐘聲響起,入席的時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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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嫉恨如狂

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項少龍的座位設在趙雅之旁,趙雅那邊接著是韓闖、郭秀兒、李園、郭縱、項少龍右方則是趙霸、樂乘和趙穆。趙致的座位給取消了。現在誰都知道真正的主角是坐在郭氏父女間的李園,此人能說會道道,不一會逗得郭秀兒不斷掩嘴輕笑,非常融洽。看樣子只要李園肯點頭,郭秀兒就是他的人了。

韓闖顯然對郭秀兒這出眾的美少女很有興趣,可是為了他韓國的外交政策,當然不敢與李園爭一日之短長,專心找趙雅攀談,而趙雅為了應付他,只得暫時晾著項少龍與韓闖說話,同時不住發出銀鈴般的悅耳笑聲,為宴會增添了不少熱鬧與春色。郭縱為了予李園和愛女製造機會,與各人應酬幾句後,便別過臉來和左邊的趙穆﹑樂乘閒聊,話題不離邯鄲達官貴人間的閒話。

趙霸與郭縱私交甚篤,加入了這談話的小圈子,項少龍雖裝作興趣盎然地聆聽,但明顯地被郭縱泠落了。項少龍心知肚明郭縱轉舵得這麼快,是受到了李園的影響,亦可推知這實業大亨對趙國的形勢較前更悲觀,已萌生離意。他這心態自然瞞不過趙王和郭開,所以後者才提醒他要小心郭縱。烏家一去,趙國立時更顯露出日暮途窮的弱態。

這時侍女上來為各人斟酒。李園捨下了郭秀兒,朝項少龍看過來道:「董兄今次不惜萬水千山,遠道來此,只不知是為了甚麼原因呢?」眾人聽他語氣充滿了挑惹的意味,都停止了說話,看項少龍如何反應。那郭秀兒首次抬起俏臉,打量這比李園更魁梧威武,外表粗豪的大漢。

項少龍好整以暇地瞇起眼睛看著他,以不徐不疾的沙啞聲音淡然道:「李兄愛的是美人,董某愛的是駿馬。美人到那裡去,李兄就追到那裡去,董某則是看那裡的水草肥茂,就往那兒跑。只要李兄想想自己,便明白董某人的心意了。」答話粗野得恰到好處。郭秀兒還以為項少龍口中的美人兒是指自己,羞得垂下了俏臉。

其他人都想不到這老粗的辭鋒可以變得如此厲害,都心生訝意,但亦替李園感到有點尷尬。只有趙穆心中稱快,他不能開罪李園,項少龍代他出手最恰當了。李園臉色微變,眼中掠過殺機,泠泠道:「董兄是否暗示我楚國的水草比不上這裡呢?」話才出口已知自己失了方寸,同桌的除韓闖外全是趙人,這句話怎可說出來。果然樂乘﹑趙霸和早視自己為趙人的趙穆都皺起了眉頭。

項少龍見幾句話就迫得李園左支右絀,心中大樂,像看不到李園的怒意般若無其事道:「李兄想得太遠了,鄙人只是打個比喻,其實各處的水草都有優點和缺點,南方氣候溫和,養馬容易,不過養出來的馬好看是好看了,但總不夠粗壯,也捱不得風寒雨雪;北方養馬困難,可是養出來的馬都是刻苦耐勞,發生馬瘟的機會亦少多了。所以匈奴人的戰馬最是著名,正因是苦寒之地,才盛產良馬。」

眾人無不動容,想不到項少龍如此有見地,兼且連消帶打,指桑罵槐的暗諷位於南方的楚國耽於逸樂,不謀進取,反之北方諸國,包括強秦在內,雖是連年征戰,但卻培養出不少人材,聲勢蓋過了曾一度強大的楚人。事實亦是如此。楚國自給小小一個越國攻入郢都後,國威大挫,兼之又策略頻出錯誤,國勢每況愈下。

六國的第一次合縱攻秦,便以楚懷王為從長,但實質參戰的只有韓﹑趙兩國。這兩國給秦大敗於韓境內的修魚,齊又倒戈攻趙魏,自亂陣腳。秦因此乘機滅掉巴﹑蜀,使國境增加了一倍以上,與楚的巫郡﹑黔中相接,從此就開始了楚人的噩夢,也他們嘗到「坐視」的苦果。一直以來,秦人最忌就是齊楚的結合,於是秦人以割地誘皊楚懷王與齊絕交,得利後旋即食言,大敗楚軍於丹陽,斬首八萬,並攻佔了楚的漢中,接著再取沼陵,使郢都西北屏藩盡失。

楚懷王的愚蠢行事並不止於此,正當他答應了與齊的另一次合縱後,再次受到秦人的誘惑,又一次忽然變卦,還竟和秦國互結婚姻。齊﹑魏﹑韓大怒下連兵討楚背約,懷王吃驚下使太子質於秦,請得秦兵來援,三國才無奈退兵。空助長了秦人氣燄。稍後秦人藉口攻楚,軟硬兼施,更騙得這蠢王入秦,給拘押起來,終因逃走不成,病死秦境。

到兒子楚頃襄王登位,欲報仇雪恨,可是給秦人虛言一嚇,立即屁滾尿流,不但求和,還向秦國迎親。與父親懷王同樣為歷史多添了一筆糊塗賑。所以項少龍這一番話,正暗示了楚人的自毀長城,乃人的問題,非戰之罪也。最厲害處是諷喻李園中看不中用,經不起風浪。趙雅和郭秀兒憑著女性敏銳的直覺,打量兩人,都感到李園就似南方好看的馬,而這董匡則是北方經得起風霜的良驥,李園在她們心中的地位不由降低了少許。

郭縱亦訝然瞧著項少龍,重新思索著到楚國避秦是否適當的做法。項少龍從無可辨駁的大處入手,論證了楚人優柔寡斷和不夠堅毅耐苦的致命弱點,針針見血。李園的臉色陣紅陣白,卻是啞口無言。人家表面上只是評馬,他能說甚麼呢?

郭縱哈哈一笑,打圓場道:「董先生真是句句話都不離把馬掛在口邊,不愧馬癡,來!我們喝一杯。」眾人紛紛舉杯,只有李園鐵青著臉,沒有附和,使人感到此人心胸狹窄,有欠風度。趙穆喝罷,再舉起女侍斟滿的美酒,舉杯向李園﹑韓闖兩人道:「為韓﹑楚﹑趙三國的合縱,我們痛飲一杯!」

李園不知想到了甚麼事,神色回復平時的從容灑脫,含笑舉杯喝了,拉緊了的氣氛才放鬆了點。韓闖道:「聽說齊王對今次邯鄲之會非常重視,相國田單已親身趕來,這兩天就要到了。」趙穆﹑樂乘兩人早知此事,其他人卻是初次聽得,無不動容。

田單可說是齊國現今無名有實的統治者,聲名之盛,比之魏國的信陵君亦毫不遜色。楚懷王死後八年,楚國國勢疲弱,而齊國則如日方中,隱與秦國分庭抗禮。就在此時,齊竟中了秦人之計,接受秦昭襄王的建議——秦王稱西帝,齊人稱東帝。擺明秦齊平分天下之局。雖在稱帝兩日後齊湣王終被大臣勸服取消帝號,卻沒打消得他的野心,先後南征北討,先滅掉了宋,又併吞了一些小國,侵佔了許多土地,但國力卻於征戰中大幅損耗,惹得秦﹑楚﹑三晉聯同燕國出師有名,大舉伐齊。燕將樂毅更攻入臨淄,五年間佔了齊國七十餘域,只剩下莒和即墨。

田單就是在這艱苦的環境裡冒起來的著名人物。他是齊王室的支裔,初時做臨淄市宮底下的小吏,燕軍破城前,他教族人鋸去車軸的末端,奪路逃亡時不致因車軸撞壞而成功逃去,只此一著,已使他嶄露頭角,顯出他臨危不亂,足智多謀的潛質。俟燕人圍攻即墨,眾人推他為主將,剛好燕昭王逝世,新即位的燕王中了田單的反間計,以一個無能將軍取代了樂毅,此人一去,田單便似摧枯拉朽般把燕人掃出齊境,最有名就是以火牛陣大破燕軍的一役。

田單雖因此威名遠播,但齊國則由此沉痾難起,直到此時。項少龍還想聽下去時,身旁的趙雅親自由女侍處取過酒壼,為項少龍几上的空杯添上美酒,秋波盈盈地含笑輕輕道:「董先生!趙雅或有得罪之處,就借這一杯作賠禮吧!」韓闖正口沬橫飛,沒有在意,只有李園眼中奇光一閃,動起腦筋來。

項少龍舉起酒杯道:「夫人多心了,何來得罪之有!鄙人回敬夫人一杯!」趙雅美目深注地舉杯喝了。

韓闖這才注意到兩人暗通款曲,臉上掠過不快之色,假若是在韓國,以他的權勢,定要教項少龍好看,現在卻只能鬱在心裡。李園哈哈一笑道:「夫人!今天在下尚未與你對酒。」舉起酒杯,遙遙敬祝。趙雅未想其他,也自舉杯飲了。

項少龍知李園是借趙雅來打擊他,表面當然不露出絲毫痕蹟。李園並不肯就此罷休,繼續挑逗趙雅道:「夫人酒量真好,不若找一晚讓在下陪夫人喝酒,看看誰先醉倒。」這麼一說,同席的九個人裡,倒有四個人的表情不自然起來。臉色最難看的是郭縱和郭秀兒,都覺得他公然兜搭這以放蕩名聞天下的美女,太不顧他們的顏臉了。韓闖卻將他對項少龍的娭妒,轉移到這剛出現的情敵的身上。

趙穆的臉色亦很不自然,狠狠瞪著趙雅,要她出言婉拒。趙雅想不到對方如此大膽,竟公然在席上約她共渡春宵,妙目一轉道:「李先生如此有興致,趙雅便找天在敝府設宴,到時先生莫要推說沒空呢!」接著美目環視眾人,笑語盈盈道:「各位都來作見證,看看我們誰先醉倒。」

李園微感愕然,想不到這蕩女竟不受她勾引,不由首次定神打量她。他的心神自給紀嫣然佔據後,很少留意別的女性,這刻細看下,發覺趙雅有若一朵盛放的鮮花,說不盡的嬌媚風情,楚楚動人,那種成熟的美態確是別具一格。而且表面看來,她雖是騷媚入骨,艷光流轉,但卻有著一種綽約雅逸的神韻,教人不敢輕視,不由怦然心動起來,這才明白韓闖為何那般迷戀著她。

李園灑然一笑道:「若定好日子,請人通知在下好了。」這時趙霸插口入來,各人又轉到別的話題去。趙雅湊往項少龍處,低聲道:「滿意了嗎?」

項少龍大感快意,知道趙雅故意讓自己更有面子。尚未有機會說話,郭秀兒站了起來,神情木然道:「對不起!秀兒有點不舒服,想回房休息。」李園臉上泛起不悅之色,沒有作聲。眾人都心知肚明這千金小姐在發李園脾氣。郭縱無奈道:「送小姐回房!」當下有侍女來把這可人兒送出廳外。

氣氛又再度尷尬起來,沒有了郭秀兒,使晚宴失色多了,幸好還有趙雅在撐場面。趙霸多喝了兩杯,談興忽起,扯著項少龍說起劍術的心得道:「現在學劍的人,很多都急功近利,徒具架勢,卻沒有穩定的身法馬步去配合,對腰力的練習更不看重,有臂力卻欠腕力,茫不知腰﹑臂﹑腕和步法四方面的相輔相乘,才能發揮劍法的精華。可知氣力的運用乃首要的條件。」

李園心高氣傲,顯然不把這趙國的劍術泰斗放在眼裡,淡淡道:「我看空有力氣都沒用,否則囂魏牟就不會給項少龍宰了!」「項少龍」這名字現在已成了城內人人避提的禁忌,除韓闖外,無人不為之愕然。項少龍則因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而心中懍然。韓闖傲然道:「只可惜他溜了到秦國去,否則定要試試他的劍法厲害至何種程度。」

趙穆咬牙切齒道:「異日攻入咸陽,不是有機會了嗎?」趙霸給李園搶白,心中不忿,但又說不過李園,沉聲道:「李先生以劍法稱雄楚國,不知可否找天到敝館一行?好讓趙某大開眼界。」

李園雙目電芒閃現,點頭道:「在下每到一地,均愛找當地最著名的劍手切磋比試,趙館主有此提議,李園實是正中下懷。」今次連樂乘對此子的盛氣凌人都看不過眼,笑向趙霸道:「李先生如此豪氣千雲,館主請定下日子時間,好讓我們能欣賞到李先生的絕世劍術。」

趙霸顯是心中怒極,道:「趙某頗有點急不及待了,不若就是明天吧!看李先生那個時間最適合。」李園得意洋洋道:「明天可不行,皆因在下約了紀嫣然小姐共遊邯鄲,不如改在後天午後時分吧!」

眾人為之愕然,都露出既羨慕又嫉妒的神色。項少龍的心直沉下去,涼了半截。為何嫣然竟肯接受這人的約會?定要向她問個一清二楚。趙雅則神色微喜,雖然給紀嫣然搶走了風光,但卻有機會公開去找項少龍,哪去計較這點小事。宴
會的氣氛至此被破壞無遺,趙霸首先藉詞離去,接著輪到趙雅。

韓闖站了起來道:「讓本侯陪雅夫人回府吧!」趙雅心中暗氣,蹙起黛眉,搖頭道:「平山侯的好意心領了,趙雅的腦袋有些昏沉,想獨自一人靜靜。」

平山侯韓闖閃過不悅之色.泠泠道:「夫人愛怎樣便怎樣吧!」趙穆長身而起道:「一起走吧!我卻是談興正隆,誰願陪我同車。」向項少龍飛了個眼色。

項少龍忙點頭道:「橫豎我一個人來,就由鄙人陪侯爺吧!」趙雅看了項少龍一眼,眼神中流露出無法掩飾的在意。

眾人紛紛告辭,離郭府分頭走了。在車內趙穆道:「想不到先生詞鋒如此凌厲,連一向能言善辨的李園亦招架不來。只不知你有沒有把戰勝他手中之劍,據悉此人確有真材實學。」項少龍皺眉道:「有沒有把握還是其次的問題,不過武場切磋,用的既是鈍口的木劍,又非生死相搏……」

趙穆截斷他道:「我只是想挫他的氣燄,並非要殺他。這小子實在太可恨了,若給我把他拿著,定要操他個生不如死。」項少龍的皮膚立時起了一個個的疙瘩,打了個寒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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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落難姊妹

回到行館,滕翼低聲道:「嫣然在內室等你。」項少龍正要找她,聞言加快腳步。滕翼追在身旁道:「趙王找你有甚麼事?」

項少龍不好意思地停了下來,扼要說出了情況,笑道:「我們尚算有點運道,在邯鄲待多一兩個月應沒有問題。」滕翼推了他一把,道:「快進去吧!你這小子真的艷福無邊。」

項少龍想不到這鐵漢竟也會爆出這麼一句話來,可見善蘭把他改變了很多。笑應一聲,朝臥室走去。剛關上門,紀嫣然這大美人夾著一陣香風衝入他懷裡,熱情如火,差點把他溶掉。初嘗禁果的女人,分外癡纏,紀才女亦不例外。

雲雨過後,兩人肢體交纏,喁喁細語。

項少龍尚未有機會問起她與李園的事,這佳人早一步坦白道:「項郎莫要誤怪嫣然,明天人家答應了那李園到城南的『楓湖』賞紅葉,唉!這人癡心一片,由楚國直追到這裡來,纏著人家苦苦哀求,嫣然不得不應酬他一下,到時我會向他表明心跡,教他絕了對嫣然的妄念。」項少龍聽得紀嫣然對李園顯見不無情意,默然不語。

紀嫣然微嗔道:「你不高興嗎?只是普通的出遊吧了!若不放心,人家請鄒先生同行好了。」項少龍嘆了一口氣道:「據我觀察和得來的消息,這人的內在遠不如他外表的好看,但若在這時說出來,我便像很沒有風度了。」

紀嫣然脫出他的懷抱,在榻上坐了起來,任由無限美好的上身展現在他眼前,不悅道:「難道嫣然會認為你是搬弄是非的人嗎?人家早在大梁就是你的人了,有甚麼值得吞吞吐吐的?」項少龍把她拉得倒入懷裡,翻身壓著,說出了他利用李嫣嫣通過春申君設下的陰謀,又把今晚席上的事告訴了他。當嫣然聽到李園向趙王施壓對付她的「項少龍」,又公然在席上宣布與她的約會時,勃然色變道:「想不到他竟是如此淺薄陰險之徒,嫣然真的有眼無珠了。」

項少龍道:「這人可能在楚國隱忍得很辛苦,所以來到趙國,不怕別人知道時,就露出真面目了。」紀嫣然吁出一口涼氣道:「幸得項郎提醒嫣然,才沒有被他騙了。唉!項郎何時才可帶人家到到咸陽呢?這樣偷偷摸摸真是痛苦。鄒先生亦很仰慕秦國,希望可快點到那裡去呢。」

項少龍嘆道:「誰不想快些離開這鬼地方,不過現在仍要等待時機。」紀嫣然依依不捨坐了起來道:「人家要回去了,今次不用你送我,給人撞到可更百口莫辯。」旋又笑道:「不若我們合演一場戲,劇目就叫『馬癡奪得紀嫣然』,若能氣死那李園,不是挺好玩嗎?我們也不用偷偷摸摸,提心吊膽了。人家還可公然搬來和你住在一起呢。」

項少龍坐起身來,想想這正是他與趙雅上演的戲碼,勾著她粉頸再嚐了她櫻脣的胭脂,笑道:「是『馬癡獨佔紀佳人』,又或『馬癡情陷俏嫣然』。只怕惹起龍陽君的疑忌,那就大大不妙了。」紀嫣然笑道:「龍陽君這人最愛自作聰明,只要我們做得恰到好處,似有情若無情,循序漸進,反會釋他之疑,甚至會使他認為人家和那個項少龍沒有關係,否則怎會對別的男人傾心。」再甜笑道:「項郎的說話用詞是這世上最好聽的了。」

飄飄然裡,項少龍想想亦是道理,精神大振,若能驅掉龍陽君對紀嫣然的疑心,日後行動會方便多了。否則若給這半男不女的小人撞破他們的私情,可能會立即揭破他的身分。因為只要仔細驗的假臉,他就無所遁形了。對趙人來說,讓他得到紀嫣然,總好過白便宜了李園。兩人興奮得又纏綿起來,然後共商細節。

項少龍想起了趙致,再三催促下,紀嫣然才難解難分地悄然離開。項少龍趁紀嫣然走後睡了一個時辰,到半夜滕翼才來把他喚醒。這行館本來是有管家和一群侍婢僕人,但都給他們調到外宅去,免得礙手礙腳。

他梳洗時,滕翼在他身後道:「有幾個形跡可疑的人,半個時辰前開始埋伏在前街和後巷處,不知是何方神聖,真想去教訓他們一頓。」項少龍道:「教訓他們何其容易,只要明天通知趙穆一聲,這奸鬼定有方法查出是甚麼人。」

滕翼道:「你出去時小心點,看來我還是和你一起去好些,至少有個照應。」項少龍失笑道:「我只是去偷香竊玉,何須照應。」

滕翼不再堅持,改變話題道:「少龍準備何時與蒲布、趙大這兩批人聯絡?」項少龍戴上假臉具,道:「這事要遲一步才可決定,而且不可讓他們知道董匡就是我項少龍,人心難測,誰說得定他們其中一些人會不會出賣我們?」

滕翼鬆一口氣道:「你懂這麼想我就放心了。」項少龍用力摟了他的寬肩,由他協助穿上全副裝備,賮跘離府,沒入暗黑的街道裡。

雖是夜深時分,街上仍間有車馬行人和巡夜的城卒。這時代的城市地大人少,治安良好。一路保持著警覺,半個時辰後到達了目的地。他仍怕有人盯梢,故意躲在一棵樹上,肯定沒有人跟來,才跳了下來,走進趙致家旁的竹林裡。那是座普通的住宅,只比一般民居大了一點,特別處是左方有條小河,另一邊則是這片竹林,把這宅院和附近的民房分了開來。而這片竹林則是必經之路。

項少龍拋開對荊俊的歉意,心想成大事那能拘小節,安慰了自己後,才走出竹林去。雄壯的狗吠聲響起,旋又靜了下來,顯是趙致喝止了牠。趙致宅院分為前﹑中﹑後三進,後面是個小院落,植滿花草樹木,環境清幽雅致。後進的上房與花園毗連,只要爬牆進入後院,便可輕易到達趙致的閨房。

就在此時,其中一間房燈火亮起,旋又斂去,如此三次後才再亮著了。項少龍知道是趙致的暗號,心中湧起偷情的興奮。趙致勝在夠韻味,有種令人醉心的獨特風情。特別使人印象深刻是她年不過二十,但偏有著飽歷人世的滄桑感,看來她定有些傷心的往事。項少龍知道時間無多,春宵一刻值千金,迅速行動,攀牆入屋,掀簾入內。

原來這是間小書齊,布置得淡雅舒適,趙致身穿淺絳色的長褂,仰臥在一張長方形臥榻上,几旁擉著美酒和點心,含笑看著他由窗門爬入來。項少龍正報以微笑時,心中警兆忽現,未來得及反應前,背上已被某種東西抵在腰際處。他之所以沒有更清楚感覺,是因為隔著了圍在腰間插滿飛針的革囊。

背後傅來低沉但悅耳的女音道:「不要動,除非你可快過機括發動的特製強弩。」項少龍感到有點耳熟,偏又想不起這在背後威脅他的人是誰。趙致興奮地跳了起來,嬌笑道:「人人都說項少龍如何厲害,還不是著了我們姊妹的道兒。」

項少龍心中苦笑,這是第二次被女人騙了,這可能是男人最大的弱點,總是對美麗的女子沒有戒心。但又大感奇怪,趙致若要對付他,只要到街上大喊三聲,保證他全軍盡墨,何用大費周章,私下對付他。難道她對死鬼連晉仍餘情未了?不親自下手不夠痛快?故作訝然道:「致姑娘說甚麼呢?誰是項少龍?」

趙致怒道:「還要否認!在往郭家的山路時你不是承認了嗎?」項少龍故意氣她道:「誰告訴過你鄙人就是項少龍呢?」

趙致回心一想,他的確沒有親口承認過,但當時那一刻他的神態語氣活脫脫就是項少龍,現在他又矢口不認,分明在作弄自己。身後那不知是趙致的姊姊還是妹子的女人沉聲道:「你若不是項少龍,我惟有立即殺人滅口,以免洩漏我們的秘密。」項少龍心中一震,終認出了身後的女子是就曾兩次行刺趙穆的女刺客,第一次是差點誤中副車,另一趟則發生在前晚,給自己破壞了。想不通的事,至此豁然而悟。難怪女刺客能潛入侯府,全因有趙致這內奸接應。

他嘆了一口氣道;「那我就死定了,因為鄙人根本連項少龍是誰都不知道。還以為致姑娘對我別具青睞……」後面的女子厲聲道:「你再說一聲不是項少龍,我立即扳掣!」

項少龍暗笑你若能射穿那些鋼針才怪,泠哼一聲道:「我馬癡董匡從不受人威脅,也不會將生死放在心上,本人不是項少龍就不是項少龍,何須冒認,不信便來驗驗本人的臉是否經過化裝?」他這叫行險一博,賭她們做夢都想不到世間竟有這種由肖月潭的妙手泡製出來巧奪天工的皮面具,而且這面具有天然黏性,與皮膚貼合得緊密無縫,連臉部表情都可顯露出來,不懂手法,想撕脫下來都非易事。

趙致呆了一呆,來到近前,伸手往他臉上撫摸。摸抓了幾下,趙致果然臉色劇變,顫聲道:「天啊!你真不是他!」項少龍道:「我雖不是項少龍,但千萬勿要發箭,否則定是一矢雙鵰之局。」兩女同時一呆,知道不妙。

項少龍在兩女之間閃電般脫身出來,轉到了趙致身後,順手拔出腰間匕首,橫在趙致頸上,另一手緊箍著她那動人的小腹,控制了局面。那女子舉起弩箭,對正他兩人,卻不敢發射。項少龍帶著趙致貼靠後牆,才定神打量這劍術戰略都厲害得教人吃驚的女刺客。她比趙致矮了少許,容貌與趙致有七八分相似,但更是白皙清秀。兩眼神光充足,多了趙致沒有的狠辣味兒,年紀亦大了點,身段優美得來充滿了勁和力,此刻更像一頭要擇人而噬的雌豹。

項少龍微笑道:「這位姊姊怎麼稱呼?」趙致不理利刃加頸,悲叫道:「大姊快放箭,否則不但報不了仇,我們還要生不如死。」

項少龍放下心來,知道趙致真以為自己是那馬癡董匡,慌忙道:「有事慢慢商量,我可以立誓不洩露你們的秘密,本人一諾千金,絕不會食言。」兩人不由臉臉相覷,此人既非項少龍,就絕沒有理由肯放過他們,這太不合情理了。項少龍不讓她們有機會說話,先以董匡之名發了一個毒無可毒的惡誓,然後道:「大姊放下弩箭,本人就釋放令妹。」

那美女刺客悻悻然道:「誰是你大姊?」一雙手卻自然地脫開勁箭,把強弩連箭隨手拋往一旁,爽快得有點不合情理。項少龍心想這頭美麗的雌老虎倒算乾脆,收起了橫在趙致粉頸的匕首。就在此時,他看到此女向趙致打了個眼色,心知不妙,忙往橫移,恰恰避開了趙致的肘撞。那女子嘬唇尖嘯,同時抽出背上長劍,往他攻來。

項少龍無名火起,自已為了不想殺人滅口,才好心發毒誓不洩出她們的秘密,可是她們不但不領情,還反過來要滅掉他這活口,血浪閃電離鞘而出。驀地門口那方異響傳來,百忙中別頭一看,暗叫了聲我的媽呀,原來是一頭大黃犬,正以驚人高速竄入門來,露出森森白牙,鼻孔噴著氣,喉間「嗚嗚」有似雷鳴,朝他撲到,登時省起剛才她嘬脣尖叫,是為了喚這惡犬來助陣。

幸好項少龍以前受訓項目之一,就是如何應付惡犬,雖未真的試過,但總嘗過與比這頭黃犬更粗壯的軍犬糾纏的滋味,橫劍一掃,蕩開了對方刺來一劍,矮身側踢,剛好正中已撲離地面那惡犬的下顎處。這頭畜牲一聲慘嘶,側跌開去,滾倒地上,一時爬不起來。趙致亦不知由那裡找來配劍,配合著姐姐分由左側和正面攻來,一時儘是森寒劍影。

項少龍深悉兩女厲害,不過他早把墨氏補遺的三大殺式融會貫通,劍法再非昔日吳下阿蒙,趁那惡犬尚未再次撲來,猛地閃到那大姊身側,施出渾身解數,一劍由上劈下。那大姊大吃一驚,原來項少龍這一招精奧奇妙,竟能在窄小的空間不住變化,教人完全尋不出來龍去脈。猛咬銀牙,以攻制攻,竟不理敵劍,往項少龍心窩閃電刺去,完全是同歸於盡的格局。

項少龍心中暗讚,不過亦是正中下懷。他曾與她交過手,知她劍法走靈奇飄忽的路子,庸手與她對仗,怕連她的劍都未碰著,便要一命嗚呼。這也是女性用劍的特點,以免要和天生較強壯的男性比臂力。當下變招橫劍揮擋。「噹!」的一聲脆響過處,美女刺客的劍給項少龍掃個正著。

她要以攻制攻,就必須全力出手,有進無退,反予機會項少龍全力與她硬拚了一劍。除了囂魏牟和滕翼外,項少龍的腰臂力可說全無對手,她怎麼厲害仍是個女人,受先天限制,兩劍交擊下,震得她手腕痠麻,駭然退了開去。項少龍本以為可使她長劍脫手,豈知她終勉強撐過了,泠喝一聲,往地上滾去。

趙致怎也想不到這馬癡劍術如此驚人,要衝上助陣時,剛好給退後的姊姊撞個正著,一起踉蹌倒退。那時那黃狗又回過頭來,想撲向項少龍。趙致驚叫道:「大黃!不要!」項少龍此時早右手執起弩弓,左手撈起弩箭,以最敏捷的手法上箭瞄準,對著那頭大黃。這頭犬非常機伶,亦曾受過兩女訓練,一見弩箭向著自己,低鳴一聲,縮到兩女身後。

項少龍右手持弩,劍交左手,指著驚魂甫定的兩女,微笑道:「大姊叫甚麼名字,讓董某有個稱呼。」兩女神色驚疑不定,縮在牆角,不敢動彈。在這種窄小的空間和距離內,要撥開以機括射出出的勁箭,簡直是癡人說夢。那大姊的骨頭很硬,緊抿著嘴,沒有答他,反而是趙致衝口答道:「她叫田柔!」

項少龍愕然道:「不是姓趙的嗎?」趙致才知說漏了嘴,臉色蒼白起來。項少龍與那田柔對視著,心想她既姓田,說不定與田單有點親族關係,趙穆一向與田單有勾結,否則不會和囂魏牟暗中往還,想到這裡,有了點眉目,故意扮作睜眉怒目道:「本人原本有意放過你們兩人,可惜你們竟是姓田的,我最憎惡就是這個姓的人,現在惟有拋開憐香惜玉之心,送你們回出娘胎之前那地方去,這麼給你們一個痛快,應感激我才對。」

趙致看著他手上的弩箭,顫聲道:「你為甚麼這麼恨姓田的人。」田柔怒道:「致致!不要和他說話,他要殺便殺吧!」

項少龍暗怪這房子難道只得她姊妹二人,否則鬧到這麼厲害,都不見有人出現,趙致那相依為命的「父親」躲到了那裡呢?想到這裡,只見那給趙致拉著的黃狗耳朵豎直起來,露出注意的神色。心中了然,喝道:「不准進來,否則本人立即放箭。」兩女愕然,想不到他竟然能察覺救兵無聲無息的接近,登時泛起無法與這人對抗旳虛弱心態。

項少龍望向趙致,道:「橫豎你們死到臨頭,本人不須瞞你們,我之所以憎恨姓田的人,因為其中有一個人叫田單。」兩女呆了一呆,定神瞧著他。項少龍緩緩移前,弩箭上下移動著,教兩女不知他要選擇的位置。一個誘人的想法在心中升起,只要他射殺了田柔,再以飛針對付門外的人和趙致,可有十成把握迅速解決三人,那就一了百了,不用為她們煩惱了。

門外一把蒼老的聲音喝道:「壯士手下留人,我家兩位小姐的大仇人正是田單,大家都是同一條線上的人。」田柔和趙致齊叫道:「正叔!」

項少龍泠笑道:「這話怎知真假?本人故意告訴你們這事,就是要迫自己狠下心來,好殺人滅口,否則若把這事洩了出去,給與田單有勾結的趙穆知道,我那還有命。或者你們尚未知道,田單這兩天便要來邯鄲,本人報仇的唯一機會亦到了。絕不容許給人破壞。」兩女為之動容,顯是不知田單來趙的事。田柔杏目圓睜,盯著他道:「你不是趙穆的同黨嗎?」

項少龍喝道:「閉嘴!誰是這奸賊的伙伴,只是為了取得他的信任,好對付田單,才虛與委蛇。唉!本人從未殺過女人,今晚只好破戒了。」門外那正叔驚叫道:「壯士萬勿莽撞,我們兩位小姐的親族就是被田單和趙穆兩人害死的,這事千真萬確,若有虛言,教老僕萬箭穿心,死無葬身之地。」

項少龍扮出沉吟的模樣,道:「你們和趙穆有深仇,此事不容置疑,可是這兩人一在齊一在趙,怎會都成了你們的仇人?」趙致忍不住熱淚湧出,淒然叫道:「我家為田單所害,迫得逃來邯鄲,那知趙穆這奸賊竟把我們家族一百八十三人縛了起來,使人押回田單處,給他以酷刑逐一屠宰,這樣說你相信了嗎?」

田柔怒道:「不要求他。」項少龍笑道:「你的名字雖有個『柔』字,人卻絕不溫柔。」

田柔氣得說不出話來。項少龍再道:「那為何又剩下了你們三人?」正叔的聲音傅入道:「老僕和兩位小姐因來遲了幾天,所以得以避過此劫,這七年來,我們無時無刻不在立志復仇.壯士請相信我們。」

項少龍鬆了一口氣,有點為自己剛才動了殺機而慚愧,活在這視人命如草芥的戰爭年代裡,實在很容易受到感染。項少龍一扳機括,弩箭呼的一聲,在兩女臉頰間電掠而過,射進牆內。兩女目定口呆,想不到他在這種時刻發箭,若目標是她們其中一人,定避不開去。

項少龍拋掉弩弓,劍回鞘內,微笑道:「你們的事本人絕沒有興趣去管,但亦請你們勿來破壞本人的計劃。你們的真正仇人是田單而非趙穆,兼且現在的趙穆有了戒備,再動手只是自投羅網,好好想想吧!像你們姊妹那麼漂亮的女孩子,落到壞人手裡,會發生比死還難過的奇恥大辱呢。言盡於此,告辭了!」在兩人瞪視下,項少龍大步朝向門口離開,與那叫正叔的老儒打個照臉,才施施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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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3 08:56 AM|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如簧之舌

項少龍回到行館時,離日出只剩下個把時辰,等把整件事說了給滕翼聽後,伸了個懶腰打著呵欠。滕翼讚嘆道:「你這一手真個漂亮,反使趙致不再懷疑你是項少龍。不過照我看這妮子對真正的你並沒有惡意,只是想要脅你去對付趙穆」。項少龍失聲道:「好意得要用那弩箭抵著我的背脊!」

滕翼道:「你兩次壞了人家姑娘的行刺大計,那田柔這麼好勝,自是想一挫你的威風。」項少龍想起在郭家的山路調戲趙致時,她欲拒還迎的神態,確對自己大有情意,現在若她「誤以為」佔了她便宜的人,是「董匡」而非「項少龍」,會是甚麼一番感受呢?想起她「發覺」項少龍竟是董匡時,那失望的樣子絕非裝出來的。

滕翼笑道:「既是奉旨不用裝勤力,不若大家都去好好睡一覺,管他娘的會發生甚麼事?」項少龍一想也是,返回寢室,倒頭大睡,到烏果來喚醒他時,竟過了午飯的時刻,太陽都快下山了。這些天來,還是首次睡得這麼酣暢。烏果道:「二爺在廳內等三爺吃飯!」

項少龍精神抖擻地爬起來,梳洗更衣後出去與滕翼相見。兩人踞案大嚼。烏果在旁道:「雅夫人派人傳來口訊,請三爺明晚到她的夫人府赴宴,到時她會派人來接你,希望你能早點到她那兒去。」項少龍這才記起她昨晚答應了李園的宴會,苦笑道:「你看我們來邯鄲是幹甚麼,差點晚晚都要去和那些人應酬。」

滕翼笑道:「應付趙穆不難,但應付這些女人可就教你吃足苦頭了。」項少龍道:「我是真想跟趙雅好好大幹一場,讓趙雅可以名正言順地迷上我這馬癡。但卻不能讓小昭她們知道,否則很容易露出馬腳。唉,身邊沒有個女人,雖然可以專心辦事,但這樣悶久了也實在難受。」

滕翼搖頭道:「我也為你處境難過……唔!」神情一動道:「也不是全無辦法,昨天我閒著無聊,到後園走了一轉,其中有種草樹,若把汁液搾出來,塗少許在身上,可發出近乎人體的氣味,嗅起來相當不錯,比女人用來薰衣的香料自然多了,這可解決了氣味的問題,假若你身上沒有黑痣那類的特徵,吹熄燈在黑暗中幹了小昭她們,說不定能瞞混過去。」

在一旁的烏果忍不住道:「三爺的傢伙必然大異常人,一進去女人便會知道。」滕翼和項少龍給他說得捧腹狂笑起來。項少龍喘著氣道:「你這麼懂拍馬屁,不過我只是說著玩兒,並非真要大搞一場。況且床第功夫主要又不在大小,我的本事更不會告訴你這小子。」

滕翼強忍著笑道:「不過那種叫『情種』的草樹汁,搽一點也無妨,那你就算和女人親熱些都沒有問題,我立即著手泡製。」烏果一呆道:「竟有個這麼香艷的名字。」

滕翼自得了善蘭後,人變得開朗隨和多了,伸手過去拍了拍他肩頭,嘆道:「小子可學得東西了,這種情汁有輕微的催情效用,女人都很喜歡嗅,鄉間小子如荊俊之輩,約會人家閨女時都愛塗在身上,不過必須以米水中和,否則會惹來全身斑點疹痕。你要試試嗎?」烏果興奮地道:「回咸陽後定要找個美人兒試試。」

項少龍道:「還有甚麼事?」烏果道:「武士行館的趙館主遣人送帖來,說明天的論劍會改在後天午時舉行,請三爺務要出席。」

項少龍向滕翼道:「那另一個奸鬼李園太可惡了,說不定我真要狠狠教訓他一頓。」這時有人進來道:「龍陽君來見三爺,正在外廳等候。」

項少龍愕然,苦著臉向滕翼道:「有沒有甚麼叫『驅妖』的汁液,讓他一嗅便要避往天腳底去。」滕翼啞然失笑道:「今次是老哥第一次不會羨慕三弟的艷福了!」

見到威武的董馬癡大步走出來,龍陽君以一個「他」以為最美的姿態盈盈起立,還照足女性儀態對他歛衽為禮。項少龍看得啼笑皆非,又是暗自叫苦,笑著迎上去道:「君上大駕光臨,鄙人真是受寵若驚。」龍陽君那對也似會說話的眼睛往他飄來,從容笑道:「本君今天來找董先生,實有事耿耿於懷,不吐不快。」

今天他回復男裝打扮,不過衣飾仍然彩色縯紛,若他真是女子,項少龍定要讚她嫵媚動人,現在則是心顫膽跳,若他的不吐不快是一籮筐的綿綿情話,天才曉得怎樣去應付。兩人坐好後,龍陽君正容道:「本君認為董先生回歸趙國的決定,實在太莽撞了。」項少龍為之愕然,但也暗中鬆了一口氣,不解道:「君上何有此言?」

龍陽君見左右無人,才柔情似水道:「我是愛惜董先生的人才,方不顧一切說出心中想法,趙國現在好比一口接近乾枯的水井,無論先生的力氣有多大,盛水的器皿和淘井的工具是多麼完善充足,若只死守著這口井,最終仍難逃井枯人亡的結果。」項少龍心中一震,一向以來,他都不大看得起這以男色迷惑魏王而得居高位的傢伙,現在聽他比喻生動,一針見血指出趙國的形勢,不由對他刮目相看。故作訝然道:「趙國新近才大勝燕人,怎會是一口快將枯竭的水井?」

龍陽君微笑道:「垂死的人,也有迴光反照的時候,太陽下山前,更最是艷麗。而這全因為趙國仍有兩大名將,硬撐著大局。若此二人一去,你說趙國還能拿得出甚麼靈丹妙藥來續命?」項少龍道:「君上說的話是否廉頗和李牧?」

龍陽君道:「正是此二人,廉頗年事已高,守成有餘,進取不足,近日便有謠言說他攻燕不力,孝成王一向和他心病甚重,所以目下邯鄲正有陣前易將之說,誰都不知會否重演長平以趙括換廉頗的舊事。」

不容他插話,龍陽君口若懸河續下去道:「至於李牧則忠直而不懂逢迎,做人不夠圓滑,若遇上明主,此乃能得天下的猛將,可惜遇上孝成王這多疑善忌,好大喜功的人,又有巨鹿侯左右他的意向,最終也不會有好結果,只可惜他漠視生死,仍戀棧不去,否則我大魏上下君臣,必會倒屣相迎。」他這麼一說項少龍立知魏人定曾與這兩名大將接觸過,李牧拒絕了,卻不知廉頗如何。這龍陽君真厲害,若只憑一番說話便去了趙國這軍方兩大台柱,趙國還不是任魏人魚肉嗎?

龍陽君見他聽得入神,以為打動了他,再鼓其如簧之舌道:「董先生或者會奇怪本君為何如此斗膽,竟在趙人的首都批評他們。一來本君並不把他們放在眼內,諒他們不敢動我半根毫毛,更重要是本君對董先生非常欣賞,不忍見你將來一番心血盡付東流,還要淪為亡國之奴。況且秦王與趙人間有深仇大恨,絕不會放過他們。良禽擇木而棲,若先生肯來我大魏效力,本君保證優渥禮遇非是趙國可及,至少不會因李園這麼一個尚未得勢,在春申君下面做個小跑腿的傢伙幾句說話,便慌得差點要把先生趕走。」

項少龍心叫厲害,知道龍陽君在趙王身邊布有眼線,所以才懂得把握時機,乘虛而入,遊說他改投魏國。不禁佩服岳父烏應元的眼光,給了自己這馬癡的身分。現時各國皆重馬戰,他這董匡正是各國都夢寐以求的人材。裝作感動道:「君上這番話的確發人深省,鄙人定會仔細思量,還要向族人解說,但暫時……」

龍陽君見他沒有斷然拒絕,喜上眉梢,送了他一個「媚眼」道:「奴家最明白男人的心事,董先生不用心急,最好能探清趙國情況,當知奴家沒有半字虛語。」項少龍也不由佩服他的游說功夫,寥寥幾句話,便道盡了趙國的問題,嘆了一口氣道:「若董某不是趙人,這刻便可一口答應了。」

龍陽君柔聲道:「對孝成王來說,除了趙家外,誰會是趙人呢?若換了不是趙穆和趙雅,於烏家一役之失利,早被他五馬分屍了。有才而不懂愛才,項少龍正是最好的例子,若非先生送來一千匹上等戰馬,不出一年,趙國再無可用之馬了。」項少龍心想你的心真夠狠毒,把我拉走,等若打斷了趙人的腳。

龍陽君壓低聲音道:「聽說趙霸應李園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要求,後天午時在行館舉行論劍會,只要先生點頭,奴家便可使人到時挫他威風,看他還敢否這麼盛氣凌人。」項少龍心中大訝,每次說起李園,龍陽君都是咬牙切齒,照計李園這麼高大俊秀,沒理由得不到龍陽君的青睞,看來是李園曾嚴詞拒絕過他,才令他因愛成恨。又或是他不喜歡李園那種斯文俊俏型的美男子,而歡喜自己這陽剛粗豪的……嘿!自己想到那裡去了?

意外地龍陽君站了起來,辭別道:「先生請好好想想,有答案便告訴奴家,那時再研究細節,務使先生走得歡歡喜喜。」項少龍給他一忽兒「本君」﹑一忽兒「奴家」弄得頭大如斗,忙把他送出大門,看著他登上馬車,在數十名隨前從前呼後擁下去了,才苦笑回頭。無論如何,他再不敢小覷這不男不女的人了。

龍陽君走後,項少龍偷得浮生半日閒,獨個兒在大宅的院落園林間漫步,想著當日偷入此處,初遇朱姬的醉人情景。不論朱姬是怎樣的人,但他真的感到她對他很有好感,那是裝不來的。忽然間,他有點惆悵和失落,也感到寂寞,而事實上他應比任何人都更滿足才對,以一個現代人,來到這陌生又非常熟悉的古戰國時代裡,他的生命比任何一個時代的人至少要豐富了一個時代。因為他經驗多了一個時代。

經過這幾年驚濤駭浪的日子後,他連想東西的方式,所有的措辭和文字,都大致與這時代的人相若。昨晚他想殺人滅口,辣手摧花,正是烏卓和滕翼兩人認為是最合理的做法。幸好懸崖勒馬,否則這輩子良心都要受到懲罰。想到這裡,不禁暗自抹了一把泠汗。

時值深秋,天氣清寒,園內鋪滿落葉,在黃昏的暗沉裡分外有肅殺零落的氣氛。宴會有時也不錯,在那些無謂的應酬和庸俗的歡樂裡,很容易就可在自我麻醉中渾然忘我。無由地,他強烈思念著遠在秦國的嬌妻美婢,想著她們日夕盼望他歸去的情景,不由魂為之銷。忍不住隨口拈來李白的名詩,唸道:「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鼓掌聲在後方近處響起。項少龍嚇了一跳,猛然回過身來,見到滕翼伴著一身盛裝,美得像天上明月的妃嫣然,一起瞪大眼睛看著自己。這俏佳人秀目異采連閃,美麗的小嘴正喃喃重覆著這兩句千古絕詩。

項少龍大感尷尬,迎了上去道:「嫣然你這個樣兒來見我,怎瞞得過別人的耳目?」滕翼道:「嫣然現在到王宮赴趙王的宴會,路過行館忍不住進來看你,根本沒打算瞞人。嘿!你剛才作出來那兩句詩歌真是精采絕倫,好了!你們談談吧!」識趣地避開了。

紀嫣然嫵媚一笑,縱體入懷,讚嘆道:「今天李園拿了他作的詩歌出來給我看,嫣然已非常驚異他的天份,甚為讚賞,可是比起你剛才那兩句,李園的就像小孩子的無聊玩意,有誰比你剖劃得更深刻動人呢?嫣然甘拜下風了。」項少龍老臉一紅,幸好紀嫣然看不見,緊接著她的話道:「不要誇獎我了,這叫情人眼裡出西施。」

紀嫣然劇震一下,離開了他懷抱,定神看著他道:「天啊!你隨口說出來的話總是這麼精采奇特,還記得你那句『絕對的權力使人絕對的腐化』,一句話道盡了現今所有國家的問題,連韓非公子都沒有這麼的警句。」說罷情不自禁獻上熱吻,差點把他溶化了。

分開後,紀嫣然神魂顛倒地道:「項郎啊!作一首詩歌送給人家吧!由人家配上樂章,勢將成千古絕唱。」項少龍心中苦笑,他能由頭唸到尾的恐怕沒有那首詩,怎能拿來應酬這美女,而且據別人的創作為己有,等同侵犯版權,用口說說也還罷了,若真傳誦千古,豈非預先盜了別人的創作權,苦笑道:「這世上無一物事不是過眼雲煙,千古傳誦又怎樣呢?」

紀嫣然嬌嘆一聲,伏倒他身上,喜嗔道:「少龍呀!你真害死人家了,今晚嫣然除了想著你外,還有甚麼好想呢?偏又不可和你在一起。人家不理你了,由明天開始,你要來公開追求我,讓嫣然正式向你投降和屈服,這事你絕不可當作是過眼雲煙。」再嘆道:「過眼雲煙!多麼淒美迷人,只有你才能如此一出口便成天然妙句。」

項少龍心中叫苦,這叫愈弄愈糟,改日她迫自己不斷作詩作詞,自己豈非成了文壇大盜。紀嫣然戚然道:「嫣然要走了,鄒先生在馬車上等我,這樣吧!你若作好詩文,我便配樂只唱給你一個人聽,我知嫣然的夫婿既不好名也不好利。唉!名利確教人煩惱,若沒有人認識紀嫣然,我便可終日纏在你身旁了。」

又微微一笑道:「不准動!」蜻蜓點水般吻了他一下,翩然去了,還不忘回眸一笑,教項少龍三魂七魄全部離竅至不知所蹤的地步。

回到內宅,滕翼道:「現在我才明白為何紀才女都給你手到拿來,那兩句實是無可比擬的傑作,比之《詩經》更教人感動。那些詩歌你定然很熟悉了。」項少龍暗忖除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兩句外,老子就對《詩經》一竅不通,只好唯唯諾諾應了。

滕翼道:「孝成王這昏君真教人心寒,若你真是馬癡董匡,現在便應立即溜掉。你看他因怕了李園,今晚宴請嫣然,有點頭臉的人都在邀請之列,獨把你漏了。」項少龍恍然,難怪龍陽君匆匆走了,原來是到趙宮赴宴。笑道:「難得有這樣的閒暇,我們不若到這裡的宮妓院逛逛,不醉無休。」

滕翼肅容道:「宮妓院內大多是可憐女子,三弟忍心去狎弄她們嗎?」項少龍想起素女,大感慚愧道:「二哥教訓得好!」

滕翼點頭道:「你真是難得的人,這麼肯接受別人的意見,來吧!我們出去隨便走走看看,亦是一樂。」兩人坐言起行,出宅去了。走出行館後,兩人朝著邯鄲城最熱鬧的區域悠然閒逛。

街上行人疏泠,有點暮氣沉沉的樣子,比他們離邯鄲前更是不如。烏家事故對趙人的打擊深遠之極,而這趙人的首都則直接把事實反映了出來。趙人對秦人的恐懼是可以理解的,長平一役的大屠殺早把他們嚇破了膽。郭縱家業雄厚,當然不可說走就走,但平民百姓那理會得這麼多,找個藉口溜出城外,就可逃到鄉間或到別國去了。這種遷徙對中華民族的團結有著正面的作用,使「國家」的觀念日趨薄弱,有利大一統局面的出現。

現在的七國爭雄,有點異姓王族各爭短長的意味。滕翼的說話驚醒了他的馳想,只聽他道:「有人在跟著我們。」項少龍機警地沒有回頭,沉聲道:「多少人?」

滕翼泠靜地道:「至少有七至八人,身手相當不錯。」少龍苦思道:「怕就是昨晚在宅外監視我們的人,邯鄲誰會這麼做呢?」

滕翼微笑道:「抓起一個來拷問幾句不就清楚了嗎?」項少龍會意,隨著他轉進一條僻靜的小路去,兩旁都是楓樹林,前方有條石拱橋,跨越橫流而過的小河,對岸才再見疏落有致的院落平房。尚未走到小橋處,後方急劇的足音響起,有人喝道:「董匡停步!」

項少龍和滕翼相視一笑,悠閒停步轉身。只見二十多名彪悍的劍手,扇形包圍了過來,有些由楓林繞往後方和兩側,把他們圈在中心。項少龍定神一看,沒有一個是他認識的,心中一動,喝道:「李園有本事就自己來殺我,為何卻要派你們這些小嘍囉來送死?」

眾劍手齊感愕然,看樣子是給項少龍一語中的,揭破了他們的身份。那些人仍未有機會反駁,兩人趁對方心分神搖的好時機,拔劍撲出。劍嘯驟起。那些人想不到對方要打就打,先發制人,倉卒拔劍招架。項少龍一聲泠哼,發揮全力,施展殺手,首當其衝的敵人給他蕩開長劍時,立中一腳,正踢在小腹處,那人慘嘶中似彎了的河蝦般倒跌開去。滕翼那方響起連串金鐵交嗚的清音,兵刃墮地和慘叫接連響起,自是又有人吃了大虧。

項少龍一招得手,卻不敢怠慢,這些人都是經驗豐富的好手,雖交鋒之始就失利,卻無人退縮,兩把長劍如風雷疾發般由左右兩側攻來。項少龍繼續逞威,移往右側向那特別粗壯的大漢橫劍疾掃,「噹!」的一聲,那大漢毫不遜色硬擋了他一劍。項少龍心叫痛快,施出墨氏補遺三大殺招的以攻代守,猛劈入對方劍光裡,那人亦是了得,移後避了開去。

左方長劍貫胸而來。項少龍使了個假身,避過對方凌厲的一擊。此刻他若拔出飛針施放,敵人定難逃大劫,可是他卻要制止這誘人的想法,因為除非能盡殲敵人,再毀屍滅蹟,否則可能會給趙人在這方面識破了他就是項少龍。這想法閃電掠過心頭時,長劍在腰後掠至,項少龍反手迴劍,重重砍在對方長劍近把手處。那人遠比不上剛才那壯漢,虎口爆裂,長劍亦給鋒利的血浪砍開了一個缺口,脫手墮地。

項少龍硬撞入他懷裡,好避過那壯漢再次掃來的一劍,手肘重擊在那人胸脅處。肋骨斷折的聲音隨肘傳來,敵人口鼻同時濺出鮮血,拋跌往外,撞倒斜刺衝上來的另一敵人。「噹!」項少龍架著了那壯漢的一劍,忽地矮身蹲下,橫腳急掃。壯漢那想得到有此奇招,慘呼一聲,先是兩腳離地而起,變成凌空橫斜,再重重往地上掉去。

此時又有長劍交擊而至,戮力圍攻。這批人確是悍勇非常,教他應付得非常吃力。若沒有滕翼在旁,只他一人,那可就勝敗難測了。他無暇再傷那壯漢,展開墨子劍法的守勢,硬把那三人迫在劍光之外。此時滕翼悶哼一聲,撞在他背脊處,顯是吃了點虧。項少龍百忙中回頭一看,見到敵人已有三個倒在地上,但仍有五﹑六人狀如瘋虎般撲上來,猛攻滕翼,喝道「進林內去!」

一劍掃開眾敵,飛腳再傷一人時,給人在右肩劃了一劍,雖沒傷及筋骨,但血如泉湧,染紅了衣衫。滕翼一聲暴喝,磕飛了其中一人的兵刃,鐵拳揮打,那人面門中招,立時暈倒。危機驟減,兩人殺開血路,閃入林內。那些人給他們殺得心膽俱寒,那敢追入去,一聲呼嘯,扶起傷者,逃往小橋那一方。

滕翼待要追去,給項少龍拉著笑道:「由他們走吧!抓到人還要多做一番無謂功夫,最後還不是動不了李園嗎?」滕翼道:「你受傷了!」

項少龍也查看他左腿的傷口,笑道:「只比你嚴重了少許,算甚麼呢!不過這批劍手的確厲害,難怪李園如此氣燄迫人。」滕翼哈哈一笑道:「我們是有點輕敵了。」項少龍搭著他肩頭,嘻嘻哈哈回家去也。心中卻想著李園看到手下折兵損將而回的難看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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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評

edahung33 出口成章就能釣到美女,可是魯蛇的夢想啊  發表於 2014-11-14 06:43 AM
今天能做的今天就做 ,今天能上的今天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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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倩女多情

項少龍包紮好肩頭的傷口,索性不穿上衣,只在外面披著一件長褂,在書齋的長几上練字。來到這時代,首先要克服的就是語言﹑口音和說話方式、習慣、用字等問題,不知是否他特別有天份,又或是別無選擇,半年多他便可應付過來。不過寫嘛?到幾年後的今天他的字仍不可見人,這種介乎篆棣之間的古文字,確實把他難倒,尤其要在竹簡和布帛上書寫,更是個大問題。幸好練書法可以視為樂趣,趁現在沒有烏廷芳等纏著他,正好偷閒練習。

當完全沉醉在那筆畫的世界中時,烏果進來道:「趙致姑娘找三爺。」項少龍早猜到她會來找他,欣然道:「請她進來吧!」

烏果眼睛落到他歪歪斜斜,忽粗忽幼﹑有如小孩練字的書體處,猶豫道:「要不要小人先給三爺收拾好東西,才請她進來。」項少龍知他已很謹慎地用最婉轉的方法點醒他這手字絕不可讓人看見,笑了起來道:「我是故意寫得這麼難看的,好讓人知道董匡是個老粗,我真正的字鳳舞龍翔,你見到包要叫絕呢!」

烏果一拍額頭道:「三爺想得真周到,否則就算未寫過字的人拿起筆來,也不至寫成這樣子。」又猶豫道:「三爺是否過份了點。」

項少龍為之氣結,這烏果確相當有趣,笑罵道:「快給我去請人家姑娘進來!讓人久等就不好了。」烏果知他生性隨和,從不擺架子,對上下每個人都是那麼好,早和他笑鬧慣了,聞言施禮退了出去。

不一會烏果領著趙致來到他身後,項少龍仍背著門口,向著窗外月夜下的花園,先吩附烏果關門離開,才向趙致道:「來!坐到我對面來。」他專心寫字,趙致在他几子對面盈盈席地坐下,一對美目落到他蟲走蛇遊的歪斜字體上,「啊!」一聲叫了起來。項少龍擲筆笑道:「老粗的字是那樣的了!趙姑娘切勿見笑,噢!鄙人應稱你田姑娘才對。」

趙致垂下俏臉,有點不敢和他對視,旋又嗔怪地白他一眼道:「你這人真糊塗,誰說人家姓田呢?」項少龍愕然道:「不是姑娘親口告訴我的嗎?為何這麼快就忘記了。不要明天連董某都不記得了!」

趙致橫他一眼後,拿起筆來疾書了一個「善」字,秀麗端正,與出自項少龍的手筆那些字體有若天壤雲泥之別。項才龍尷尬地道:「原來是我聽錯了!不過卻是錯有錯著。」接著虎軀一震,像是想起甚麼重要的事來。趙致卻誤會了他的意思,淒然道:「你終於知道我爹是齊國的大夫善勤了,他一心想助大王理好朝政,卻被田單這奸賊認為爹要削他的權,隨便弄些證據說他謀反,害得我們全家連夜逃來邯鄲,以為趙穆會念著一向的交情,收容我們,豈知……」

項少龍想到的卻是嫁了滕翼的善蘭,她的身世,滕翼自然一清二楚,不用直接問趙致,以免洩出秘密。項少龍道:「趙霸和你是甚麼關係?」趙致拭去眼角的淚花,道:「甚麼關係都沒有,不過他是趙正叔的好朋友,趙正叔乃趙國大儒,幼年時曾隨他親娘在我家為僕,到今天仍以僕人自居,若非他收容我們姊妹,我們都不知變成甚麼樣子了。我早當他是爹,你還是當人家是趙致吧。」

項少龍索性問個一清二楚道:「為何姑娘竟會為趙穆訓練歌姬呢?」趙致道:「師傅與郭縱有深厚的交情,郭縱想找人教她的歌姬劍舞,師傅就推薦了我,趙穆見我教得不錯,就要我也到他侯府去訓練他的歌姬。我們還以為有機會報仇,卻一再給你救了他。」

項少龍道:「你那大姊的身手這麼厲害,是否趙霸教出來的?」趙致搖頭道:「大姊自少便是有稷下劍聖之稱、自號忘憂先生的曹秋道大宗師的關門弟子,我留下來跟正叔,她卻潛回齊國隨曹公習藝,曾兩次斬殺田單都不成功,給迫緊了最近才避到這裡來,今次田單來趙,真是天賜良機。」

項少龍奇道:「姑娘今次為何這麼合作,有問必答,還言無不盡?」趙致俏臉微紅道:「因為人家感激你哩,竟以德報怨,你是個好人嘛!」

項少龍笑了起來,挨到椅背處,伸了個懶腰,立時展露了壯侹結實的胸肌和纏紮肩脅的多層藥帛。趙致駭然道:「你受了傷!」接著別過臉去赧然道:「你在家總是不愛穿衣服嗎?」

項少龍若無其事道:「姑娘不慣面對我這種粗人了!」趙致下了決心似的轉回臉來,含羞瞧著他道:「不!先生智計身手均高人一等,我們姊妹都很佩服你。」

項少龍失笑道:「不要代乃姊說話,我才不信她會佩服人。」趙致露出訝然之色,點頭道:「你真厲害,一眼就看穿她的性格,她的確沒有說佩服你,不過我卻知道她心底裡對你另眼相看,只是嘴巴仍硬撐著吧了!人家來找你,她也沒有反對。」

項少龍不解道:「你不用陪師傳出席趙王的宴會嗎?為何還有空來找我?」趙致道:「正因所有人都到了王宮,我才要溜了來,那紀嫣然的魅力真厲害,人人都為她神魂顛倒,若她真肯彈奏一曲,或唱首歌,我看更不得了。」

項少龍馳想著刻下正在王宮內上演的好戲,暗忖若由我這老粗公然追求她,結果又得了手,定然是滿地破碎了的眼鏡片,假若古人亦會戴上在那個時代不會在的眼鏡的話。趙致見他面現古怪笑容,忍不住問道:「你在想甚麼?噢!為何今晚宴會沒你的份兒?人家仍未問你田單和你有甚麼深仇呢?」項少龍攤手苦笑道:「你想我先答你那個問題?」

趙致眼光不由又落到他胸肌處,嚇得忙把目光移開,嘆道:「你這人就像一個謎,教人摸不清測不透,假若你是項少龍,則一切都合理了。」項少龍道:「我知道項少龍是誰了,只想不到致姑娘也是他的女人,這人真是風流。」

趙致的俏臉更紅了,白了他一眼道:「人家不單和他沒有關係,他最初還可說是我的仇人,唉!」項少龍奇道:「致姑娘為何嘆氣呢?」

趙致意興索然道:「我也不知道,總之是有些心煩。」項少龍若無其事道:「你既不是他的女人,就不要想他好了,橫豎董某人既抱過你又親過你,致姑娘不如從了我吧!」

趙致為之愕然,接著整塊臉熊熊燒了起來,「啊!」的一聲後猛搖頭道:「不!不!唉!對不起!」項少龍皺眉道:「我是老粗一個,不懂討好女人,初時還以為致姑娘對我有意,豈知是一場誤會。有甚麼對不起的,不愛從我便算了。」

趙致垂下頭去,神情不安,玩弄著衣角,輕輕道:「你真不會因此事惱了人家嗎?」項少龍哈哈一笑道:「她娘的!我老董怎會是這種人。不過你既不是我的女人,便是外人,爹教過我逢外人絕不可說真話,你休想董某告訴你甚麼事。」

趙致給他弄得糊塗起來,無可柰何負氣道:「不說便算了!我要走了。」項少龍再次舉筆寫字,心不在焉地道:「致姑娘請!不送了!」

趙致像身子生了根般動也不動,大感有趣地看著他「你生氣了!」項少龍故意不望她道:「給女人拒絕了難道還要慶祝嗎?致姑娘若再不走,說不定我會強把你抱入房內,那時你不願意都沒辦法了。」

趙致嚇得站了起來,嗔道:「你這人哩!那有這麼蠻不講理的,人家是低聲下氣來向你道歉和商量,你卻這般待人。」項少龍擱筆停書,抬頭瞧著這人比花更嬌、色比胭脂更艷的美女,瞇著眼上下打量道:「我是個正常的男人,你是個可滴出水的甜妞兒,這處是個無人的靜室,你說董某應怎樣待你才對?」

趙致受不住他的目光,氣鼓鼓道:「你再這樣,人家真的要走了!」項少龍放下筆來,笑道:「我明白姑娘的心意了,難怪人家說女人無論心內怎麼千肯萬肯,但嘴巴只會說奴家不肯。」

趙致駭然離座,移到門旁,才鬆了一口氣道:「你再這樣對我,趙致會恨死你的。」項少龍轉過身來,灑然道:「恨即是愛,唔!這名句是誰教我的。想不到我董匡終於成功了。唉!以前想找個恨我的女人都沒找到。」

趙致大嗔道:「除了馬外,你還懂甚麼呢?」項少龍定神想了想,道:「本來除了馬外我真的對甚麼都沒有興趣,不過那晚抱過姑娘後,才知女人的身體這麼柔軟迷人,嘿!」

趙致終吃不消,猛一跺足,惱道:「人家恨死你了!」推門逃了出去。項少龍看著關上了的門,嘆了一口氣。他是故意氣走趙致,否則說不定會給她揭破他的秘密,尤其當荊俊回來後,這小子定會在她面前露出馬腳。就算荊俊神態沒有問題,可是趙致曾與他多次接觸,很易便可看穿他只是多了個面具,其他身型動作都會露出破綻。她不像田貞,想的只是要和他在一起,若被她姊姊利用感情來要脅他,去完成願望,那就糟了。

不過若她兩姊妹冒險去行刺田單,亦是非常頭痛的事,但一時亦想不到兩全其美的方法。想到這裡,站了起來,往找滕翼,好弄清楚善蘭與她們的關係。

次日項少龍起床後,仍是清閒如故。心中好笑,自己一下子由炙手可熱的大紅人,變成了個閒角色,門庭泠落,想不到李園這人如此有影響力。若他是真的董匡,還不萌生去意才怪。與滕翼談說後,果然證實了善蘭是趙致的二姊,齊人見她生得美貌,收入了宮妓院,加以訓練,用來作禮物送人。

午飯後,趙穆赴宮見孝成王,路經行館順便進來見面。在幽靜的內軒裡,項少龍說出了被襲的事。趙穆沉吟片晌道:「這定是李園遣人做的,別的人都沒有理由要對付你。」項少龍早猜到這點,只是希望由趙穆自己口中說出來。

趙穆道:「李園為了紀嫣然神魂顛倒,最不好是那天紀才女與你同席,又言談融洽,已招他妒忌,故在孝成王面前大施壓力欺負你,這事牽涉到兩國邦交,偏又在這種要命的時刻,我也很難說話。唉!紀才女昨天又來找過你,不要說李園妒忌得要命,邯鄲城中自問有點資格追求她的人也無不眼熱呢。」再嘆了一口氣道:「這美人兒確是人間極品,昨天一曲洞簫,與席者無不傾倒,那李園還哭了出來,若能把她收到私房,你說一個男人還能再有甚麼更大的奢求呢?」

項少龍默然無語。趙穆忍不住問道:「她昨天來找你有甚麼事?」項少龍故作苦笑道:「若我說她看上了我,侯爺相信嗎?」

趙穆嘿然道:「當然不信。」項少龍頹然道:「我也很想她來找我是因情不自禁,可惜只是因馬兒病了才來請教鄙人。」

趙穆暗忖這才合理,釋然道:「我也要走了,這幾天出外多帶幾個人,莫要讓李園有機可乘。我們的事亦要待六國合縱的事定了下來後才能進行,暫時不要有任何行動。」項少龍陪他往府門走去。趙穆顯得心情暢美,笑道:「紀才女不知是否春心動了,這兩天更是嬌艷欲滴。更想不到的是今晚雅夫人的宴會她都肯賞面,與她在大梁時躲在閨中半步不離的情況大相徑庭。現在邯鄲人人摩拳擦掌,希望能奪美而回。這比在戰場大勝一場更使人渴想。」

項少龍皺眉道:「那今晚豈非又是人頭洶湧?」趙穆啞然失笑道:「人頭洶湧?這形容真是精采。你的辭鋒可能比蘇秦、張儀這兩個著名雄辯之士更厲害。那天一番話迫得李園無辭以對,人人都對你刮目相看,那騷蹄子趙雅都給你撩起了春心,只要加把勁,說不定就能登堂入室呢!嘿!這蕩女在榻上的迷人處,只有試過的才知道。可惜他自遇到項少龍後就收了性,現在邯鄲的男人最想要上手的美女就是紀嫣然與她了。」

項少龍差點想掩耳不聽,幸好已來到主府前的廣場處,只見侯府的家將足有過百人,蒲布等人亦首次出現其中。趙穆泠哼道:「終有一天會給本侯拿著那女刺客,那時我就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批人都是我調陞的近侍,忠誠方面絕無問題,不過若有失職,我會像以前那批飯桶般把他們全部處死。」項少龍心中懍然,這人心性殘忍處,教人駭慄。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內,都只是他可隨意拾棄的工具,若讓他當上一國之君,臣子和人民都有得好受了。

不過今次卻是有利無害,至少使蒲布他們更能接近他。趙穆走後不久,雅夫人派來接他的馬車便到了,來的還是趙大。對趙大他比對蒲布等人更信任,把他請入內軒,笑道:「趙大你不認得我了嗎?」趙大劇震,往他瞧來,失聲道:「項爺!」慌忙跪下。

兩人這時相認,都有恍若隔世的感覺,趙大感激零涕,欷歔道:「小人們一直在盼項爺回來,本想溜去咸陽尋項爺,但又捨不下夫人。」項少龍令他坐下後道:「今次我就是來接夫人去咸陽的,但絕不可洩露身分,否則必是全軍盡墨,所以你要連幾位兄弟都瞞過。」

趙大道:「項爺放心,就算把我趙大千刀萬剮,也絕不會吐半句關於項爺的話出來。項爺這麼信任小人……」說到這裡,眼都紅了,再說不下去。項少龍道:「今次事成,你們就隨我回咸陽吧!邯鄲再非你們久留之地。」

趙大先是大喜,隨之神情一黯,猛下決心似的跪了下去,嗚咽道:「項爺請原諒夫人吧!她心中到現在仍只有你一個人,她……」項少龍把他扶了起來,說明了當初的原委,感動地道:「當初夫人就是為了小昭跟你們才不願離開的,這些日子苦了她了,我怎麼都會帶她回去的。」

趙大接著道:「前陣子韓侯一直來纏夫人,但這幾天楚國的李園先生也來拜訪,盤桓了個多時辰才走。」項少龍心中對李園更加不屑,他根本心不在趙雅,只是藉她來報紀嫣然對自己與別人不同的仇佷,趙雅則可能是趁機幫他套取消息。唉!他對趙雅竟比對紀嫣然更有信心,因為這個蕩女一但鍾情於他,確是比一般女人更為堅定。

項少龍對趙大勸勉一番後,過去滕翼處由他塗上「情種」的藥液,才隨趙大往夫人府去了。途中愈想愈氣。現在除趙穆外,他最憎厭的就是李園這個卑鄙惡毒的小人。對付這人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心中的女神紀嫣然了。想到這裡,整個人充滿勃勃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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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卑鄙奸人

項少龍到了那天初來夫人府時等候趙雅的大廳,那些珍玩飾物依然如前布列櫃內架,但他已換了完全另外一種樣貌。若不論人格,李園確是女人理想的深閨夢人,連紀嫣然亦曾被他的文采打動,可惜他卻是這麼樣的人。

思索間,雅夫人盈盈而至。侍候身旁的小昭見到他眼睛一亮,旋又黯淡下去,施禮告退,留下另一個不認識的小婢服侍。項少龍正想著與小昭等諸女的旑妮風光,雅夫人來到他身旁席地坐下,客氣地道:「董先生賞面早臨,舍下蓬蓽生輝。」項少龍知機地往她看去,了解這婢女應是趙穆在她身邊安排的耳目。這成熟的美女容光煥發,眉眼間春意撩人,體態嬌柔,引人至極,自然是因為自己讓她能公開接近自己,掩不住心中的愛意,引得她春心蕩漾。

項少龍粗聲粗氣道:「夫人這府第勝比王公侯爵居所,何有蓬蓽之可言。」趙雅心裡暗笑,不以為意道:「先生在藏軍谷的牧場進行得怎樣了?」

項少龍知這是趙王讓趙雅來問他,微笑道:「今天不談公事,夫人為何想鄙人早點來此呢?」

趙雅嬌媚地投來一個銷魂懾魄的媚眼,低聲道:「因為人家想早點見到先生,先生雖以粗人自居,胸中丘壑卻莫測高深,常有驚人之語,發人深省。讓人每次都覺得意猶未盡,很想與先生秉燭長談哩。」。

項少龍豪邁一笑道:「鄙人可不像別人有那麼多料,可以講的天花亂墜,更別提秉燭長談。不過要秉燭長幹的話,鄙人倒可保證絕對讓夫人意猶未盡,天天都想鄙人來陪你!」趙雅和一旁的小婢聽了都不禁心頭一跳,趙雅自是知道他講的是實話,一旁小婢則是被他展現的氣魄迷住,忘了自己是來監視的,反倒希望能試試他是否真的這麼厲害?

趙雅被項少龍挑逗的心癢不已,真想馬上投入情郎懷裡,盡情合體交歡。但她自項少龍離開後即守身如玉,即使趙穆威逼用藥也無法得逞,而齊雨、韓闖及李園等人苦苦追求也未能如願,如果這麼容易獻身,那趙穆必然疑心項少龍的身分,真是折磨死了人,只好佯作生氣道:「先生怎麼這樣說話?人家是跟您說正經的,請您尊重人家好不好?」

項少龍演得興起,仰頭長笑道:「男女之事再正經不過,有何不能說?夫人身邊的男人整天甜言蜜語,高談闊論,說到底,還不只是想把夫人剝光了上床而已。鄙人直來直往慣了,一般的女人鄙人還看不上眼,但像夫人這樣的尤物,鄙人就像看到千里馬一樣,怎都不會放過的!」

這些話把韓闖、李園等人的心態一語道破,讓趙雅聽得心神俱醉,尤其是讚自己對他來說就像千里馬一樣寶貝,這讓一直自卑於以往浪蕩名聲的趙雅,心中感動不已,熱淚已忍不住奪眶而出。

項少龍見趙雅流淚,擔心再下去會控制不住場面,連忙道:「鄙人講話沒有那李園小子般繞來繞去的,夫人不喜歡聽,我還是先到街上逛逛,待會才來夫人處參加晚宴,免得大家你眼望我眼,不知說甚麼話題才好。」

項少龍轉身朝廳門舉步,假裝若無其事道:「那小子偏愛和老子作對,專撿老子喜歡的女人下手。好!便讓老子一顯手段,把紀嫣然搶了過來,到時讓你跟紀才女一起跟了老子,這樣妳也算是跟紀才女齊名了!」說罷長笑而去。趙雅聽到項少龍要把紀嫣然跟自己追到手,知道他決定放手而為,心中不禁暗自雀躍。

置身在邯鄲的街道上,項少龍想起小盤登位後接踵而來的戰亂,禁不住心生感慨。這廣闊的土地,經過了數百年的亂局後,終到了歷史分久必合的大變時刻,而他這「外來人」卻一手促成了這轉變。假設他沒有來,這些事會否不發生呢?任他如何智計過人,可是這問題想想都教他頭痛。

「董兄!」聽到呼喚,項少龍先是心中茫然,一時想不起董匡就是自己,然後才醒覺過來,轉回頭望去。原來是來自韓國的平山候韓闖,身旁還隨著七﹑八名親隨,一看便知是高手,人人精神飽滿,體型彪悍,雖及不上項少龍的高度,但已極是中看。項少龍訝道:「鄙人還以為只有我才愛逛街,想不到平山候亦有此雅興。」

韓闖臉色陰沉,沒有立即答他,等來到他身旁時,才親切地挽著他手臂邊行邊道:「來!我的行館就在轉角處,到我處再說。」項少龍受寵若驚,想不到他對自己原本泠淡的態度會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由南轅到了北轍。身不由己隨他到了行館,到廳裡坐下後,那十多名劍手,仍立在四周沒有離開,弄得氣氛嚴肅,頗有點黑社會大哥談判的味兒。

韓闖連一般斟茶遞酒的禮貌招呼都省去了,沉聲道:「李園真混賬,半點臉子都不給我們,公然來剃本侯的眼眉,可惡之極。」項少龍恍然,原來他一直派人留心趙雅,見李園主動去找她,逗留了一段足夠做任何事的時間後,才肯出來,故而暴怒如狂,竟把自己這另一情敵當作是同一陣線的人,不過亦可說韓闖自問外貌﹑身分﹑權勢均勝過他項少龍,所以並不將他視作勁敵,但李園卻是另一回事了。

由此看來,韓闖對趙雅是認真的,甚至想把她帶回韓國,好在私房隨意享用,不過這理想如今被李園破壞了。一時間找不到可說的話回答。韓闖眼內凶光閃閃道:「董兄為何不到一盞熱茶的工夫就溜了出來?」項少龍暗忖他定是正要去趙雅處興間罪之師時,見到自己神情彷彿的走出來,才改變心意,追著扯了他回來。

項少龍心念一轉,泠哼了一聲道:「董某最受不得別人泠淡和白眼,不走留在那裡幹捨,操他奶奶的娘!」韓闖感同身受,悶哼道:「我平山侯一生不知見過多少人物,卻未見過這麼囂張的小子,他算甚麼呢?還不是憑妹子的裙帶關係,真不明白春申君為何這麼看重他,若李嫣嫣生不出兒子來,我看他還有甚麼可憑恃的?」

項少龍到現在仍不明白他扯了自己到這裡來有甚麼用意,以他這位高權重的人,實不用找他這種閒人來吐苦水。韓闖臉上陰霾密佈,狠狠道:「本侯為了不開罪楚人,免影響合縱大計,已克制著自己不去和他爭紀才女,豈知他連趙雅都不放過,難怪自他來後,趙雅便對我愛理不理了。」項少龍這才知道韓闖竟迷戀得趙雅這般厲害,嘆了一口氣道:「天下美女多的是,侯爺不要理她好了。所以鄙人偏愛養馬,你對馬兒好,牠們也就對你好,絕無異心,不像女人和小人般難養也。」

韓闖默然頃刻,竟笑了起來,拍拍他肩頭道:「和你說話真有趣,不過這一口氣定要爭回來。李園大言不慚,我倒要看看他的劍法如何厲害?」項少龍吃了一驚道:「侯爺明天不是想親自下場吧?」

韓闖嘴角逸出一絲陰險的奸笑,雙目寒光爍動,壓低聲音道:「本侯怎會做此蠢事,我是早有布置,就算教訓了李園,也教他不會知道是我出的手。」項少龍知他這類玩慣陰謀手段的人,絕不會把細節和盤托出,肯把心意告訴自己已是視他為同路人了,故意捧他道:「開罪侯爺的人真的不智。」

韓闖頹然挨在椅背處,無奈道:「我們對楚人早死心了,一直以來,我們三個與秦國打生打死,他們總是在抽我們後腿,誰說得定李園會否將我們合縱的事通知秦人,那時若秦國先發制人,首當其衝就是敝國。唉!我實在不明白趙王為何這麼巴結他?」接著瞧著他道:「董兄是否明白為何孝成王忽然對你泠淡起來,昨天的宴會都沒請你出席?」

項少龍故意現出忿然之色,點頭道:「還不是因李園這小子!」韓闖親熱地一拍他肩頭道:「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處,敝國的歡迎之門,永遠為董先生打開來,若要對付李園,本侯可為先生作後盾。」

項少龍心中暗笑,這才是他籠絡自己的目的,就是要借他之手,對付李園,裝作感激道:「鄙人會記著侯爺這番話。」韓闖沉吟道:「我看嫣然始終會給他弄上手,若能把這絕世美女由他手上搶過來,那會比殺了他更令他難受。」

項少龍嘆道:「紀才女那是這麼易與,我看李園亦未必穩操勝券。」韓闖陰陰笑道:「若要使女人就範,方法可多著哩,例如給她嘗點春藥,那怕她不投懷送抱。不過想要和紀嫣然有單獨相處的機會絕不容易,但她似乎對董兄的養馬之術另眼相看,說不定……嘿!董兄明白我的意思哩!」

項少龍心中大怒,暗叫卑鄙,這事不但害了紀嫣然,也害了自己。當然!那只是指他真是董匡而言。像紀嫣然這天下人人尊敬崇慕的才女,若有人對她作出禽獸行為,還不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那時韓闖肯收留他才怪。只看這借刀殺人之計,便知這韓闖心術是如何壞了。現在他開始明白六國為何終要被秦國所滅,像韓闖這種國家重臣,代表本國來邯鄲密議謀秦,卻儘把心思花在爭風呷醋裡,置正事於次要地位,怎算得上是個人物。

縱觀所接觸的韓﹑魏﹑趙﹑楚四國,都是小人當道,空有李牧﹑廉頗﹑信陵君這些雄材大略之士而不能用。只不知燕﹑齊的情況又是如何呢?韓闖打了個手勢,立即有人遞上一個小瓶子,韓闖把它塞入了項少龍手內,以最誠懇的表情道:「本侯這口氣全靠先生去爭回來了,女人很奇怪,縱是三貞九烈,但若讓你得到她身體後,大多會變得對你千依百順,紀嫣然是女人,自然也不會例外!嘿!我真羨慕董兄哩!」

項少龍心中暗罵,卻問明了用法,把小瓶塞入懷裡道:「我還要看情況而定,唉!我對女人的興趣其實不是那麼大,女人怎及得馬兒好呢?」韓闖又再激勵一番,說盡好話,才與他同往夫人府赴宴去了。

項少龍待韓闖進府後,在外面閒逛了一會,遲了少許才大搖大擺地步進夫人府。夫人府主宅的廣場停滿了馬車,趙大把他領進府內時,低聲道:「剛才你走後,,郭開來找她都不肯見,董爺真行。」項少龍知他關心主人,囑咐幾句後就進主廳去。

宴會設在主宅旁一座雅致的平房裡,設的亦是郭家那晚的「共席」,一張大圓儿擺在廳心,團布了十多個位子。郭家晚宴有份出席的人全部在場,包括了那嬌艷欲滴的郭家小姐。項少龍本以為郭秀兒經過那晚後,再不肯見李園,但現在看來又像個沒事人似的。除了這批人外,還多出了四個人來。

第一個當然是紀嫣然,還有是趙致和郭開,另有一個四十歲許的男人,衣飾華貴,氣度迫人,只是雙目閃爍不定,予人有愛用心機心的印象。尚未到入席的時間,大廳一邊的八扇連門全張開來,毫無阻隔地看到外面花木繁茂的大花園,數十盞綵燈利用樹的枝幹掛垂下來,照得整個花園五光十色,有點疑真似幻般的感覺。

項少龍是最後抵達的一個賓客,大部份人都到了園中賞燈飾,廳內只有趙穆﹑郭縱﹑樂乘﹑趙霸和那身分不明的人在交頭接耳。趙穆見到項少龍,哈哈笑道:「董先生何故來遲了,待會定要你三杯,來!見過姬重先生。」項少龍心中懍然,原來這就是代表東周君來聯結六國,合縱攻秦的特使,忙迎了上去。

姬重非常著重禮節,累得項少龍也要和他行正官禮,客氣兩句後,姬重雖看似畢恭畢敬,但顯然並不把個養馬的人放在眼內,逕自回到剛說的話題去,大談秦莊襄王乃無能之人,重用呂不韋,必會令秦國生出內亂諸如此類的話。項少龍那有心情聽他,告罪一聲,往花園走去。他才步入園裡,三對妙目立時飄向他來。

紀嫣然一看到他秀眸便不受控制地亮了起來。趙致狠狠盯了他一眼後就別過俏臉,顯是餘怒未消;趙雅卻似一直在等候他的出現,玉臉綻出笑容,欣然道:「董先生快來,我們正在討論著很有趣的問題哩!」項少龍一眼掃過去,見眾人都集中到園心那寬敞的石橋上,下面一道引來山泉的清溪蜿蜓流過,到了離橋丈許處,聚成一個中心處放了一塊奇石的荷池,極具意趣,亦可看出趙雅實在是心有懷抱的女子。

紀嫣然悠然自得地倚欄下望,旁邊的李園正向她指點著下面遊戈的各種魚兒,大獻殷勸。郭秀兒和趙致最是熟絡,齊坐在橋頭不遠處的一塊光滑的大石上,看樣子是很欣賞這綵燈炫目的美麗花園。前者此時正打量著他。韓闖和郭開兩人,則伴著趙雅站在橋心處,剛好在紀嫣然和李園的背後。

項少龍往石橋走去,先向郭秀兒和趙致見了個禮。趙致勉強還禮,郭秀兒則多贈了他一個少女甜蜜的笑容。項少龍雖有點心癢,但卻知此女絕對碰不得,說到底烏家和郭家是勢不兩立的大仇人。當他步上石橋時,紀嫣然不理李園,轉過身來笑道:「董先生啊!我們正談論生死的意義,不知你對此有何高見呢?」

項少龍知道這俏佳人最愛討論問題,上至經世之道,下至類此的生命有甚麼意義等,都愛討論一番。而這正是百家爭鳴﹑思想爆炸的大時代,這種清談的風氣盛行於權貴和名士間,像不久前的老莊孔子等人,便終日好談人生道理。可惜他對這方面認識不多,雖明知紀嫣然在給機會自己去表現,好順利開展對她的追求,他卻是有心無力。苦笑道:「鄙人老粗一名,怎懂得這麼深奧的道理呢?」

紀嫣然還以為他以退為進,尚未有機會答話,李園插入道:「可惜鄒先生沒有來,否則由他來說,必然非常精采。嘻!不若我們請教董先生養馬的心得吧!」有心人一聽都知他在暗損項少龍,說他除馬兒外,其他一無所知。而在這年代,養馬只屬一種賤業,所以他是故意貶低項少龍的身分。

項少龍心中暗怒,不過更怕他追問有關養馬的問題,他雖曾惡補了這方面的知識,始終有限得很,裝作不以為意道:「你們談了這麼久,定然得出了結論,不若讓董某一開茅塞。」郭開這壞鬼儒生道:「我仍是孔丘那句『未能事人,焉能事鬼』,索性不去想生死以外的。」

趙雅顯然興致極高,笑道:「郭大夫最狡猾,只懂逃避,不肯面對這人生最重要的課題。」李園傲然道:「我們做甚麼事都要講求目的,為何獨是對自己的存在不聞不問,上天既賦予了我們寶貴的生命,就像這些高掛樹上的綵燈般,燃燒著五光十色的光和熱,如此才能不負此生。」

連項少龍亦不得不承認這人說話很有內容和想像力,再看諸女,趙雅雖心神皆在項少龍身上,但也不禁動容,紀嫣然也聽得非常用神,橋頭的趙致和郭秀兒則停了私語,留心聆聽。項少龍心叫不妙,搜索枯腸後道:「李兄說的只是一種對待生命的態度,而非對生死的意義得出了甚麼結論。」郭開和韓闖同時露出訝異之色,想不到這粗人的心思和觀察力這麼精到細密。

李園哈哈一笑道:「董先生說得好,不過正如莊周所說的『以其至小,求窮其至大之域,必迷亂而不能自得。』一天我們給局限在生死裡,始終不能求得有關生死的答案,就像夏天的蟲,不知冬天的冰雪是甚麼一回事,所以我們唯一之計,就是確立一種積極的態度,免得把這有若白駒過隙的生命白白浪費了。」他口若懸河,抑揚頓挫,配合著感情說出來,確有雄辯之士那使人傾倒拜佩的魅力,難怪紀嫣然都對他另眼相看。

項少龍一時啞口無言,乏詞以對。李園看他神色,心中好笑,那肯放過他,故示謙虛求教似的道:「董兄對人生的態度又是如何呢?」項少龍自可隨便找些話來說,但要說得比他更深刻動人,卻是有心無力。韓闖現在和他站在同一戰線上,替他解圍道:「今晚的討論既特別又精采,不若就此打住,到席上再說吧!」

趙雅怨道:「說得這麼高興,竟要趕著入席。趙雅還要聽多些董先生的高論哩!」紀嫣然輕柔地道:「尚未給機會董先生說呢?」

看著紀嫣然期待的目光,想起自己要公開追求她的任務,怎可表現得如此窩囊?正叫苦時,腦中靈光一現,想起在自己那個時代曾聽來的一個故事,或可扳回此局。遂走到橋去,來到紀嫣然身旁,先深深看了她一眼,再向趙雅露出雪白整齊的齒,微微一笑,才轉過身去,雙手按在橋欄處,仰首望往夜空。天上的明月皎潔明亮,又圓又遠。

眾人都知他有話說,只是想不到他會說出甚麼比李園在這論題上更高明的見解,都屏息靜氣,全神傾聽。李園嘴角則掛著一絲不屑的笑意。紀嫣然閉上美目,她有信心項少龍必可說出發人深省的哲理。對她來說,沒有比思索人生問題更有趣味了,這亦是她與鄒衍結成好友的原因。她愛上項少龍,便是由於他說話新穎精警,有異於其他人。

項少龍沙啞著聲音,緩緩道:「有個旅客在沙漠裡走著,忽然後面出現了一群餓狼,追著他來要群起而噬。」眾人為之愕然,同時也大感興趣,想不到他忽然會說起故事來。就像莊周好以寓言來演繹思想般。項少龍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裡震蕩著,份外有一種難言的詭秘和感染力,尤其內容正是有關秘不可測的生死問題。只聽他以非常緩慢的節奏續道:「他大吃一驚,拚命狂奔,為生命而奮鬥。」

郭秀兒「啊」一聲叫了起來道:「在沙漠怎跑得快過餓狼,他定要死啦!」眾人為之莞爾,卻沒有答話,因為都想聽下去,連李園都不例外。不過當他看到紀嫣然閉上美目那又乖又專心的俏樣兒,禁不住妒火狂燃。項少龍微微一笑道:「不用慌!就在餓狼快追上他時,他見到前面有口不知有多深的井,不顧一切跳了進去。」

趙雅鬆了一口氣道:「那口井定是有水的,是嗎?」項少龍望往下面的小溪流,搖頭道:「不但沒有水,還有很多毒蛇,見到有食物送上門來,昂首吐舌,熱切引項以待。」

今次輪到紀嫣然「啊」的一聲叫了起來,睜開美目,別過嬌軀來,看著他道:「那怎辦才好呢?不若回過頭來和餓狼搏鬥好了,毒蛇比狼可怕多了。」韓闖笑道:「女孩子都是怕蛇的,紀小姐亦不例外。」

項少龍望往紀嫣然,柔聲道:「他大驚失神下,胡亂伸手想去抓到點甚麼可以救命的東西,想不到竟天從人願,給他抓到了一棵在井中間橫伸出來的小樹,把他穩在半空處。」眾人都沒有作聲,知道這故事仍有下文。趙雅的眼睛也亮了起來,期待著情郎的故事下文。

項少龍道:「於是乎上有餓狼,下有毒蛇,不過那人雖陷身在進退兩難的絕境,但暫時總仍是安全的。」眾人開始有點明白過來。項少龍說的正是人的寫照,試問在生死之間,誰不是進退兩難呢?只聽他說下去道:「就在他鬆了一口氣的時刻,奇怪的異響傳入他的耳內。他駭然循聲望去,魂飛魄散地發覺有一群大老鼠正以尖利的牙齒咬著樹根,這救命的樹已是時日無多了。」

郭秀兒和趙致同時驚呼起來。項少龍深深瞧著紀嫣然與趙雅兩對熱切的美眸,像只說給她們聽似的道:「就在這生死一瞬的時刻,他看到了眼前樹葉上有一滴蜜糖,於是他忘記了上面的餓狼,下面的毒蛇,也忘掉了快要給老鼠咬斷的小樹,閉上眼睛,伸出舌頭,全心全意去舐嚐那滴蜜糖。」小橋上靜得沒有半點聲息,只有溪水流過的淙淙細響。項少龍伸了個懶腰道:「對老子來說,那滴蜜糖就是生命的意義!」

沒有人說話,連郭開和韓闖這種只知追求功利名位的人都給勾起了心事,生出共鳴。李園見諸人均被項少龍含有無比深刻思想的妙喻打動了,心中不服,打破沉默道:「這寓言出自何處呢?」項少龍微笑道:「是馬兒告訴我的!」接著哈哈一笑道:「鄙人肚子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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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ahung33 哥本不欲裝逼,奈何不裝會被雷劈  發表於 2014-11-16 06:29 AM
今天能做的今天就做 ,今天能上的今天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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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滴蜜糖

紀嫣然親提酒壼,盈盈起立,來到對面的項少龍旁跪下,眼中射出不用裝姿作態便自然流露的崇慕之色,柔聲道:「嫣然剛聽到一生人中最動人的寓言,無以為報,就借一盃美酒多謝董先生。」以一個優美得使人屏息的姿態,把酒注進項少龍几上的酒杯去。與席者無不哄然。趙穆大奇道:「董先生說了個怎麼樣的精采寓言,竟教我們的紀才女紆尊降貴,親自為他斟酒勸飲?」姬重亦露出驚異之色。李園則臉色陰沉,眼中閃動著掩不住妒恨的光芒。

趙雅露出顛倒迷醉的神情,把那故事娓娓道出來。未聽過的人都為之折服。回到座位裡的紀嫣然舉盞道:「嫣然敬董先生一盃。」韓闖心裡雖妒忌得要命,但亦喜可打擊李園這更可恨的人,附和道:「大家喝一杯!」

眾人起哄祝酒,李園雖千萬個不願意,亦惟有勉強喝了這盃苦酒。項少龍細看諸女,紀嫣然固是遏不住被他激起了的滔天愛意,趙雅更是樂得公開向他送來媚眼,妙目傳情。連正生他氣的趙致亦神態改變,不時偷看著他。最意外是郭秀兒也對他眉黛含春。暗叫僥倖,若非自己可隨手借用別人的智慧,今晚定要當場出醜,絕不會是眼前這一矢四鵰之局。

姬重道:「想不到董先生聽過這麼深刻感人的寓言,教我們拍案叫絕。」轉向李園道:「李先生才高八斗,對此自有另一番見地。」他這番話是暗貶項少龍,明捧李園,由此可見此人為求目的,不擇手段。對他來說,能影響楚王的李園,自然比項少龍重要多了。

韓闖哈哈一笑,插入道:「那是董兄由馬處領悟回來的寓言,不過我卻有另一個看法,假設我們六國每個人都忘情於那滴只能甜上一刻的蜜糖,聯手對付虎狼之國的秦人,自可從絕境中脫身出來。」這幾句話明顯是針對楚人來說,只因他們數次被秦國給的少許甜頭而背棄了其他合縱國,弄至自己也折兵損地,得不償失。趙穆等都暗暗稱快,看著李園臉色微變。

有紀嫣然在場,李園怎肯失態,轉瞬回復正常,把話題扯了開去。項少龍知道言多必失,只埋頭吃喝。不旋踵李園向紀嫣然大獻殷勸,又不時向趙雅等三女撩撥,一副風流名仕的氣派,若非剛才受挫於項少龍,他確是女人的理想情人。紀嫣然與趙雅卻是無心理會,不時把目光飄往項少龍處,恨不得立刻倒入他的懷抱裡。

坐在李園身旁的女主人趙雅給他敬的乾了三杯後,俏臉升起誘人的紅霞,見他還要再敬,故意道:「今天你還迫人家喝得不夠嗎?」眾人為之愕然,往他兩人望來。趙雅故意垂下頭去,掩飾眼中閃過的得意。李園大感尷尬,他今天私下來找趙雅,一方面是為了向項少龍示威,更主要是為了好色,趙雅雖比不上紀嫣然的獨特氣質,終是不可多得的美女,放過實在可惜。只是想不到趙雅還是不受引誘,更在席上洩出口風。乾咳一聲道:「昨晚不是說過要比酒力的嗎?」

趙雅偷看了項少龍一眼,後者回她一個讚賞的微笑。趙雅這一招連消待打,不但損了李園一頓,也讓趙穆等人以為趙雅忘掉了項少龍,開始重拾浪蕩生活,這樣日後她投入董匡這豪漢的懷抱也就不會奇怪了。

紀嫣然看了項少龍一眼後,向李園淡淡道:「這叫自古名士均多情吧!」李園心中叫糟,尚未來得及解說,趙雅抬起俏臉,再捅李園一刀,欲蓋彌彰地微笑道:「嫣然小姐誤會了,李先生只是來與趙雅討論詩篇,喝酒不過是助興吧!」

郭秀兒顯然極愛詩歌,向心目中的大哲人項少龍道:「董先生對詩歌有些甚麼心得呢?」這話一出,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項少龍處。郭縱則暗叫不妙,難道乖女兒竟對這粗人有了情意?趙致想起了項少龍難以入目的書法,心中暗嘆。

紀嫣然和趙雅均精神一振,熱切期待這人說出另一番有見地的話來。自古流傳下來的詩歌,經孔子和他的信徒陸續修改,共有三百餘篇。這些詩歌在這時代有著無比實用的價值,特別在權貴間,更成了生活的一部份,交際時若不能引詩作裝飾,便會給人鄙視。甚至有純以詩文命樂工歌誦作為歡迎詞,名之為「賦詩」,回敬的詩歌就叫「答賦」。所以詩篇生疏者很易當場出醜,所謂「不學詩,無以言。」

項少龍尚算幸運,不過他的運氣顯然到此為止,終於正面遇上這無法解決的問題。詩篇不單是裝飾的門面工夫和表達修養內涵的工具,時人還有「論詩」的風氣,例如詩文「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兮。」大意說一個美女,可以施脂抹粉。子貢於是問道於孔子,其後他答:「繪畫要在素白的質地上。」因而得到了孔子的稱讚,說他有談詩的資格。所以論詩乃宴席間的常事,郭秀兒並非故意為難這使她大生興趣的男人。

項少龍差點要叫救命,表面從容道:「董某終是老粗一名,怎有資格說甚麼心得?」郭秀兒想不到這與眾不同的人物給了一個這麼令她失望的答案,垂下俏臉,不再說話。紀嫣然亦露出錯愕神色。對她來說,項少龍公開追求她實是個非常有趣的遊戲,亦可使她進一步了解愛郎的本領,那知他才露鋒芒,又退縮了回去。使她欣賞不到他以豪放不羈的風格表達出來的才情。怎知項少龍在這方面比草包還要不如。

姬重臉上露出鄙夷之色,更肯定那寓言是項少龍由別人處偷來私用的。郭開﹑韓闖等均露出訝色,董匡的父祖輩終是當官的人,這董匡怎會對詩歌毫不認識呢?趙穆則猜他不想在這情況下露一手,哈哈一笑向趙雅道:「不知李先生和夫人今天討論的是甚麼題目呢?」李園見項少龍著窘,心中大喜,答道:「在下和夫人談到詩和樂的關係,所謂『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在下又把所作的樂章,奏給夫人指教,幸得夫人沒有見笑。」

一般貴族大臣的交往,都離不開詩和樂,李園亦借此向紀嫣然表明他和趙雅沒有涉及其他。一直沒有說話的趙致出言道:「董先生似乎把禮樂詩書都不放在眼內哩!」項少龍差點想把她捏死,她自是暗諷他昨晚對她無禮,同是妒忌紀嫣然對他的示好,有意無意地加以陰損。李園一聽大樂,笑道:「董先生自少便與馬為伍,以馬為樂,對其他事自然不放在心上了。」

姬重一向自重身分,迫不得已才要和一個養馬的粗人同席,心中早不喜。不過他為人深沉,不會露出心中的想法。這時乘機巴結李園道:「董先生養馬天下聞名,李先生詩樂精湛,都是各有所長。」項少龍本己不想多事,聞言無名火起,道:「請恕我這粗人不懂,七國之中,若論講學的風氣,禮樂的被看重,秦人實瞠乎其後,為何獨能成我們六國最大的威脅呢?」此語一出,眾人先是色變,接著卻言以對。因為這是個不容爭辯的事實。

項少龍泠然道:「有人或者看不起我這種養馬的人,對董某不懂詩書感到鄙夷,不過董某卻可藉畜牧使得國富家強,抵抗外敵。秦人的強大,就因以軍功為首,其他一切都擺在一旁。」眾人都知他動了氣,默默聽著。

項少龍續道:「作為生活的一部分,詩書禮樂自有其陶冶性情,美化一切的積極作用。但在現今這情況下,更重要的是富國強兵,衣食足始知榮辱,但若連國家都難保,還談甚麼詩書禮樂。想當年越王勾踐,臥薪嘗膽,厲志奮發,最後才得報大仇。本人來邯鄂後,發覺人人皆醉心於吃喝玩樂,如此風氣,縱盛偈禮樂,亦終有日會成亡國之奴。」最難受的是趙致,給他這麼當面痛斥,黯然垂下俏臉。

李園﹑韓闖的表情都不自然起來,他們確是縱情聲色,置對付強秦的大事於不顧。趙穆想起「他」出身荒野山區,所以並不為怪,還暗忖將來若自己當上了趙國之主,定要重用這只求實際的人。其他三女的感受卻非那麼直接,在這男性為尊的世界裡,捍衛國土自是男兒的責任,反覺得眾人皆醉,唯此君獨醒,覺得他與眾不同。

姬重泠笑一聲道:「鹿死誰手,未至最後,誰人可知?」項少龍對這東周君派來的人已感到極度憎厭,雙目寒芒一閃,盯著他道:「人說凡人只想今天的事,愚人則儘記著昨天的事,只有智者才胸懷廣闊,想著明天、以至一年或十年後可能發生的事,從而為今天定計。若要等到分出勝負,錯恨難返時才去看那結果,不若回家摟著自己的女人多睡幾覺好了。」

姬重變色怒道:「董先生這話是甚麼意思?誰不為將來而籌謀,獨有先生是智者嗎?」趙雅欲出言緩和氣氛,給項少龍伸手阻止,從容一笑道:「姬先生言重了,本人只是以事論事,先生千萬不要以為本人是出言針對,我這人直腸直肚,現在亦是和各位禍福與共,希望能獻出力量,保國衛民。可是看看我得到的是甚麼待遇,見微知著,鹿死誰手,已可預期。這不是爭論的時候,而是要各棄成見,知己知彼,我們才能與秦人一較短長。」

郭開和樂乘對望一眼,始明白他滿腹怨氣的原因,是怪趙王因李園而泠落了他。趙霸喝了一聲「好!」轉向姬重道:「董馬癡快人快語,聽得趙某非常痛快。姬先生不要怪他,他這番話罵盡了座上諸人,包括本人在內。不過卻罵得發人深省。」

李園那會服氣,泠笑道:「既是如此,董先生可索性不來出席這縱情逸樂的宴會,為何說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呢?」項少龍微笑道:「李先生誤會了,宴會乃社交的正常活動,秦人亦不曾禁絕宴會。本人只是藉題發揮,指出有些人放開最重要的大事不去理,卻只懂玩物喪志,甚或為私慾專做些損人利己的事而已。」

兩眼一瞪,舉手拉著襟頭,一把扯下,露出包紮著的肩膊,若無其事道:「李先生可否告訴本人,這劍傷是誰人幹的好事?」紀嫣然與趙雅同時「啊」一聲叫了起來,望往李園。李園猝不及防頓時愣住,出不了聲。眾人這才明白兩人間怨隙之深竟到了要動刀掄劍的階段。

項少龍又拉好衣襟,微笑道:「李先生當然不會知道是誰幹的,本人也不將這些偷襲的卑鄙之輩放在心上,只不過想以事實證明給各位看,董某非是無的放矢。」項少龍這一番說話,是要建立他率直豪放的形象,同時亦在打擊李園,教這人再不敢對他動手,否則要想洗脫,亦是頭痛的事。李園的臉色變得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趙穆道:「董先生可把受襲的事詳細告訴樂將軍,他定可還你一個公道。」項少龍啞然失笑道:「些微之事,何足掛齒,來,讓我敬姬先生和李先生一杯,謝他們肯垂聽我這老粗的嘮囌。」眾人舉起杯來,姬李兩人無奈下亦惟有舉杯飲了。

眾人才放下杯子,趙致向項少龍敬酒道:「小女子無知,惹得董先生這麼生氣,就借這杯酒道歉。」趙致一向以脾氣硬著名,如此低聲下氣,熟悉她的人都是第一次見到。項少龍飲罷笑道:「是我不好才對,那關致姑娘的事。」

紀嫣然目閃異采,向他敬酒道:「董先生說話不但出人意表,還啟人深思,將來定非池中之物。」接著杯來酒往,氣氛復常,至少表面如此。李園今晚頻頻失利,給項少龍佔盡上風,連忙極力向另一邊的紀嫣然說話,圖爭取好感。可惜紀嫣然知他竟卑鄙得派人偷襲項少龍,恨不得把他殺了,只是禮貌上泠淡地應付著他。

坐在項少龍旁的韓闖在几下暗拍了他兩下,表示讚賞。趙穆則向他打了個眼色,表示對他的表現滿意。郭開則露出深思的神色,顯是因項少龍並不為他想像般簡單,對他重新評估。趙雅心中氣憤不已。她也想不到李園竟要派人去殺項少龍,早知他是這般卑鄙之人。她連大門都不會讓他進來。

驀地見到項少龍長身而起,趙雅往他望去。項少龍瀟灑施禮道:「多謝夫人這與別不同的綵燈夜宴,不過董某人慣了早睡,故不得不先行告退。」眾人都出言挽留,姬重和李園當然是例外的兩個。項少龍再度施禮,退出座位外。

趙霸站了起來,道:「明天的論劍會,董兄記得準時來。」項少龍望往以熱烈眼神看著他的紀嫣然道:「在論劍會上會見到小姐的芳駕嗎?」

紀嫣然柔聲答道:「既有董先生出席,嫣然怎能不奉陪。」此語一出,立時氣壞了李園,其他男人無不現出艷羨之色。項少龍再向眾人逐一告辭,輪到郭秀兒時,這嬌嬌女嚷道:「明天秀兒都要去一開眼界。」聽得項少龍和郭縱同時眉頭大皺。對趙致他卻是故意不去碰她的眼神,匆匆一禮後,轉身朝大門走去。

衣袂環珮聲直追而來,趙雅趕到他旁道:「讓趙雅送先生一程吧!」項少龍大方道:「夫人客氣了!」

趙雅伴著他在通往主宅的長廊走著,身邊沒有下人在旁。趙雅忽然輕扯他衣袖,停下步來。項少龍訝然止步,低頭往她望去。趙雅猛然狠很地抱住項少龍,送上朱唇痛吻著,全身貼緊項少龍的身軀扭動不已,弄得像項少龍一時不知所措。良久,趙雅才意猶未盡地分開,幽幽地道:「雅兒羨慕死紀才女了!何時項郎才能這般把雅兒弄上手呢?」

項少龍抓起她因思念自己而日漸瘦削的下巴,憐惜地道:「慢慢來,現在韓闖跟李園這般接近妳,恐怕不只是貪圖你的美色,我如果同時把妳們都追到手,反而會惹更多麻煩。你可以告訴趙大,晚上我會來找妳。」趙雅聽了這才轉憂為喜,送她出夫人府。

項少龍走出夫人府,夜風迎面吹來,精神為之一振。剛才他是真的動了氣,這些六國的蠢人,終日只懂明爭暗鬥,茫不知大禍將至。卻也是心情矛盾,他現在雖成了六國的敵人,可是仍對邯鄂有著一定的感情,使他為這古城未來的命運而擔憂。接著想到了自己的問題,原本看來很輕易的事,已變得複雜無比。在現今的形勢下,想生擒趙穆後再把他運回咸陽,只屬天方夜譚而已。若還殺死樂乘這手握邯鄲軍權的大將,那就更是難比登天。來時的堅強信心,不由動搖起來。

在邯鄲多留一天,會多增一天的危險。最大的問題自然因其他五國的大臣名將均集中到這裡來,使邯鄲的保安和警戒心以倍數升級,擒趙穆不是難事,但要把他運走卻是困難重重。想到這裡,不由重重嘆了一口氣。

蹄聲自後方由遠而近,由快轉緩。項少龍早猜到是誰追來,頭也不回道:「致姑娘你好!」趙致清脆的聲音應道:「你怎知是人家跟來?」

項少龍側頭望往馬上英姿凜凜的趙致,微笑道:「若非是趙致,誰敢單劍匹馬來尋董某人晦氣。」趙致本俯頭盯著他,聞言忿然把俏臉仰起,翹首望往邯鄲城長街上的星空,嬌哼道:「猜錯了!趙致沒有閒情和你這種人計較。」

項少龍知她的芳心早向他投了一半降,只是臉子放不下來,不過現在他的心只容得下紀嫣然與趙雅,況且趙致又是荊俊的心上人,他怎麼都不可橫刀奪人所愛,他實在沒法對自己兄弟做出這種事來。日後他和荊俊間又是多麼難堪呢?他昨晚那樣迫她走,其實心底絕不好受。這一刻的趙致,特別迷人。哈哈一笑道:「那為何又有閒情陪董某人夜遊邯鄲呢?」

此時一隊城兵在寂靜無人的長街馳來,提醒他們延綿了數百年仍未有休止希望的戰爭,時刻仍會發生。那些巡兵見到趙致,都恭敬地見禮。趙致策馬與項少龍並排而進,漫不經意道:「你不覺得今晚開罪了所有人嗎?」項少龍哂道:「那又有甚麼相干,你們的孟軻不是說過『雖千萬人而吾往矣嗎?』」

趙致訝然望下來道:「為何孟軻是我們的呢?」項少龍差點要刮自己兩巴掌,直到這刻仍把自己當作外來人,尷尬地道:「那沒有甚麼意思,只是說溜了口吧!」

趙致驚疑不定的瞪著他,好一會後才低呼道:「上我的馬來!」項少龍一呆道:「到那裡去?」

趙致泠泠道:「怕了嗎?」項少龍失聲道:「如此共擠一騎,怕的應是致姑娘才對。」

趙致惡兮兮道:「又不見得那晚你會這般為人設想?你是否沒男人氣概,快給本小姐滾上來!」項少龍知她在諷刺那晚自己跳上她馬背向她輕薄的事,搖頭苦笑道:「你的小嘴真厲害,不過你既有前車之鑑,當知董某人非是坐懷不亂的君子,這樣溫香軟玉,我那對手定會不聽指揮,會在致姑娘動人的肉體上享受一番呢!」

趙致緊繃著俏臉,修長的美目狠狠盯著他道:「管得你要做甚麼,快滾上馬背來!」項少龍叫了聲「我的天啊!」一個女人若明知你對她會肆意輕薄,仍堅持予你機會,儘管外貌凶神惡煞,還不是芳心暗許。這確是誘人至極,亦使他頭痛得要命。

現在是勢成騎虎,進退兩難,嘆了口氣道:「這麼夜了!有事明天才說好嗎?老子要回家睡覺!」趙致氣得俏臉煞白,一抽馬韁,攔在路前,一手扠腰,大發嬌嗔道:「想不到你這人如此婆媽,你若不上來,我便整晚纏著你,教你沒有一覺好睡!」

女人發起蠻來,最是不可理喻,項少龍停下步來,嘆道:「姑娘不是心有所屬嗎?如此便宜鄙人,怕是有點……嘿!有點甚麼那個吧!」趙致聞言嬌軀一震,俏臉忽明忽暗,好一會後咬牙道:「本姑娘並非屬於任何人的,董匡!你究竟上不上馬來?」

項少龍心中叫苦,看來趙致已把她的芳心,由「那個項少龍」轉移到「他這個項少龍」來,今次真是弄巧反拙,攤手擺出個無可奈何的姿勢,把心一橫,嘿然道:「這是你自己討來的!」話尚未完,已飛身上馬,來到她香背後。趙致一聲輕呼,長腿輕夾馬腹,駿驥放蹄奔去。

項少龍兩手探前,緊箍在她沒有半分多餘脂肪的小腹處,身體同時貼上她的粉背隆腎,那種刺激的感覺,令項少龍立即慾火狂升。趙致卻像半點感覺都欠奉,仍是臉容冰泠,全神策馳,在寂靜的古城大道左穿右插,往某一不知名的目的地前進。項少龍俯頭過去,先在她的粉頸大力嗅了幾下,然後貼上她的臉蛋,道:「姑娘的身體真香!」

趙致神情木然,卻沒有任何不滿或拒絕的表示,當然也沒有讚成或鼓勵的意思,緊抿著小嘴,像打定了主意不說話。項少龍放肆地用嘴巴揩著她嫩滑的臉蛋,狠狠道:「你再不說話,董某人便要侵犯你了。」趙致泠泠道:「你不是正在這樣做嗎?」

正是佛都有火,項少龍心頭「火」起,一手摩挲著她小腹,另一手往上移師,在她高聳的雙峰下作威嚇性的逐步進侵。她的肌肉豈滿而有彈性,令他愛不釋手,覺得非常享受。趙致的俏臉開始轉紅,嬌軀微顫,卻仍緊咬銀牙,不提出任何抗議。

項少龍雖是慾火大盛,可是荊俊的影子始終鬼魂般攔在兩人之間,頹然嘆了一口氣,放棄了侵佔她酥胸的壯舉,回到她小腹處,還離開她的臉蛋,坐直身體。竹林在望,原來趙致是帶他回家。趙致默然策騎,見了竹林時,勒馬停定,凝望前方家中隱隱透出的昏暗燈火,嘲弄道:「原來董先生這麼正人君子呢?」項少龍為之氣結,用力一箍,趙致輕呼一聲,倒入他懷裡去。

在竹林的黑暗裡,大家都看不到對方,但氣息相聞,肉體貼觸的感覺刺激性反因這「暗室」般的情況而加倍劇增。趙致柔軟無力地把後頸枕在他的寬肩上,緊張得小嘴不住急促喘氣,項少龍只要俯頭下移,定可享受到她香唇的滋味,而且可肯定她不會有任何反抗的行動。這想法誘人至極,項少龍的理智正徘徊在崩潰的危險邊沿,嘆了一口氣道:「你不是那項少龍的小情人嗎?這樣和董某……嘿……」

趙致仍是以那泠冰冰的語調道:「我又不愛上了你,有甚麼關係?」項少龍失聲道:「致姑娘好像不知自己正倒在本人懷抱裡,竟可說出這樣的話來。」

趙致針鋒相對道:「我不夠你力大,是你硬要抱人,叫人家有甚麼法子?」項少龍嘿然道:「那為何又要在這裡停馬呢?我可沒有迫姑娘這麼做吧!」

趙致刁蠻到底,若無其事道:「本小姐愛停就停,歡喜幹甚麼就幹甚麼,與你無關。」項少龍差點給氣得掉下馬去,伸出一手,移前摸上她渾圓的大腿,嘖嘖讚道:「致姑娘的玉腿又結實又充滿彈力。」

趙致一言不發,由他輕薄。項少龍猛一咬牙,暗忖橫豎開了頭,不若繼續做下去,他本是風流慣的人,美色當前,怎還有那坐懷不亂的定力,正要兵分兩路,上下進侵時,狗吠聲在前方響起,還有輕巧的足音。項少龍忙把撫著她酥胸玉腿的手收回來,趙致低呼一聲,坐直嬌軀,驅馬出來。兩人都沒有說話,但那種銷魂蝕骨的感覺,卻強烈得可把任何男女的身心溶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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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4 10:07 AM|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一章 難以消受

在趙致那間雅致的小築裡,項少龍輕鬆自在地挨在臥几上,善柔和趙致兩姊妹則坐在他對面。前者狠狠看著他,後者則仍神情寒若冰雪,垂著頭不知芳心所想何事。善柔硬梆梆的道:「我要妹子請你來,是希望能和閣下合作,對付田單!」項少龍早知會遇上這個問題,抱頭道:「你們既是想在邯鄲刺殺他,休想老子會陪你們做這蠢事,就算得了手都逃不出去。」

善柔玉臉一寒道:「你才是蠢人,我們已打聽清楚,田單今天黃昏時已抵達城外,只是尚未進城。護送他來的是齊國名將旦楚,兵員達萬人之眾。所以唯一殺他的機會,就是趁他輕車簡從來到城內的時刻,這大奸賊身邊的幾個人,特別是那叫劉中夏和劉中石的兩兄弟,不但身手高明,且力能生裂獅虎,你看!」伸手拉下衣襟,露出大半截豐滿哲白的胸肌,只是上面有道令人觸目驚心的劍痕。

項少龍想不到她如此大膽,眼光放長時間徘徊在她飽滿的酥胸上,點頭道:「你能活著算走運的了。」善柔拉回衣襟,雙目爍光閃閃道:「田單不是你的大仇人嗎?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田單的事了,我曾在他府中當過婢僕,這樣說你明白與我們合作的好處吧!」

項少龍不想再和她們糾纏不清,嘆道:「其實我和田單一點關係都沒有,只是那晚不想傷害你們兩姊妹,才順著你們口氣這麼說。」善柔和趙致同時愕然。善柔眼中寒芒亮起,項少龍心叫不妙時,她已迅速由懷裡拔出匕首,雌老虎般往他撲來,匕首朝他胸膛插下。項少龍的徒手搏擊何等厲害,一個假身,不但抓著了她握著凶器的手腕,還把她帶得滾往臥几另一邊的蓆上,虎軀將她壓個結實。

善柔不住掙扎,還想用嘴來咬他。項少龍把頭仰起,把她兩手按實,大腿則纏緊她那對美腿,同時警戒地望住趙致,見她一面茫然,呆看著乃姊在他項少龍的身體下叫罵反抗。項少龍放下心來,享受著身下因肉體激烈磨擦而意外得來的艷福,但也不知如何收拾這殘局。

善柔雖比一般女子力氣大得多,可是怎及得項少龍這勁量級的壯男,再掙扎了一會後,軟了下來,只是胸脯不住高低起伏,兩眼狠狠盯著項少龍,另是一番誘人神態。趙致仍坐在原位,沒有行動,也沒有作聲。項少龍俯頭看著這巴辣的美女,笑道:「我的出發點是善意的,為何小姐如此待我?」善柔罵道:「騙子!」

項少龍明白過來,原來她是因被騙而暴怒得想殺他,當然亦因為沒有了他協助而引來的失望,由此可見她很看得起自己。他清楚聽到她的心跳聲,感覺著她充滿活力的血肉在體下脈動著,嗅著她嬌軀發出的幽香。搖頭苦笑道:「還不肯放開匕首嗎?」善柔狠狠與他對視頃刻後,嘴角不屑地牽了牽,鬆手放開了利器。

拉緊的氣氛鬆弛下來,項少龍立即感到肉體緊貼的強烈滋味,他剛才早被趙致點燃了慾火,這下那忍得住,立時顯出男性陽剛的原始反應。善柔本是瞪著他的,忽地俏臉一紅,星眸半閉,自是毫無保留地感受到他男性的壓迫。項少龍大感尷尬,低聲道:「只要你答應不再攻擊我,便立即放開你。」善柔勉強嗯了一聲,那種玉女思春的情態,出現在這堅強狠辣的美女臉上,份外引人遐想。

項少龍先把她的匕首撥往牆角,才緩緩蹲了起來,移到一邊牆壁處,靠在那裡。善柔仍平蓆席上,像失去了起來的能力。衣裳下擺敞了開來,露出雪白修長的美腿。項少龍往趙致望去,這動人的妹妹別轉俏臉,不去看他。善柔貓兒般敏捷的跳了起來,看也不看項少龍,從牙縫裡泄出一個字:「滾!」項少龍不以為忤,笑道:「柔姑娘若趕走鄙人,定要抱憾終生。」

善柔來到乃妹身旁坐下,杏目圓瞪道:「你算甚麼東西,見到你這騙子就令人生厭。」項少龍嘆了一口氣道:「兩位姑娘愛你們慘遭不幸的父母嗎?」

善柔怒道:「這豈非多此一問嗎?」她雖不客氣,但終肯回答問題,所以她要項少龍滾只是氣話而已。項少龍儘量平心靜氣道:「可以報仇而不去報仇,可以說是不孝。但明知報仇只是去送死,使父母在天之靈惋惜悲痛,也是另一種的不孝。在這種情況下,雖說忍辱偷生,但卻是克制自己,報答父母的另一種形式。」

善柔微感愕然,低聲道:「不用你來教訓我們,回去享受你的富貴榮華吧!」項少龍心頭微震,知道此女實在對自己頗有情意,所以才會因被騙而勃然大怒,這刻語氣間又充滿怨懟之意。趙致往他望來,泠泠道:「現在一切都弄清楚了,我們兩姊妹再和你沒有甚麼相干,董先生請回家睡你的大覺吧!我們就算死了,都不關你的事。」

她的語調與乃姊如出一轍,項少龍心生憐意,柔聲道:「你們不想再見善蘭嗎?」女同時嬌軀劇震,難以置信地朝他瞪著。善柔尖叫道:「你說甚麼?」

項少龍長身而起,來到這對美麗姊妹花前單膝跪下,俯頭看著兩張清麗的俏臉,誠懇地道:「請信任我吧!善蘭現正在一個非常安全的地方,還有了好歸宿,等著你們去會她。」趙致玉容解寒,顫聲道:「不是又在騙我們吧!她怎會還未遭劫呢?」項少龍又以董匡的名字發了毒誓。

兩女對望一眼,然後緊擁在一起,又是悽然,又是歡欣雀躍。待兩女平復了點後,項少龍道:「董某絕不會把富貴榮華看作是甚麼一回事,至於田單的事,因為我本身與他沒有仇怨,很難處心積慮去殺死他,而且亦屬不智的行為。在現今的情勢下,有命殺人都沒命逃走,而且成功的機會這麼小,何不先好好活著,再想辦法對付他呢?」

善柔別轉俏臉,望往窗外,雖看似聽不入耳,但以她的性格來說,肯不惡言相向,已是有點心動了。趙致哀求般道:「蘭姊現在那裡?你怎會遇到她的。她……她是否入了你的家門?」項少龍微笑道:「致姑娘想鄙人再騙你們嗎?」

趙致氣得狠狠瞪了他一眼,嗔道:「我也很想插你兩刀!」項少龍嬉皮笑臉道:「不若打我兩拳吧!」

善柔回過頭來,控制著情緒道:「你怎樣才肯助我們刺殺田單?」項少龍大感頭痛,剛才那番話就像白說了似的,一拍額頭道:「天啊!原來董某的話你完全聽不入耳。」

趙致咬牙道:「假設我們姊妹同時獻身給你,你肯改變主意嗎?」善柔嬌軀輕顫,卻沒有作聲,咬著下唇垂下俏臉,首次露出嬌羞的罕有神態。

項少龍看看善柔,望望趙致,心中叫苦,慘在他若嚴詞拒絕,定會傷透她們的自尊。嘆了一口氣道:「唉!我真的給你們不惜犧牲的誠意打動了,不過卻不想乘人之危,在這時刻得到兩位小姐嬌貴的身體,這樣吧!先看看情形,再從長計議吧!是了,為何見不到你們那位正叔呢?」善柔見他回心轉意,容色大見緩和,這董匡身份特別,人又精明,身手厲害,下面又有大批手下,若有他幫手,何愁不能成事。

趙致道:「他的身體不大好,所以除了打探消息外,我們甚麼事都不想讓他勞心。」項少龍伸了個懶腰,打著呵欠道:「夜了!我也要回去睡覺了。」兩女陪著他站起來。忽地三人都為各人間那曖昧難明的關係感到手足無措。

項少龍暗忖還是早溜為妙,道:「不必送了!」往門口走去。兩女打個眼色,由趙致陪他走出大門外,道:「用人家的馬兒好嗎?」

項少龍記起她渾圓結實的大腿,充滿了彈跳力的酥胸,差點要摟著她親熱一番,保證她不會拒絕,但卻是無心再闖情關,再加上了荊俊的因素,強壓下這股強烈的衝動,道:「不用了,橫豎不太遠。」往竹林走去,見趙致仍跟在身旁,奇道:「致姑娘請回吧!不用送了。」

趙致一言不發,到進入竹林的暗黑裡時,才低聲道:「你可以不回去的。」項少龍的心「霍霍」躍動起來,趙致這麼說,等若明示要向他獻出寶貴的貞操,對她這麼一個心高氣傲的人,是多麼難出口的說話。不過他卻是無福消受,雖然是想得要命。嘆了一口氣,硬著心腸道:「姑娘不須這麼做的,假若你真是傾心董某,我會是求之不得,可是姑娘既已心有所屬,又不是真的愛上我這不知書禮的粗人,何苦這般作賤自己呢?我幫你們絕不是為了甚麼報酬哩!」

趙致猛地握拳重重在他背脊擂了兩拳,大嗔道:「人家恨死你了!」話完掉頭便走。項少龍苦笑搖頭,發了一會怔後,收拾情懷,回家去也。想到明天的論劍大會,又振奮起來。前路仍是茫不可測,但他卻有信心去解決一切。他雖知道這時代一些人的命運,但對自己的將來,則是一無所知。無論如何,這古戰國的大時代裡,生命實比二十一世紀的他所能經驗的多姿多采得多了。今晚被趙致跟善柔連番挑起的慾火,想起久候自己的趙雅,血脈賁張,忍不住扭轉馬頭往夫人府去。

項少龍到了距夫人府一里外處下馬,觀察半晌,確定無人後疾步奔至夫人府後門。輕敲三聲暗號後,趙大開門出來,見到項少龍喜不自勝,悄聲道:「夫人整晚都在等項爺哩。」

項少龍心中湧起陣陣愛意,在趙大引導下摸至趙雅臥室,悄悄推門進入。一陣香風撲至懷中,正是熱情如火的趙雅。

趙雅狠狠摟住項少龍壯碩的身軀,猶如發情的母豹般把項少龍身上衣衫近乎撕扯地扒開脫掉,接著迅速褪下全身衣衫,拔下髮釵頭飾,如瀑秀髮滑落在嬌艷豐滿,成熟誘人的胴體上。項少龍兩手一摟趙雅滑如凝脂的豐臀,將她整個抱起坐在桌上,趙雅已迫不及待地兩腿纏住項少龍腰際,以濃密茂盛的陰阜抵住龍莖不斷摩娑,霎時天雷勾動地火,龍莖一發不可收拾昂首猛漲,挺動不休。趙雅苦忍等待經年,如今總算如願以償,一刻都無法等待地呻吟著:「快呀…少龍…快……雅兒需要你!」

項少龍心動不已,將趙雅香臀抱起,腰身一沉,龍莖立時破體而入,「噗」的一聲淫水溢濺,頂入蜜道最深處,趙雅同時狂叫出聲,不管天高地低的全身扭動起來,膣道與花心同時緊縮猛吸,龍莖立時像擰轉的毛巾般差點榨擠爆噴,嚇得項少龍連忙收攝心神,吸氣下沉丹田,勉強壓抑住瀕臨崩潰的快感,龍莖緩緩抽出,但趙雅膣道緊夾不放,竟有被拉扯之感,但龍頭邊緣順勢刮磨陰道內壁,也令趙雅快感不斷,忍不著淫水漫流,龍莖趁機脫韁而出,急送猛抽,此時趙雅已放鬆蜜穴內壁,玉腿大開,全心迎合項少龍的衝擊,同時放聲浪喊:「啊…啊……少龍……快…快……啊…雅兒…等…等好…久……啊…啊……頂…頂到…喔……啊」

項少龍也久未嚐到與趙雅這天生尤物的激情放蕩,掌握主動後即拋開所有,盡情讓體內慾火奔騰猛爆,兩手扣住趙雅柔軟蛇腰,龍莖狂烈猛送,次次深頂入穴,下下盡沒至根,趙雅身下的檀木桌也支撐不住,和著趙雅的狂浪淫叫,發出陣陣吱呀聲響,似乎隨時會被他們拆分解體。

趙雅被項少龍一番狂暴抽送,只覺全身麻軟如泥,完全無法抵抗,項少龍意猶未盡,將趙雅翻過身來趴伏在桌上,粉臀高高翹起,龍莖在燭燈下閃著點點淫光,項少龍兩手撐開白皙圓潤的臀瓣,龍莖順著充盈愛液的股縫,瞬間猛頂入後庭肛菊,只聽趙雅一聲嘶喊,竟是充溢著滿足暢快。項少龍精神為之ㄧ振,龍莖加勁深入,終於全根盡入,只覺猶如當年在戈壁沙漠特訓時遇到的沙洞一般,有股力量拉扯,無法脫離,但截然不同的是,自龍莖不斷襲上強烈的快感,兩人腰臀禁不住開始抽送迎合,趙雅更是淫聲不絕,浪叫不已。

項少龍抽送不知多久,一下抽出過猛,龍莖脫庭而出,只見趙雅緊窄後庭已被適才連番抽插,撐開如櫻桃小口。趙雅只覺體內一空,連忙豐臀後挺欲迎,龍莖卻直入蜜穴,趙雅此時已是神魂顛倒,但求龍莖儘快入體,那管前穴後庭,連忙玉臀翻飛,纖腰浪轉,項少龍更是狂龍出海,猛虎入洞,上下輪番出擊,兩手更是抓緊趙雅一對豪乳,揉捏擠壓,弄得趙雅喊到聲嘶力竭,只能發出陣陣咿哦低吟。

項少龍此時體內積蓄靜電已近爆滿,此時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深吸口氣,再一下猛頂入趙雅浪液泛滿的蜜穴中,靜電隨著吐氣自龍莖及掌心狂溢而出,瞬間席捲趙雅陰穴花心及雙乳,趙雅只覺如被暴風捲入中心,閃電雷擊交加不絕,全身抽搐麻痺,快感亂竄,偏又神智清明,較之以往與項少龍的顛峰狀態更為極致。

此時的趙雅已無任何力氣可以對抗項少龍這超越凡人的狂風暴雨,只能如海嘯中的一紙扁舟,任君翻騰,卻又暢快舒服,恍如仙境。此時趙雅已是陰精狂洩,高潮猛爆,項少龍也覺背脊酥麻,電流亂竄,大喊一聲,猛插入趙雅後庭,精液帶著電流噴射狂灑,電流直衝趙雅脊椎末端中樞,瞬間達致超乎絕倫的神經快感,趙雅只覺全身由內炸裂成碎片,卻又每一片神智清楚,全身無法自主地不斷抖顫抽搐,偏偏連動一支小指也無能為力。項少龍也是精疲力竭,兩手握著趙雅雙乳,癱軟在趙雅身上,龍莖仍硬挺地插在後庭內跳動,兩人就這樣趴伏在桌上良久,項少龍才強自振作地把爛泥般的趙雅抱到床上,倆人倒在床上裸裎睡去。

《尋秦記》卷七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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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秦記》卷八
第一章 趙氏行館

項少龍回到行館,滕翼等候已久,道:「嫣然在房中等你。」聽得他眉頭大皺,擔心地道:「李園和龍陽君都會派人監視她的動靜,這麼貿然來找我,遲早會給人發覺。」

滕翼笑道:「我早問過她這一問題,她說給人偷盯慣了,所以特別訓練了兩名替身,好讓她可避開些癡纏的人去做自己歡喜的事。除非有人敢闖入她閨房裏,否則絕不知誰才是假貨,著我放心。」接著再壓低聲音道:「三弟真行,我看她愛得你癡了,完全沒法抑制自己。美人傾心,你還不盡享人間艷福?」

項少龍感到紀嫣然的驚人魅力,連這鐵漢都難以倖免被吸引,笑了笑,雖然剛與趙雅一番激情過後,但紀嫣然美麗的胴體仍讓他難以抗拒。滕翼在通往寢室的長廊扯著他。他訝然往滕翼瞧去,後者臉上現出堅決的神情道:「我很想宰了田單。」

項少龍大吃一驚,想起了滕翼的滅家之禍,實是由於囂魏牟背後的主使者田單間接促成,現在滕翼的愛妻善蘭又與田單有亡族之恨,在情在理滕翼都難嚥這口氣,不禁大感頭痛。誰都知田單是戰國時代最厲害的人物之一,不會比信陵君差多少,要殺他真是難比登天。兼之他們現正自顧不暇,實在沒有節外生枝的條件。滕翼搭上他肩頭,肅容道:「我知三弟為難處,這事看機會吧!我並非那種不知輕重的魯莽之徒。」

項少龍鬆了口氣道:「二哥的事就是我的事,就算要我兩脅插刀,都絕不會計較。」滕翼感動的拍了拍他肩頭,轉身走了。

項少龍加快腳步,到了內宅,紀嫣然帶著一陣香風投入他懷裏,獻上熱情無比的香吻。項少龍待要脫下面具,紀嫣然赧然道:「不!人家要你以董匡的身分來侵犯嫣然,你今晚的表現令嫣然心醉不已,唉!要熬到現在才可和你親熱,人家早苦透了。」項少龍亦是慾燄焚身的當兒,一雙手半刻不緩地在她動人的肉體上活動起來,笑道:「甚麼時候紀才女會公然向我老董投降呢?」

紀嫣然喝醉了酒般滿頰艷紅,喘著氣道:「甚麼時候都可以,嫣然真的一刻都不願與夫郎分開。」項少龍大笑道:「不分開對男女間來說可有兩種解釋,才女指的是那一種?」

紀嫣然在他那雙放肆的手下嬌顫喘息道:「那一種都可以,全由董爺你決定。」項少龍痛吻香脣,同時把她橫抱起來,往榻子走去,坐在榻沿,讓她偎在懷中,仍不放過她的小嘴,空著的左手滑入了她襟內那豐盈粉嫩的胸肌上,愛不釋手地搓捏著。

紀嫣然的熱情溶岩般爆發出來。項少龍乃花叢老手,不會急得立即劍及履及,放開她灼熱的香唇,微笑道:「董某怕是天下間可唯一肯定嫣然不但不是石女,還比任何美女更奔放迷人的幸運兒呢。」紀嫣然勉強睜開美目道:「你愛怎樣取笑人家都可以。唉!真想不到你不用靠漂亮的臉孔,仍是所有女人的剋星,剛才我看趙雅、趙致和那郭秀兒,無不被你那使人感動得想哭的寓言打動了芳心。那是多麼精采生動的故事啊!李園妒忌得要發狂了。」

項少龍暗叫慚愧,想起一事道:「你和李園交過手沒有?」紀嫣然從情慾迷惘裏清醒了過來,微一點頭道:「嫣然真糊塗,見到你時甚麼正事都忘了。項郎要非常小心這個人,他的劍法靈奇飄逸,既好看又厲害,嫣然雖未曾與他分出勝負,但已知不是他的對手,兼且他是故意留手讓我,所以他的劍術只可以深不可測來形容,我看……!唔。」

項少龍愈聽愈驚心,上趟他險勝紀嫣然,不要說留手,事實上是拚盡全力亦無法在劍術上佔到上風。如此比較,李園的劍術應比以前的自己更厲害。幸好他得到墨氏補遺後,劍法突飛猛進,否則眼前已可認輸了。紀嫣然言雖未盡,其意卻是項少龍及不上李園,只是不忍說出來吧了!心中亦抹了把汗。

這李園無論文才武藝,都有使紀嫣然傾心相許的條件。只是自己比他先行一步,又借二十一世紀人的識見,把他壓了下去。否則在爭奪紀嫣然那仿如戰場的情場上,他必是那飲恨的敗將。紀嫣然見他默然不語,還以為他自尊心受損,歉然道:「高手較量,未至最後難知勝負,但嫣然真不希望你和他交手,不是因認為項郎必敗無疑,而是人家不希望你冒這個險。唉!匹夫之勇算得甚麼呢?能決勝沙場的方是真英雄。」

這叫越描越黑,更使項少龍知道紀嫣然在兩人間不看好自己,苦笑道:「情場如戰場,李園文來不成,便會來武的,以達到在你面前折辱我的目的。誰都知紀才女要挑個文武均是天下無雙的夫婿。李園正要證明自己是這麼的一個理想人材。」紀嫣然媚笑道:「情場如戰場,說得真好。人家現在除了你外,對其他人再沒有任何興趣,你當紀嫣然是三心兩意的蕩婦嗎?」

項少龍欣然道:「你當然不會三心兩意,但卻是項某和董馬癡共同擁有的蕩婦,想不淫蕩都不行,紀才女會反對嗎?」紀嫣然俏臉飛紅,橫了他一眼,湊到他耳旁道:「那嫣然只好認命了,出嫁從夫,夫君既著人家一女事二夫,要不浪蕩都不行,嫣然惟有逆來順受哩。」

項少龍哈哈一笑,摟著她躺倒榻上,一番施為下。紀嫣然果然甚麼矜持都沒留下,變成了他專用的蕩婦,迅速自褪羅衫,摟著項少龍熱吻不止,兩隻玉手更是在他雄壯的身軀上盡情愛撫,最後緊握住那已挺拔傲然的龍莖,緩緩套弄著。項少龍被紀嫣然一番挑弄,忍不住坐到床沿,紀嫣然退到床下,雙手仍握著龍莖,如女奴般柔順地跪在他雙腿之間。項少龍右手摟住紀嫣然細緻的粉頸,淺笑示意,紀嫣然俏眼微睜,尚未會意過來,龍莖已塞入櫻桃小口之中,做聲不得。

紀嫣然只覺小嘴被龍莖漲滿,每一跳動都頂在喉頭上,險些喘不過氣,幸好項少龍隨即稍退少許,這才稍微舒服些。項少龍見紀嫣然這般順服,心中百般愛憐,知她對己愛之甚深,這才心甘情願盡拋才女身段,成為他一人的淫娃蕩婦。此刻紀嫣然正生疏地以小嘴含弄著粗大的龍頭,貝齒偶爾不小心磨刮到敏感的嫩肉,讓項少龍更是性慾猛燒,直想狂頂入喉。

項少龍兩手握著紀嫣然的香肩,享受她全心全意的奉侍。不一會兒,紀嫣然掌握訣竅,漸入佳境,香舌捲舔,檀口吸啜,配合玉手套弄,加上優美絕倫的身段,即便項少龍脂粉堆中縱橫無數,也險些丟盔棄甲。

紀嫣然這般吸吮了好一陣,口中龍莖越見壯大,忍不住抬起水汪汪的媚眼,略帶幽怨地望一下項少龍。項少龍見狀連忙扶起紀嫣然,紀嫣然也知趣地跨坐上去,玉穴緩緩將龍莖套入,一沒至底,兩條粉腿纏繞著項少龍腰際,纖腰輕擺,俏臀緩迎,口中吟起曼妙囈語,春潮泛頰,七情上面,蜜穴隨著套弄響起陣陣淫浪拍擊之聲。項少龍愜意地捧著紀嫣然圓潤的臀瓣,同時輪流吸吮著一對彈跳不休的粉嫩鴿乳,滿室盡是兩人溢滿情愛的交響樂章。

雲收雨歇後,這佳人像隻白綿羊般蜷伏在他的懷抱裏,嘴角掛著滿足歡娛的笑意,聽著項少龍溫柔地在她耳邊說著她永遠不會嫌多的迷人情話。

項少龍身為二十世紀的人,絕沒有這時代視女性為奴僕的大男人習氣,深明女人須要熨貼的至理,所以與他相戀旳女子,無不享盡這時代難以得到的幸福。聽著他「你是我的靈魂,你是我的生命。」諸如此類的話,紀嫣然喜得不住獻上香吻,以示感激。項少龍確是愛煞了這嬌嬈。

再一次熱吻後,紀嫣然嘆息道:「若能快點懷有項郎的骨肉,那嫣然就感完滿無缺了。」項少龍登時冒出一身泠汗,暗忖這真是個大問題,惟有支吾以對。紀嫣然正沉醉在憧憬和歡樂中,並沒有覺察到他異樣的神態。想起一事問道:「趙雅和你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甚麼李園會認為得到她可打擊你呢?」

項少龍想起剛與趙雅翻雲覆雨的銷魂時光,說明了趙雅的狀況,苦笑道:「李園或者見到我時時留心和注意她,認為我對她很有意思,其實卻是另一回事。」紀嫣然道:「嫣然明白夫君的心意,但趙雅這種外表浪蕩內在矜持的女人,反能特別吸引男人,我看李園和韓闖都對她很著迷。」

忽然用力抓著他肩頭,正容道:「你得留意趙致,我看李園和韓闖對她都很有野心,他們那種人若想得到一個女人,會有很多卑鄙的辦法。」項少龍知道她有很敏銳的觀察力,聞言吃了一驚。若發生那種事,荊俊會受不起那種打擊。紀嫣然羞澀地垂頭看著自己的胸口,咬著脣皮道:「好不好讓項少龍又或是董匡再來疼愛人家一趟呢?」

項少龍失笑道:「兩個一起上好了!看來不用教你也可名副此蕩婦之實了。」紀嫣然大羞下撒起嬌來,登時一室皆春,淫聲浪語,說不出的恩愛纏綿。

次晨項少龍睡至起碼太陽過了第二竿才勉強醒來,往旁一探,摸了個空,一震下完全醒了過來,才發覺佳人已去。爬起床來,看到榻旁紀嫣然以她清秀灑逸的字體,留下一帛香箋,大意說不忍把他吵醒,故自行離去,其中不免有幾句輕訴難忍分離之苦,希望有一天能永遠相擁至天明那類香艷旖旎的纏綿情話。

項少龍揉著腰骨,想起昨夜的荒唐,又喜又驚。喜的是回味無窮,驚的是自己疲累得連對方離去都不知道。昨夜與趙雅跟紀嫣然廝纏不知多少回合,居然連自己這原本回復能力超強的身體都抵受不了,看來真的是荒廢鍛鍊。

梳洗間,韓闖到來找他。項少龍在外廳接見,坐好後,韓闖拍案笑道:「董兄昨晚表現得真個精采,說不定不靠春藥亦可一親紀才女芳澤,假若事成,可否分本侯一杯羹,使本侯可一償宿願。」項少龍差點想把這色鬼一拳轟斃,表面卻敷衍道:「侯爺說笑了,紀才女只是對鄙人略感有趣,那稱得上有甚麼機會。」

不待對方有機會說話,便問道:「鄙人走後,李園有甚麼反應?」韓闖欣然道:「這小子的表情才精采,不住轉眼睛,看來是對你恨之入骨了。董兄前腳才走,趙致那標致妞兒就匆匆告辭,她是否是要追著董兄呢?」

項少龍暗責趙致,想起曾遇過幾起趙兵,要不承認都不行,擺出苦惱的樣子道:「不要以為有什麼艷福飛到鄙人這裏來。追確是給她追上了,卻是痛罵了我一頓,差點還拔劍動手,不過鄙人最討厭與婦人孺子糾纏,才勉強忍了她的氣。唉!不要再提了。」韓闖聽得鬆了一口氣道:「想不到邯鄲會有這麼多頂尖兒的美女,那郭秀兒亦相當不錯,便宜了李園真是可惜。」

項少龍暗嘆難怪韓國積弱至此,全因朝政把持在眼前似此君這類沉迷酒色旳人手裏。道:「待會的論劍會,侯爺有甚麼可教訓李園的布置呢?」韓闖興奮地道:「說來好笑,今次可說是三國聯合起來對付無情無義的楚人。原來趙穆、龍陽君和本侯都不約而同要派出了麾下的最佳好手,混在趙霸的人中好教訓李園,看這小子如何能避過受辱當場的厄運。」

項少龍想起紀嫣然昨夜與他榻上私語時對李園劍術的高度評價,暗嘆結果可能會難如韓闖所願時,烏果來報,趙雅來找他。項少龍自是大感尷尬,韓闖的臉色亦不自然起來。道:「看來趙雅對董兄亦有點意思。嘿!這騷婦真的非常動人,本侯得先走一步了。」項少龍當然恨不得他立即滾蛋,但卻知如此做法,韓闖定會心存芥蒂,笑道:「侯爺請留下,好予夫人一個意外驚喜。」著烏果把趙雅請來。

韓闖那有離去之意,不再堅持。連表面的客氣都欠奉。可見他如何迷戀趙雅。趙雅在烏果引領下,笑意盈盈的闖進來,令項少龍有些擔心她露了馬腳,連忙起立歡迎。

趙雅見到韓闖,微一錯愕,不悅之色一閃即逝,依然微笑著道:「原來侯爺也到了這裡來。」韓闖笑道:「相約不如巧遇,看來跟夫人還蠻有緣的。」

項少龍既趕不走韓闖,只好笑道:「既是如此,鄙人先去用下早膳,讓夫人和侯爺多聊聊了。」韓闖見他擺明姿態,要退出這場爭逐,大是感激,笑道:「董兄萬勿如此,夫人今次是專誠來訪,本侯最多算個陪客吧!」

趙雅偷看了項少龍一眼道:「我也沒有甚麼特別事,只是路過此地,怕董先生不懂到趙氏行館的路途,故來與先生一道前去吧了。」接著狠狠瞪了韓闖一眼,語氣轉泠道:「侯爺若另外有事,請自便吧!趙雅有些養馬的問題,想向董先生請教呢。」

韓闖見趙雅當著董匡面給自己難堪,心中大怒,回敬道:「原來夫人對馬兒比對人更有興趣,那本侯就不必自作多情了。」不理項少龍的挽留,拂袖走了。

趙雅根本懶得理他,坐下喝著熱茶,見四下無人,忍不住道:「少龍何時才能把雅兒堂而皇之的收入私房?人家整天要應付這些纏人的色鬼,正事都沒辦法辦了!」項少龍也苦惱地道:「我也夠矛盾了,妳現在的情形非常特殊。第一,妳既然獨獨鍾情於項少龍,連韓闖李園這等人物都看不上眼,卻突然愛上我這老粗,那趙穆對妳了解甚深,必然會懷疑我的身分。第二,我猜韓闖與李園追求你恐怕還另有目的,說不定是想從你身上得到某些情報。第三,現在我被趙王冷落,只有靠妳幫我打探趙王與趙穆的動靜。如果雅兒跟紀才女同時情歸董馬癡,只怕全邯鄲的男人都想把我宰了,那時我還有閒工夫去妳那偷香竊玉嗎?」

趙雅前面聽得頻頻點頭,待聽到後面忍不住嬌笑不已道:「項郎真是會說話,連偷情都有這般優美的形容,雅兒真是高興呢!」旋而蹙眉道:「你這一提醒,我才想起韓闖他們該不會是想由我這套取魯公祕錄的消息,王兄自烏家離趙後,誰都不敢相信,特著我收在內宮府邸裡。」

項少龍心想這才是道理,連忙道:「雅兒確要小心,趙穆也在覬覦這魯公祕錄,你千萬將小昭她們都移到夫人府,同時加強守備,我擔心這些人會為了祕錄不惜殺人強搶。」趙雅道:「那雅兒趕緊去內宮準備,待會再去趙氏行館」說罷急忙驅車回府。

項少龍心情稍定,找著滕翼說了一會話後,他才動程往趙氏行館。

趙氏行館位於邯鄲城東,佔地甚廣,除由幾個院落組成的主建築群外,還有練武場﹑騎射場,專為訓練武士而設,經篩選後由行館按材能高下推薦給趙國軍方,所以趙霸無疑是趙國的總教煉,有著崇高的地位和實權。

論劍會在主宅前的大教場舉行。項少龍抵達時,正有行館的武士分作三對以木劍和包扎著鋒尖的長矛在練習,一邊坐著二百多名武士,另一邊是個大看台,上面設有坐席。項少龍來遲了少許,龍陽君﹑趙穆﹑樂乘﹑郭開﹑韓闖﹑郭縱﹑郭秀兒等早來了,李園和紀嫣然亦尚未出現。另外還有幾名軍方將領和數十名似是家將的武士,分作幾組閒聊,誰都沒有留心場上的表演。

趙霸正與趙穆和郭縱說話,見到項少龍,欣然迎來道:「有董先生在的場合,從不會出現泠場,來!讓我給先生引見本館的四位教席。」領著項少龍往正與趙致站在看台上的四名武士走去。

趙致見到項少龍,小嘴不屑地嘟了起來,故意走開去找郭秀兒說話,那女兒家的氣惱情態,看得項少龍心生歉意。那四位行館的教席見到項少龍,都露出注意神情,全神打量著他。趙霸和那四人笑道:「這位就是我多次向你們提起的董匡先生了。」四人連忙施禮。

項少龍客氣兩句後,趙霸介紹其中身材最高大魁梧,只比項少龍矮上寸許的漢子道:「戴奉是我們行館的第一把手,劍法在趙境亦大大有名,今仗將由他來試那大言不慚的小子,看他如何厲害。」這戴奉體型彪悍,虎背熊腰,年紀在三十許間,神態亦以他最是沉著,其他三人都有些許緊張,遠及不上他的泠狠。項少龍見他劍掛右腰,左手亦比右手來得有力粗壯,顯是慣於以左手應敵。

對右手使劍的人來說,左手劍最是難防,但反過來左手使劍者卻習慣和右手用劍者對陣。只是這點,左手劍便佔上了便宜。另外三人分別是黃岩﹑成亨和陸志榮,對項少龍都很客氣。

成亨低聲道:「聽說董先生曾被李園的人暗襲受創,戴奉會給先生爭回這口氣。」項少龍暗忖這些人定以為自己劍術平平,不過這只會是好事,連忙謝過。此時李園來了,後面還跟了十多個李園的家將,那個偷襲項少龍時使他印象深刻的大漢,赫然竟是其中一人。項少龍心中大怒,李園如此毫不避忌,擺明不把他放在眼內,亦知項少龍奈何他不得。

趙霸向項少龍告罪後,領著戴奉等四位教席,迎了過去。李園一身武士服,配上肩甲﹑腕箍和護著胸口及背心的皮革,確是威風凜凜,有不可一世的氣概。趙致等諸女都看呆了眼。項少龍雖心叫不妙,卻是無可奈何。

趙穆來到他身旁低聲道:「看這小子能威風到幾時?」項少龍沉聲道:「對付他的有甚麼人?」

趙穆得意地道:「本侯派出的劍手叫駱翔,只他一人,應可足夠收拾李園有餘。何況還有龍陽君家將裡的第一高手焦旭和跟韓闖來的韓國著名劍手伏建寅,定要教李園吃不完兜著走。」然後逐一把他們指點出來,都是年輕勇悍的豪漢。項少龍卻沒有他這麼樂觀,若讓這小子或他的手下大獲全勝,那時誰都要丟盡面子了。連他自己都有點難以在紀嫣然跟前抬頭做人,想到這裡,不由有點後悔忘了邀滕翼同來。

李園含著笑意,逐一與趙霸介紹的人寒暄客套,一副穩操勝券的樣子。他那批家將,則無人不瞪著項少龍,擺出要挑惹鬧事的模樣。項少龍心中暗懍,知道李園今天主要的目標是自己,就算用的是木劍,假若有心施展辣手,隨時可把對手弄成殘廢,李園不用說亦是對自己有此心意。趙穆也發現了此點,狠狠道:「那些人中是否有伏擊你的人在內。」項少龍泠哼一聲,沒有說話。趙穆怒道:「我從未見過比他更囂張的人了。」

項少龍壓低聲音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們犯不著與他意氣相爭,正事才要緊。」趙穆欣賞地看了他一眼,點頭同意。

李園一直注意著項少龍,趙穆待要招呼項少龍到看台坐下,李園排眾而出,往他們大步走來,施禮後瞅著項少龍道:「董兄劍術出眾,可有興趣和我手下玩一局。」他特別抬高聲音,好讓其他人聽到他這蓄意侮辱的挑戰。其他人全靜了下來,全神察看項少龍的反應。李園的家將來到李園身後,都以不屑的眼光盯著他。

項少龍勉強壓下怒火,瞪著李園身後那曾伏擊他的壯漢微笑道:「這位仁兄高姓大名!」見到李園頜首示意後,那壯漢大喝道:「小人樓無心,董先生是否有意賜教?」

項少龍淡淡道:「眼前高手滿座,那輪得到我這只懂養馬的人,所謂獻醜不如藏拙了。」李園等還是首次聽到「獻醜不如藏拙」這語句,略一思索,才明白了,均發出嘲弄的聲音。

樓無心退兩眼凶光閃閃的瞪著項少龍,似乎對那天殺不了他極不服氣。李園堆出虛偽的笑容道:「我這家將就是那麼直言無忌,董先生切勿介懷。」眾人均聽出他明是責怪手下,其實卻暗示著手下做得極對。一時火藥味濃重之極。

趙霸此時來到這充滿敵意的兩組人間,打圓場道:「各位不若先上看台,喝杯熱茶如何?」李園告了聲罪,往郭縱旁的趙致和郭秀兒走去。趙穆向趙霸使了個眼色,才拉著項少龍登上看台。韓闖把兩人招呼到身旁坐下,泠哼道:「這小子愈來愈放恣了,真想看到他慘敗後的樣子。」

項少龍本已心平氣和,但看到趙致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與李園在遠處談笑風生,又多了另外的一份擔心。除了紀嫣然與趙雅外,所有被邀的人均已到達。蹄聲響起。高牆大門開處,這以才藝劍術名聞天下的絕代佳人,一身雪白的武士服,策騎奔了進來。李園連忙拋下郭秀兒和趙致,迎了上去。

紀嫣然不待李園為她牽著馬首,便以一個無比優美輕盈的姿態躍下馬來,一步不停的由李園身旁走過,朝看台走去。李園追在她旁,大獻殷勸,她只是有一句沒一句應著,登上看台時,含笑與各人打招呼,筆直到了項少龍前,笑道:「董先生原來早到了,累得嫣然撲了個空呢!」此語一出,旁邊的李園立時臉若死灰,雙目亮起惡毒的神色。

韓闖大樂,連忙起身讓出空位,紀嫣然毫不推辭,喜孜孜坐到項少龍一旁。項少龍有著吐氣揚眉的感覺。此時眾人紛紛登上看台,把近百個位子埴滿,趙
致和郭秀兒都隨郭縱到至李園那方去了。李園悻悻然回到趙致之旁。

趙霸拍了兩下手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後,笑道:「各位請先看敝館兒郎們的表現,多多指點。」一聲令下,那邊等待良久的行館武士左手持盾,右手持劍,衝到場中,排開陣勢,在鼓聲中表演各種衝刺﹑制敵的模擬動作,立時引來一片掌聲。不過眾人都知真正的好戲,未尚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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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行館爭雄

接下來是騎射的表演,均精采悅目,看出趙霸為了訓練他的兒郎們,下了一番心血。項少暗叫可惜,若非趙國出了個孝成這樣的昏君,應是大有可為的。紀嫣然湊到他耳旁親切地道:「人家再顧不得了,由現在起就跟定你。」項少龍吃了一驚,道:「是否快了點呢?你看那龍陽君正盯著我們。」

紀嫣然笑語道:「他不是懷疑我們,而是妒忌嫣然,誰都知道那不男不女的傢伙最愛像董先生般的粗豪漢子,你對他多說幾句粗話,他才興奮哩!」項少龍苦笑搖頭,剛剛趙雅,現在是紀嫣然,天底下男人最想要的美人都來要自己追求她們,自己卻偏偏不能大展身手,不由得苦惱道:「讓董某多追求你兩三天吧!否則堂堂美人兒,兩三下子便給男人收拾了,實有損才女美人兒的聲望。」

紀嫣然嗔道:「你說怎樣就怎樣吧!不過我要你晚晚都陪人家。」項少龍欣然道:「董某正求之不得哩!」

鼓聲忽地響個不停,行館武士們紛紛回到看台對面那片地席坐下,只有趙霸立在場心。所有人都停止了說話,看著這武士行館的館主。鼓聲倏歇。趙霸揚聲道:「敝館今天請得名聞天下的劍術大師李園先生,到來指點兒郎們的功課,實在不勝榮幸。萬望李園先生不吝賜教。」郭縱呵呵一笑,插入道:「今次全是切磋性質,各位點到即止,老夫絕不想看到骨折肉破的驚心場面。」

他與趙霸最是深交,自然看出趙霸對李園的狂傲動了真火,所以才恃著身分,勸諭雙方諸人。李園笑道:「郭先生放心,我只是抱著遊戲的心情來玩玩,何況還有四位美人兒在座哩!郭先生放心好了。」他這麼一說,行館的人都露出憤然之色。要知這時代武風極盛,人人都視比武論劍為至關聲譽的神聖大事,他卻說只當作是遊戲,分別不把對手看在眼內。

趙穆探頭過來探詢紀嫣然的心意道:「紀小姐對李園先生的話是否以為過份呢?」另一邊的韓闖悶哼道:「李先生太狂了。」

紀嫣然微笑道:「不過他確有非凡本領,非是口出狂言。」兩人想不到她對這馬癡公然示好後,仍幫著李園說話,一時啞口無言。項少龍卻想到紀嫣然思想獨立,不會因任何人而改變觀感,所以除非自己明刀明槍勝過李園,否則在她芳心中他項少龍在這方面始終及不上李園。為此一來,會使這對自己夫婿要求嚴格的美女,終引為一種遺憾。

在他思忖間,那行館的第一教席已步出場來,向李園拱手施禮道:「小人戴奉,請李先生賜教。」李園上下打量了戴奉幾眼,淡淡道:「東閭子,落場陪戴奉兄玩兩手﹗」

眾人哄聲四起,想不到李園只派手下應戰,擺明戴奉尚未有挑戰他的資格。行館由趙霸以下,都露出憤然之色。趙穆在項少龍旁低聲道:「糟了﹗戴奉若輸了,趙霸可能沉不住氣要親自向李園挑戰。」紀嫣然則在項少龍耳旁道:「這東閭子和樓無心乃李園手下最負盛名的劍手,在楚國有很大的名氣。」

後面的樂乘湊上來道:「我也聽過這東閭子,據說出身於楚墨行會,曾週遊列國,尋師訪友,想不到竟成了李園的人。」這時一個高瘦如鐵,臉白無鬚,二十來歲的漢子由李園那邊坐席處走下台來,到了戴奉身前,溫和有禮地道:「戴兄指點﹗」

戴奉施禮後,自有兒郎拿來木劍,又為兩人穿上甲冑,護著頭臉胸脅和下身的要害,以免刀劍無情,帶來殘體之禍。不過這只能在手下留情的情況下生出作用。對用劍的高手來說,縱是木劍,仍有很大的殺傷力,甲冑都擋不了。兩把劍先在空中一記交擊,試過對方臂力,才退了開去,擺出門戶架勢。

鼓聲忽響,再又歇止。眾人都屏息靜氣,凝神觀看。戴奉踏著戰步,試探地往對手移去,木劍有力地揮動,頗有威勢。反之那東閭子抱劍屹立,不動如山,只是冷冷看著戴奉。戴奉退了兩步,忽然一聲暴喝,閃電衝前,劍刃彈上半空,迅急砸掃,發出破空的呼嘯聲,威不可當。

韓闖等都喝起采來,為他助威,武士行館的人更是采聲雷動,反而李園方面的人個個臉含冷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這時坐在李園另一邊的趙致不禁後悔起來。她對李園故示親熱,固然是被李園的豐采談吐所吸引,更主要是為了氣項少龍。但她終是行館的人,自然不希望己方落敗,偏又坐在李園之旁,不好意思吶喊助威,矛盾之極。

李園顯然明白她的心事,趁所有人目光都落到場上,悄悄伸手過去,握著她放在腿上的柔荑,湊在她小耳旁柔聲道:「看在小姐份上,李園絕不會傷害貴館的人。」趙致嬌軀一顫,心頭模糊,竟任由他把纖手掌握了。

「篤!」的一聲,東閭子橫劍化解,同時跨步橫挪,避過了戴奉接踵而來的第二劍。趙穆﹑韓闖﹑樂乘等均是用劍的大行家,一看便知這東閭子不但臂力不遜於戴奉,戰略上還非常高明,故意不以硬拚硬,好洩戴奉的銳氣。果然東閭子接著全採守勢,在對方連環狂攻下,不住移閃,表面看來戴奉佔盡上風,但其實東閭子有驚無險,只等待反攻的好時機。

采聲四起,都在為戴奉打氣。趙致忽然清醒過來,想抽回玉手,豈知李園緊抓不放,掌背還貼在她大腿處,嘴唇揩著她耳朵道:「致小姐討厭李某嗎?」趙致生出背叛了項少龍和董匡的犯罪感,垂下俏臉道:「別人會看到的呢?」

李園傲然道:「大丈夫立身處世,何懼他人閒言,只要小姐不嫌李園,李某甚麼都可擔當。」此人擅於辭令,又懂討好女人,連紀嫣然都差點對他迷上了,趙致男女經驗尚淺,又憤董匡的無情,一時芳心大亂,任他輕薄。李園亦知這是公開場合,不宜過份,暗忖待會把她弄回賓館,才大快朵頤。故沒有再作進一步輕薄。

趙致旁的郭秀兒一直留心李園,見到他情挑趙致,俏臉變色,心中不悅。戰國時代男女之防,遠不像漢以後儒家倡盛的謹嚴,但男女當眾調情,終是不合於禮,郭秀兒不由對李園的印象更打了個折扣。這時項少龍心中一動,往李園望過去,恰好李園亦往他瞧來,雖是隔了十多個座位,項少龍仍可清晰地看到李園握著趙致的柔荑,禁不住雙目厲芒一閃,勃然大怒。李園見狀大感得意,微笑點頭。

趙致循著李園的目光望去,接觸到項少龍的眼神,忽然聯想起項少龍,芳心劇顫,猛一抽手,由李園的魔爪脫了出來。李園當然不知他和項少龍複雜的感情關係,還以為她只是臉嫩著窘,反手在她豐滿的大腿撫了兩把,才坐好身體,不再理會項少龍,繼續觀戰。項少龍鐵青著臉,把目光投到場上戰況去,心中湧起怒火,首次生出挑戰李園之意。

紀嫣然把一切看在眼裡,耳語道:「萬勿意氣用事,若你給李園傷了,那就因小失大了。」這幾句尤如火上添油,項少龍勉強壓下怒氣,默然半晌後,向趙穆道:「可否派人把鄙人一個家將召來呢?」趙穆一聽便明白,問清召的是誰人後,命人去了。

此時戴奉最少發出了四十多劍,仍奈何不了那東閭子,連打氣的喝采聲都逐漸弱了下去。東閭子知時機來了,仰天一笑,由守改攻,挺著木劍搶入對方劍圈之內,使出一手細膩精緻的劍法,見招破招,且劍圈收得極少,使戴奉走的粗豪路線,大開大闔的劍法更是有力難施。趙穆等固是看得唉聲嘆氣,連對戴奉有絕對信心的趙霸都不禁眉頭大皺。

坐在李園旁的趙致見己方勢危,完全清醒了過來,暗責自己如此不分敵我,還給李園佔了便宜,真是愧對師門。可是這時離開,又太著形跡,一時進退兩難。

場上兩人再激鬥了幾招,戴奉早先的威風再不復見,著著敗退。東閭子大喝一聲,劍影一閃,覷準對方破綻,破入對方劍網裡,直取戴奉胸口。戴奉大吃一驚,迴劍不及,猛地往後一仰,勉強避過這凌厲的一劍。那知東閭子得勢不饒人,飛起一腳,撐在對方小腹下,若非有護甲,這一腳定教戴奉做不了男人,不過亦要教他好受了,痛得他慘叫一聲,長劍脫手,踉蹌墮地,兩手按在
要害處。

眾人都想不到東閭子看來斯文秀氣,但在佔盡上風時下手竟這麼狠辣,都呆了起來,一時全場靜至落針可聞,只有戴奉的呻吟聲。趙霸色變起立,向左右喝道:「還不把教席扶入去看治傷勢?」當下有人奔出來扶走戴奉。東閭子沒有半絲愧色得意洋洋向兩方施禮,交出木劍,回席去了。趙致一向和戴奉友好,再顧不得李園,狠狠瞪了他一眼後,追著被扶走的戴奉去了。

李園半點都不把趙致放在心上,灑然笑道:「比武交手,傷亡難免,館主若怕再有意外,不若就此作罷,今晚由在下作個小東道,以為賠禮如何?」今次連紀嫣然都看不過眼,低罵道:「李園你太狂了!」

趙霸那對銅鈴般的巨目凶光閃閃,顯是動了真火,項少龍真怕他親身犯險,推了韓闖一把。韓闖會意,向後面自己那預派出戰的手下打了個手勢。那叫伏建寅的劍手應命跳下台去,高聲搦戰道:「伏建寅請李園先生指點!」全場肅然無聲,看李園會否親自出手。伏建寅個子不高,但卻強橫扎實,臉上有幾條縱橫交錯的劍疤,樣子有點可怖,但亦正是身經百戰的鐵證。

李園擺出一副不把天下人放在眼內的姿態,懶洋洋地把半邊身挨在身旁的小几上,漫不經意道:「無心!你就去領教高明吧!」眾人早預了他不屑出手,都毫不驚異。那叫樓無心的彪悍壯漢慢吞吞的走下台去,略一施禮,便傲然而立,接過木劍後,把要為他戴上護甲的揮開道:「又不是上沙場,要這笨東西幹啥?」

伏建寅見狀喝道:「樓兄既不披甲,伏某也免了。」龍陽君這時來到項少龍和紀嫣然間的背後處,陰聲細氣道:「天下間還有比楚人更狂的人嗎?對著秦人塒又不見他們這麼囂張。嫣然妹會下場嗎?」

紀嫣然嘆道:「嫣然也很不服氣,只是自問勝不過李園,沒有辦法。」龍陽君泠哼一聲,沒有說話,退回席位處。他自問劍術與紀嫣然相若,若這佳人不及李園,他亦難以討好。同時下了決心,不讓選定了的焦旭出戰,以免徒招敗辱。

趙穆唉聲嘆氣地對後面的郭開和樂乘道:「若伏建寅都敗了,惟有靠駱翔為我們挽回顏面了,否則只有讓館主出手,但本侯真不願看到那種情況出現。」郭開道:「李園為楚國第一用劍高手,下面那些人已那麼厲害,他的劍法更可想而知了。」

各人一時均感無可奈何。趙穆雖是一流的劍手,但他的身份卻不宜下場,因這很容易釀成兩國間的不和。李園好在沒有宮爵在身,否則亦不可在沒有王命下隨便與人私鬥。場上的兩人同時大喝一聲,向對方放手猛攻,只見那樓無心運劍如風,大開大闔,劍氣如山,凌厲威猛之極,幾乎甫一交接,伏建寅便陷在捱打之局裡。項少龍這時瞥見滕翼正策騎入門,伸手去推了韓闖一把道:「快終止這場比武!」

韓闖臉現難色,因為這伏建寅是混著趙人的身份落場,若他發言,豈非明示伏建寅是他的人。雙方的人都在沉著觀戰,沒有像剛才般揚聲打氣,氣氛拉緊得有若拽滿的弦。就在韓闖這一猶豫,勝負已分。伏建寅輸在後力不繼,稍一遲滯下,給樓無心一劍掃在肩頭處,骨折聲起,慘哼聲中,伏建寅橫跌開去,爬起來時早痛得滿臉淌著泠汗。

樓無心大笑道:「承讓了!」項少龍向下馬走來的滕翼打了個手勢,後者會意,隔遠大喝道:「小人龍善,乃董匡門下家將,這位仁兄非常眼熟,未知肯否賜教。」

眾人這時均無暇理會伏建寅如何被扶走,也沒注意到趙致回到了場內,坐到同門師兄弟那方的席裡,用神打量著這不請自來的豪漢。樓無心不屑地打量著滕翼,泠泠道:「若要動手,須用真劍才可顯出真本領。」滕翼大笑道:「這有何不可,不過李先生最好先派另一個人上場,待本人也耗了點氣力後,跟你拚起來才公平。」

趙穆嘆道:「你這家將是否呆子,有便宜都不懂檢?」紀嫣然笑道:「有其主故有其僕,這才是真英雄。」

趙穆不由尷尬一笑,暗責自己露出了不是英雄的面目。李園亦怕樓無心未回過氣來,見項少龍沒作任何反應,喜道:「確是好漢子!」打個手勢,他身後另一名臉若古銅的大漢領命出戰。

項少龍向紀嫣然道:「此人是誰?」在眾人的期待裡,紀嫣然茫然搖頭。那人來到滕翼前,靜若止水般道:「本人也不愛用假劍,閣下意下如何?」

滕翼泠然道:「兄台高姓大名?」那人好整以暇道:「本人言復,只是個無名小卒而已!」

眾人一聽無不動容。項少龍當然不知他是誰,詢問的目光轉向紀嫣然求教。紀嫣然神色凝重道:「他本是秦國的著名劍手,因殺了人托庇楚國,想不到也投到了李園門下,可見李園在楚國的勢力膨脹得何等厲害,難怪他這麼驕狂了。」韓闖等又為滕翼擔心起來。

「鏘!」言復拔出芒光閃爍的利劍,退了兩步,遙指滕翼喝道:「還不拔劍?」滕翼木無表情,一對巨目射出森森寒光,緩緩道:「到時候劍自會出鞘!」

言復大怒,狂喝一聲,挺劍攻上。一時寒光大盛,耀人眼目。誰都想不到權貴間的切磋比武,變成了真刀真槍的生死決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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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7 09:32 AM|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教場揚威

言復這一出劍,眾人便知他了得。無論角度與速度,手法或步法,都在此看似簡單但卻矯若遊龍的一劍顯示了出來,不愧是負有盛名的劍手。最精采處是他借腰腿扭動之力發勁,使這下猛刺能匯聚了全身的氣力,迅若閃電,事前又不見警兆,真的是說來就來,有如暴爆火山,霎眼間劍鋒來到凝然不動的滕翼胸前尺許處。眾人代滕翼設想,眼下唯一方法,就是退後拔劍,不過這會徒令對手氣勢暴張,殺著更滾滾而來,直至斃命於劍下。

換言之,無論如何,滕翼應是已因自恃不先行拔劍而失了先機。但見滕翼嘴角逸出一絲笑意,倏地拔劍,卻沒有後退。眾人心中暗嘆,郭秀兒和趙雅更嚇得閉上美眸,不忍眼看這大漢濺血倒地的慘況。

「噹!」在全場各人目瞪口呆裡,滕翼抽離劍鞘只有兩尺的劍柄,竟毫髮無誤地猛撞在言復劍鋒處。儘管言復的力氣要比滕翼大,但劍鋒怎也及不上劍柄用得出來的力道,何況言復的手勁根本不是滕翼對手。言復出道以來,從未見過有人能一開始便以劍柄克敵,整把劍竟給硬盪上了半天,可是前衝的勢子卻沒法停下來,投懷送抱般往滕翼湊去。

正叫糟時,滕翼的鐵拳在眼前由小變大。「砰!」言復口鼻鮮血狂濺,往後拋跌,竟給滕翼出的左拳活生生打暈了,而滕翼的劍仍只是出了半鞘。「鏘」的一聲,劍又滑進了鞘內。全場人鴉雀無聲,好一會行館的武士才爆起漫天采聲,為滕翼驚人的技藝和替他們爭回一口氣歡叫如狂。

李園那想得到滕翼厲害至此,鐵青著臉喝道:「把那沒用的傢伙抬走!」此語一出,旁人都蹙起眉頭,感到李園此人寡恩薄情,對失敗的手下半點同情均欠奉。言復被迅速移離廣場。

滕翼戟指向樓無心喝道:「輪到閣下了!」眾人目光全落到樓無心處,看他有否應戰的膽量。項少龍是場內唯一預知戰果的人,滕翼自得到他的墨氏補遺後,劍術與武術修養無不更上一層樓,連自己都沒有把握穩勝他,何況是言復。此時大笑道:「樓兄若因休息時間太短,氣力尚未回復過來,大可讓東閭子兄或其他人先戰一場。」

這話一出,樓無心推無可推,霍地起立,泠哼一聲,走入場內。全場霎時靜了下來。紀嫣然湊到項少龍耳旁道:「我從未見過比你這二兄更詭奇的劍法了,恐比起李園亦毫不遜色。」趙穆則是心花怒放,暗忖難怪這「馬癡」如此大言不慚,原來從人裡有這樣能以一擋百的不世劍手。

樓無心「鏘」的拔出長劍,擺開架勢,卻不搶攻,好先認清對方劍路和手法。滕翼仰天一陣大笑,右手按在劍把上,踏前一步,作勢拔劍。樓無心受他氣勢所懾,竟往後退了一步,使兩人間仍保持著七至八步的距離。

滕翼閃電移前,搶到樓無心左側處,長劍離鞘而出,幻出令人難以相信無數朵似有實質的劍花,若攻非攻,有若盤餅毒蛇,昂首吐舌,隨時可猛噬敵人一口,且必是無可解救的殺著。項少龍拍腿叫好,滕翼這招以守為攻,確使得出神入化,盡得墨氏補遺的真髓。樓無心完全看不透對手的劍路,雖叱喝作勢,卻再退了一步,任誰都看出他是心生怯意。

高手對壘,豈容一再退避。在微妙的感應裡,滕翼驀地劍勢大盛,由以守為攻化作以攻為守,長劍振處,有似長虹,隨著精奇偏險的步法,搶到樓無心左側,強攻過去。「鏘!」的一聲,樓無心吃力地架了滕翼這無論氣勢力道均達巔峰的一劍。

滕翼泠笑道:「不過如是乎!」長劍滑了出來,迅又改為橫掃。「噹!」樓無心惶亂下仗劍一擋,竟給滕翼掃得橫跌開去,全無還手之力。李園方面的人無不色變,要知這樓無心在他們間臂力堪稱第一,那知遇上這「龍善」,卻給比了下來。這時眾人無不知滕翼要在力道上挫辱此人。趙霸看得心花怒放,也是心中暗驚。他一向自恃力大過人,見到滕翼的威勢,才知一山還有一山高。

後面的樂乘湊上來道:「你這家將神力驚人,怕可和囂魏牟媲美。」項少龍心中暗笑,若樂乘知道囂魏牟是給滕翼活活打死,不知會有何想法。歷史在重演著,剛才是伏建寅被樓無心以一輪重手硬拚,殺得全無還擊之力,直至落敗;今次卻是滕翼步步進迫,殺得樓無心汗流浹背,不斷退避。這樓無心亦算了得,到擋了滕翼變化無窮的第二十五劍時,才門戶失守,空門大露。滕翼閃電飛出一腳,踢在對方小腹處。

樓無心連人帶劍往後拋跌,痛得蜷曲地下,除了呻吟外再無力爬起來。眾人受那慘厲的劍氣所懾,竟忘了喝采。李園丟盡臉子,命人移走樓無心後,見眾人和那龍善的目光全集中到自己身上,心中叫苦。若自己落場,雖非必敗無疑,但卻亦沒有制勝的把握,不過此時勢成騎虎,泠哼道:「董先生手下原來有此能人,由此推之,先生必然也是高手,為何不讓我們也玩上一場,免得別人說在下趁貴僕力戰身疲時去撿便宜。」

他雖是言之成理,但無人不知他其實是對滕翼顧忌非常。項少龍先招手喚滕翼上到看台來,才悠然起立,慢條斯理道:「董某的深淺,李兄早應由你的家將處知個一清二楚,不過耳聞怎及眼見,李兄既有此雅興,董某自當奉陪。」李園想不到他竟肯動手,大喜落場。

這時除了李園方面的人和滕翼外,都無不為項少龍暗暗擔心。李園號稱楚國第一名劍,觀之樓無心等人的身手,便可推知他的厲害。董匡這馬癡則並不以劍知名,高下可想而知。紀嫣然擔憂得黛眉緊蹙,若項少龍落敗,李園雖未必敢公然取他一命,但傷肢殘體,必不能免。

項少龍解下血浪寶劍,交給旁人,笑向李園道:「我們怎可學兒郎般以命拚命。甲胃大可免了,但仍是用木劍較宜,大家點到即止,貫徹以武會友的精神。」李園雖不情願,總不能擺明要殺死對方,表面從容笑道:「董先生既有此提議,在下自然遵從。」

項少龍心中暗笑,自己是用慣木劍的人,只此一項,李園便注定有敗無勝,接過木劍後,試了試重量,雖只及墨劍的七成,但已比一般鐵劍重上許多了。李園隨手揮動木劍,暗忖若能刺瞎對方一目,那就最理想了。

項少龍忽地喝道:「趙館主,給我們來點鼓聲助興!」眾人愕然時,那負責擊鼓力士的鼓棍已狂雨般擊下,生出震耳的鼓聲。李園英俊的臉龐泠狠下來,抱劍卓立,配合他高挺秀拔﹑玉樹臨風的體型,確有非凡的姿態。項少龍劍柱身前,凝然如山,雙目射出鷹隼般的精光,罩定對手。

兩人這一對峙,立顯高手風範,場內各人受那種風雨來臨前拉緊的氣氛所懾,頓時全場無聲。經過這大半年的潛心修劍,項少龍由鋒芒畢露轉為氣定神閒,連多次看過他動手的趙穆等人,亦不能由他的動靜聯想起以前的項少龍來。紀嫣然是用劍的大行家,只看項少龍隨便一站,便有如崇山峻獄的氣度,心中大訝,難道上次和自己交手,他竟是未盡全力嗎?怎知項少龍是因得到了墨氏補遺,劍法大進。

趙致這時眼中只有一個董馬癡,那種自然流露的英雄氣質,縱是外型比他更悅目好看的李園,亦要稍有遜色。趙雅看著項少龍,只覺項少龍裝扮的董馬癡比以前的項少龍有著更為強大的吸引力,恨不得拋開一切,直接撲入他的懷裡。

郭秀兒則是另一番感受。李園正是她憧憬中的理想夫婿,文武全材,既軒昂又文秀,兼且有身份地位,雖明知他風流好色,可是所知的男人誰不如此,故亦只好逆來順受,遵從父命,嫁與此君。但董匡的出現卻使她受到另一類男人的引誘力,粗豪奔放中卻顯出扣人心弦的智慧和與眾不同的識見,令她願意被他征服。這處於兩個選擇間的矛盾,使這美少女心亂如麻,取捨兩難。現在兩人終於要一較高低了,是否能予她一個決定的機會呢?

在這戰爭的年代裡,無人不習技擊,劍法早成了量度一個人本領的標準,劍法高明者,自然會得人看重和欣賞。李園目不轉睛和項少龍對視著,泠然道:「董兄養馬之技自是天下無雙,在下倒要看董兄的劍技是否比得上你養馬的本領了。」矮身作勢,木劍遙指項少龍,不住顫震。觀者無不為項少龍冒了把泠汗,想不到李園劍法高明至此,竟能氣貫木劍,生出微妙的變化,使人不能捉摸到他出劍的角度。

項少龍仍是劍柱地面,嘴角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淡淡應道:「那李兄還在等待甚麼呢?」他的語氣透出強大的信心,使人清楚感到他沒有半點虛怯。李園不愧楚國第一劍手,絲毫不被他詞語惹怒,微微一笑,倏地衝前,當項少龍木劍揚起,斜指往他時,又退了回去,回復先前對峙之勢,距離竟無半分改變,可見李園進退的步法是如何準確,只是這點,已知紀嫣然對李園劍術的評價高於項少龍,是有根有據的。

趙致心中想的是:只要項少龍劍法可比得上那龍善,這兩個人加起來便足可進行刺殺任何人的密謀行動,不禁更暗怨項少龍的無情。滕翼目不轉睛看著正在劍拔弩張,蓄勢待發的場中兩人,他本有信心項少龍必勝無疑,但當看到李園先作試探的高明戰略和深合法度的步法,也不由有點擔心起來。

最有信心的反是項少龍本人,他卻絕非輕敵,而是晉入了墨氏守心的狀態裡,無人無我,可是敵手的意向卻沒有半絲能漏過他洞識無遺的觀察。他知道李園在引他出擊,但他卻絕不為所動,若雙方均不出手,那丟臉的當然不會是他這個馬癡,而是誇了海口﹑心狂氣傲的李園。在二十一世紀受訓時,很注重戰鬥心理學,他現在正是活學活用,要從李園的性格把握他的弱點。

李園對峙了一會後,果然耐不住顏臉和性子,泠喝一聲,單手舉劍過頭,大步撲前,到長劍猛劈往項少龍時,左手亦握上劍柄,變成雙手全力運劍,力道陡增。雖是痛恨李園的人,對他這奇峰突出的一著,亦無不叫好,而且他這劍凌厲狂猛至極,把全身功力盡聚於一劈之內,若項少龍以單手挺劍招架,極可能一招便分出強弱勝敗。

項少龍仍是那副靜如止水的神情,只是雙眉揚起,健腕一翻,竟單手橫架李園此劍。紀嫣然駭得芳心劇跳,纖手掩上了張開欲叫的檀口。她曾分別與兩人交手,自然知道兩人臂力不相伯仲。但現在李園是雙手使劍,兼且佔了前衝主動之勢,高下不言可知。唉!項少龍怎會如此不智。

在場諸人只聽李園這一劍當頭劈下的破風聲,就知其力道的狂猛,都有不欲再看結果的慘然感覺。李園見項少龍單劍來架,心中暗喜,全力重劈。那知項少龍的木劍忽由橫架變成上挑,重重側撞到對方若泰山壓頂的劍身處。硬架變成了借力化解。李園眼看萬無一失的一劍,被項少龍卸往一旁,滑偏了少許,只能砍往項少龍左肩旁的空位去。

采聲轟然響起。連痛恨著項少龍的趙致都忘情地歡呼鼓掌,幸好李園這時無暇分神,否則必給活活氣死。人人都以為項少龍會乘機搶先主攻,豈知他反退後一步,木劍循著奇異玄妙的路線,在身前似吞似吐,飄遊不定。以李園的劍法和眼光,亦摸不出他的虛實,無奈下退了開去,擺出森嚴門戶,但氣勢明顯地比不上先前了。

滕翼放下心來,知道項少龍看準了李園要在紀嫣然面前大顯神威的心態,故意丟他的臉,好教他心浮氣燥,冒進失利。在戰略上確是高明至極。紀嫣然再不為愛郎擔心了,秀眸射出情迷傾醉的神色,看著項少龍那動人的虎軀,散發著無與倫比的氣勢和陽剛的魅力。

秋陽高懸中空,照得廣場的地面耀目生輝。還有一個對項少龍「情不自禁」的是龍陽君,由第一眼見到這粗豪大漢,「他」便為之心動,到此刻目睹他精采絕倫的劍法,更是顛倒,暗下決心,怎也要把項少龍迷倒成為他的情場俘虜。反之李園那些家將卻愕然無聲,想不到李園這麼厲害的劍法,仍不能佔到絲毫上風。

李園勉強收攝心神,木劍上下擺動,組織著第二輪的攻勢。項少龍回劍柱地,穩立如山,動也不動。不過再沒有人認為他是托大輕敵了。李園輕喝道:「想不到董兄如此高明,小心了!」斜衝往前,倏忽間繞往項少龍身後。

項少龍不但沒有轉身迎去,還反疾步往前,到了李園剛才的位置,始轉過身來,木劍遙指對手,前後弓步立定,意態自若,真有淵停嶽峙的氣度,一望而知他並沒有因對手的戰術致亂了陣腳。李園撲了個空,來到了項少龍的原站處,等若兩人約好了般互換位置。觀戰的人大氣都不敢透出一口,免得影響了場上兩人僵持不下的氣勢。

項少龍亦有他的苦處,就是很難放手大幹,如此便勢難有任何隱藏,說不定會給看過他出手的人,勾起了對他的回憶,那時就算宰了李園都得不償失了。李園見兩攻不下,失了耐性,再揮劍攻去,鋒寒如電,狠辣無倫,又沒有半絲破綻。項少龍知他是求勝心切,暗裡叫妙,就在劍鋒及身前,間不容髮中往旁一閃,真個靜若處子,動若脫兔,且又動作瀟灑,意態超逸,惹來一陣采聲。

李園見他躲閃,喜出望外,叱喝一聲,揮劍疾劈。項少龍哈哈一笑,木劍電掣而出,決盪翻飛,一步不讓地連擋對手五劍,守得穩如鐵桶,且招招暗含後著變化,使李園不敢冒進。木劍交鳴聲連串響起。眾人都看得忘了為己方打氣,只見兩人劍法若天馬行空,飄閃不定,既驚嘆李園莫可抗禦的不世劍法,更訝異項少龍鬼神莫測的招式。

趙致感到這馬癡就像他的為人般,叫人莫測高深,從外貌判斷,事先誰也會猜想項少龍是力求主動的人,豈知真實的情況恰恰掉轉過來。李園雖是主動狂攻,但卻給對方似守若攻的劍招制得無法用上全力,同時對手流露出來那種堅強莫匹的鬥志和韌力,更使他不由氣餒,這當然也是兩攻不果,氣勢減弱的負面後遺症,否則他絕不會有這種洩氣的感覺。

第六劍尚未擊出,對方木劍忽地幻出數道虛影,也不知要攻向己方何處,李園心膽已怯,自然往後退避。項少龍哈哈一笑,木劍反放肩上,意態自若地扛劍而立,向退至十步外的李園道:「李兄劍法果是高明,鄙人自問難以取勝,故想見好就收,就此鳴金收兵,李兄意下如何?」李園楞在當場,俊臉陣紅陣白,雖說未分勝負,但人人都見到他三次被這馬癡擊退,臉子怎放得下來。但若堅持再戰,一來有欠風度,更要命是信心大失,已鬥志全消。

猶豫不定時,正擔心項少龍真個打傷了李園的郭開長身而起道:「這一戰就以不分勝負論,今天我等確是大開眼界了。」李園心中暗恨,表面惟有堆起笑容,與項少龍同時接受各人的道賀。紀嫣然迎上了項少龍,嬌聲嚦嚦道:「董先生自今開始,養馬技術與劍法可並稱雙絕,不知可肯撥到嫣然下腳處,為病了的馬兒調治。」

人人聽得艷羨不已。雖是打著看馬的旗號,但際此大展神威之後公然邀約,誰都知這有石女之名的絕代紅粉,再不為自己對這馬癡芳心大動之情作掩飾了。正趕上來要向項少龍道賀的其他兩女,給紀嫣然搶先一步,趙致大感沒趣,悄悄退開,趙雅則是毫不避忌,與紀嫣然兩人依傍在項少龍身邊,使在場所有男性都欽羨不已。

李園卻是最難受的一個,本以為今天可在比武場上威風八面,卻落得兩名得力手下重傷,自己則是求勝不得,面目無光之局。最大的打擊是紀嫣然當著他面前約會這大仇人,心中大恨,匆匆率眾離去。趙霸開心得不得了,扯著項少龍和滕翼道:「無論如何我也要請兩位當行館的客席教座,千萬不要推辭!」趙穆嘆道:「董先生和龍兄若能早到一年,項少龍那小子就休想生離邯鄲了。」

項少龍和滕翼交換了個眼色,都暗感好笑。擾擾嚷嚷裡,項少龍終脫身出來,在眾人娭妒如狂的目光相送下,帶著紀嫣然與趙雅離開現場。出了行館之後,趙雅在項少龍耳邊昵聲道:「現在雅兒有十足的理由迷上董馬癡了!不過這廂先讓給紀才女,遲些雅兒再來自己送上門來。」,語罷嬌笑不已地上車離去,留下不明所以的紀嫣然與項少龍等人站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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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ahung33 read  發表於 2014-11-19 09:1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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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孤立無援

紀嫣然在項少龍﹑滕翼左右伴持中,策騎離開行館。項少龍記起趙霸力邀他們作客席教座一事,不由想起連晉生前必是有同樣待遇,所以才有親近趙致的機會,惹起了一段短暫的愛情。趙致不知是否褔薄,初戀的情郎給人殺了,卻又愛上了殺了她情郎的自己,而他偏因荊俊的關係,不敢接受她的愛意,可是若因此使她憤而投入了李園的懷抱,卻又是令人惱恨的事。李園絕不會是個憐香惜玉的人,這人太自私了。

回到熱鬧的市中心區,滕翼道:「我想到藏軍谷看看他們,今晚可能來不及趕回來了。」項少龍點頭答應,順口問道:「派了人回去見老爹沒有?」「老爹」就是呂不韋的代號。

滕翼答道:「前天就去了!」向紀嫣然告罪後,逕自往城門方向馳去,他們都被發給了通行令,隨時出入城門都不會有問題。紀嫣然此時才醋勁大發,嬌嗔道:「剛剛趙雅那句話是甚麼意思?人家要知道!」

項少龍連忙把所有原委向紀嫣然和盤托上,才讓這絕代美女化嗔為喜,更為了趙雅這般犧牲感佩不已。紀嫣然心情大好之下,忍不住撒嬌道:「人家要你陪我漫步逛街,你會答應否?」

項少龍欣然應諾,先策馬回府,才並肩步出府門,隨意漫步。走了半晌,紀嫣然便大吃不消,皆因街上無人不見而驚艷,使她很不自在,迫得她扯著項少龍溜返了借作居停的大宅。主人邯鄲大儒劉華生正和鄒衍在下棋,見兩人回來,都非常歡喜。

劉華生和鄒衍原來是認識了三十多年的老朋友,當紀嫣然就像女兒般,大家言笑甚歡。鄒衍一直未有機會與項少龍敘舊,囑紀嫣然代他接下棋局,與項少龍步入幽靜的後園裡,嘆道:「自平王東遷,群龍無苜的局面已有五百多年了,兵災連綿,受苦的還不是群眾百姓,幸好出了你這新聖人,才有偃兵之望。」

項少龍現在再不敢以胡說八道對待這智者的五德始終學說,因為的確若沒有他項少龍,根本就不會有統一六國的秦始皇。但亦不知如何回答他,惟有默言無語。鄒衍沉醉在廣闊的歷史視野裡,柔聲道:「我知少龍是個追求和平的人,但若要得到真正的和平,則只能以戰爭來達致這目標,捨此再無他途,否則七國如此轉戰不休,遲早會給在西北虎視耽耽的外族再逞凶威,入侵中原,像蝗蟲般摧毀我們的文明。」

項少龍怵然一震,鄒衍這番話就像當頭棒喝,使他想起以前未想過的問題。一直以來,他都在蓄意逃避參與任何攻城掠地的戰爭。卻沒有想過長痛不如短痛,以戰爭為大地帶來和平。這還有點是基於自己是外來人的心理。但問題是事實上他的而且確成為了這時代的一份子,自然應負起對這時代的責任。就算秦國不出兵征戰,六國亦不會放過秦人,這根本就是個弱肉強食的時代。

與其任由戰火無限期地蔓延下去,甚且引至外族入侵,不如利用秦人的強勢,及早一統天下,若由他領兵征戰,至少可把無謂的殺戮減至最少,人民受的苦楚亦減輕多了。想到這裡,不由心動起來。

鄒衍凝神打量了他一會後,微笑道:「天地間千變萬化,始終離不開金木水火土五行的運動,輪流興替。天是五行,人亦是五行,外象功用雖千變萬化,骨子裡仍是同一物事。故而天人交感,每當有新興力量,兩德交替時,必見符瑞,符瑞所在,便是新時代的主人所在。例如周文王時,有赤烏銜丹書飛落周社,開展周室大一統的霸業,正是應時運而來之祥瑞。」項少龍忍不住道:「然則現在又有甚麼符瑞出現呢?」

鄒衍欣然道:「記得老夫曾向你提過新星的出現嗎?半年前少龍離趙往秦,那粒星立即消失無蹤,在老夫大感不解時,天圖上秦境的位置竟出現了另一粒更大更明亮的新星,光耀夜空。現在老夫已能肯定統一天下者必是秦人,且與少龍有直接關係。」項少龍愕然無語,愈發不敢輕視這古代的天文噬瀚威了。

鄒衍伸手搭在他肩頭上,語重心長道:「為了天下萬民的福祉,少龍你必須促成秦人的霸業,否則說不定那顆新星又會暗淡下來。不要理別人如何看你,只要抓緊理想,盡力而為,才沒有辜負上天對你的期望。一統天下必是由你而來,老夫可以一言斷之。」項少龍心頭一陣激動,至此才明白鄒衍的襟懷是多麼曠闊,充滿著悲天憫人的熱情。他的想法是針對著實際的情況出發,不像孔孟般整天只論仁義道德,而鐵般的事實正指出「周禮盡在魯矣」的魯國最後只落得亡國之恨。

在這戰爭的年代裡,只有以武止武一途。鄒衍道:「嫣然一直有這個念頭,希望能扶助明主,統一天下,達到偃兵息戈的目標。」項少龍心中苦笑,要達到這目標的路途漫長而艱苦,不過沒有大秦,亦不會有接踵而來的兩漢昇平局面,更不會有強大的中國出現在二十一世紀裡。想到這裡,猛下決心,決意拋開獨善其身的想法,看看是否可為小盤幫上點忙。同時也暗嘆了一口氣,對他這視戰爭為罪惡的人來說,要一下子把思想改變過來,真不容易。

這時紀嫣然和劉華生並肩走了出來。鄒衍笑問道:「這一局滕負如何?」紀嫣然赧然道:「劉大儒見嫣然無心戀戰,放了人家一馬!」眾人笑了起來。

那劉華生並不知項少龍底細,只當他是馬癡董匡,笑談兩句後,與鄒衍回去繼續爭霸棋盤,紀嫣然則喜孜孜地領著項少龍回她寄居的小樓去。兩名俏婢啟門迎迓,項少龍認得她們,湧起親切的感覺。紀嫣然帶他登樓入室,揮退侍女後,坐入他懷裡,送上熱辣辣的香吻。兩人均湧起銷魂蝕骨的感覺。

紀嫣然故作肅容道:「董兄!敢問何時才可正式迎娶嫣然過門?」項少龍笑著答道:「紀小姐既有此問,唔!讓我先驗明是否正貨?」探手便撫上她的酥胸。紀嫣然軟倒在他懷裡,不依道:「人家是說正經的,見不到你時那種牽腸掛肚實在太折磨人了。」項少龍深切感受到她對自己的愛戀,但想到趙雅也是如此,嘆了一口氣道:「若所有人都知道我得到了你,甚至與你雙宿雙棲,我會變得寸步難行。那時人人都會注意著我們,嫣然你也勢將失去了你超然於男女情慾的地位和身分,對我今次來邯戰的行動將會大大不利。」

紀嫣然這些日子來為情顛倒,其他都拋諸腦後,這刻得項少龍提醒,思索起來,點頭道:「嫣然太疏忽了,忘了你是身處險境,人家現在明白了!」兩人商量了一會後,依依分手。項少龍安步當車,回到行館。烏果在入門處把他截住道:「雅夫人和致姑娘都在等候三爺,我把她們分別安置到東軒和西軒。」

項少龍一聽下立時頭大如斗,正事尚未有任何頭緒,但男女間的事卻是糾纏不清,不禁英雄氣短,思忖片刻,決定了先見趙致。他步入西軒時,趙致又乖又靜地坐在一角發著怔,聽到足音垂下頭去,不知是要表示仍在惱他,還是因被他目睹任李園輕狂而羞愧。項少龍來到她身旁隔几坐下道:「致姑娘不用陪李園嗎?」

趙致臉色變得蒼白無比,咬著脣皮問非所答道:「師傅著趙致來請董先生到武士館一趟。」項少龍心內明白她只是藉口來找自己,否則趙霸怎會遣個美麗的女徒獨自來約他,那並不合乎禮節。嘆了一口氣道:「過兩天好嗎?現在我的心很煩。」

趙致仍低垂俏臉,以蚊蚋般的聲音道:「有甚麼好煩呢?今天你既大顯威風,又嬴得紀才女的青睞,我還以為你不會那麼早回來呢?」項少龍忽然明白了她來找自己的心意,是要向他顯示並沒有從了李園,對這心高氣傲的美女來說,實是最大的讓步了。亦可見她對自己是到了不克自持的地步。趙致緩緩抬起俏臉,淒然地看著他道:「打我罵我都可以,因為是趙致不對。」

項少龍心中叫糟,當一個美人兒心甘情願讓你打罵時,就等如是任君處置。假若自己仍斷然拒絕,她除了自殺外便再沒有可挽回顏面的方法。不禁頭痛起來,長身而起。趙致惶然看著他。項少龍道:「致姑娘在這裡坐坐,我頃刻再來。」匆匆離開往東軒去。

趙雅正憑窗呆望著外面的花園,夕照下花木更帶著濃重的秋意。聽到他的足音,趙雅轉過身來,含笑看著他道:「紀才女沒有找你留宿度夜嗎?」項少龍苦笑道:「早上才跟妳說過我的處境,現在就來跟我吃醋啦?」

趙雅嬌媚一笑,嘆道:「今天董馬癡大顯神威,打動紀才女與雅而芳心的英勇事蹟已經傳片邯鄲,雅兒現在終於可以順理成章地向你投懷送抱哩!」項少龍心中也是叫苦,在正有著那麼多急待完成的事情等著他之際,那還有空去應付她與紀嫣然身邊那些嫉妒若狂的男人。

趙雅婀娜多姿地往他走來,到了高聳的胸脯差點碰到他時,才仰臉望著他無限溫柔地道:「雅兒今晚留下不走了。」看著她檀口吐出這麼誘人的說話,感受著她如蘭的氣息,項少龍確是抵受不住。趙雅踏前小半步,嬌軀立時貼入他懷裡,聳挺的酥胸緊迫著他,意亂情迷地道:「可以嗎?」

項少龍一震醒來,暗忖剛剛才拒絕了紀嫣然,如果趙雅留下來被她知道,那就真的慘了!連忙抓著她的香肩,振起堅強的意志,免得受不了她酥胸的驚人誘惑。

看著她擺明車馬,任君品嚐的浪蕩樣兒,項少龍心動的要命,可是又有太多性命交關的事要處理,眼光放肆地落到她不住起伏聳動的豪乳,輕聲在她耳邊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趙雅聽得心神俱醉,熱淚盈眶,獻上溢滿濃情蜜意的熱吻,這才依依不捨的離去,猶自淺淺低吟著這兩句令人蕩氣迴腸的情詩。

項少龍送走趙雅後,連忙回內宅更衣,同時使人把久候的趙致請入內堂。他有點口渴,著人沖了兩盅熱茶,與趙致對坐廳中品茗。趙致有點受寵若驚,不時偷看著他。項少龍心中一熱,暗忖若要佔有她,她定然不會拒絕,就只這個誘惑的想法,他便要費很大的理性才能勉強克制著才被紀嫣然跟趙雅挑弄起的莫大衝動。

這時的趙致,另有一股楚楚可憐的神態。事實上連他亦不明白為何自己沒有動這美女,只是為了荊俊的理由似未夠充分,因為她顯然沒有愛上這小子。趙致輕輕道:「那奸賊入城了!」項少龍一時沒會過意來,不解道:「奸賊?噢!你在說田單?」

趙致垂頭道:「我真怕柔姊會不顧一切去行刺他。」項少龍嚇了一跳道:「你須勸她千萬不要魯莽行事,否則會悔之不及。」

趙致喜道:「原來你是關心我們的。」項少龍知道無意間洩露了心意,苦笑道:「由始至終董某都關心著你們。」

趙致俏臉重現生機,白他一眼道:「但為何你又處處要對人家泠淡無情呢?」項少龍沒好氣道:「那晚鄙人一心以為可與致姑娘共品交歡喜酒,卻落得弩箭指背,差點小命不保,還要我對你怎樣多情呢?」

趙致乃黃花閨女,聽他說得如此坦白,俏頰生霞,但又是芳心竊喜,赧然道:「對不起!那只是一場誤會,趙致現在向你叩頭賠罪好嗎?」竟真的跪了下來。嚇得項少龍走了過去,一把將她扶著。趙致任他抓著香肩迫著坐了起來,滿臉紅暈地橫了他無比嬌媚的一眼,幽幽道:「不再惱人家了嗎?」

項少龍感到她的嬌軀在他手裡像吃驚的小鳥般抖顫著,憐意大生,柔聲道:「姑娘何苦如此?」趙致兩眼一紅,淒然道:「趙致幼逢不幸,家散人亡,柔姊又整天想著報仇雪恨,所以人家的脾氣有時不大好,以致開罪了先生。」

項少龍更是心生愛憐,暗忖其實她所有無情硬話,全是給自己迫出來的。忍不住一陣歉疚,騰出右手挑起她巧俏的下顎,微笑道:「不要說誰對不起誰了,總之由現在開始,舊恨新仇,全部一筆勾銷如何?」趙致俏臉紅霞更盛,垂下秀長的睫毛,半遮著美眸,在他手上輕輕頜首答允。那種少女的嬌姿,誰能不怦然心動。

項少龍忍不住湊過嘴去,在她香脣上淺淺一吻。趙致嬌軀劇震,連耳根都紅透了,反應比項少龍那天在馬背上強吻她時,還要激烈。項少龍衝動得差點要把她按倒蓆上,合體交歡,不過靈台尚有一絲清明,勉強放開了她,問道:「田單在甚麼地方落腳,跟他入城的有多少人?」

趙致聽到田單之名,泠靜過來道:「他住進了趙宮裡,多少隨從就不清楚,不過通常無論到那裡去,總有很多親衛貼身保護著他。」又道:「今晚趙王會設宴歡迎這奸賊,各國使節都在被邀之列。」項少龍立知又沒有自己的份兒,現在趙王是擺明礙著李園,要故意泠落他了。

趙致有點羞澀地道:「先生可否去勸柔姊,我看她會肯聽先生的話。」項少龍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善柔冒險去行刺田單,爽快地站了起來道:「好吧!我們這就去見你姊姊。」

項少龍與趙致才策馬馳出行館,一騎由遠而近,大叫道:「董爺留步!」兩人愕然望去,赫然是蒲布。項少龍趁機向趙致道:「你先返家中等我!」趙致柔順地點頭,逕自離去。

蒲布來至身旁,喘著氣道:「侯爺請董先生立即往見!」項少龍點頭答應,隨他往侯府趕去。他幾次想向蒲布表露身分,但最後都苦忍住了。半年前和半年後,人的心態說不定會起了變化。項少龍在侯府的密議室見到了趙穆。這奸賊神色凝重,劈面就道:「李嫣嫣真的生了個太子出來!」

項少龍好半晌才會意過來,一震叫道:「不好!」趙穆捏拳頓足道:「今趟真是給這小賊佔盡便宜,他可以公然成為國舅爺,爹爹卻要擔心給楚王知道那是他的兒子,就此一點,爹已盡處下風。更何況李嫣嫣對爹根本只是利用而沒有任何情義,現在登上后座,要操縱楚王更是易如反掌。李園在楚國就可以風得風,要雨得雨了。」

項少龍想起了李園的人格和心術,駭然道:「君上危險了?」趙穆憂色重重道:「你也看出了這點,現在李園最大的絆腳石就是爹,若我是李園,首先要對付的人就是楚王。大王體質一向不好,只要李嫣嫣誘得他旦旦而伐,保證他捱不了多久。楚王一去,李嫣嫣和李園就可名正言順通過那小雜種把持楚政了。爹又沒有防備之心,還以為他兩兄妹仍是任他擺佈的棋子,那對狗兄妹要害他真是易如反掌呢。」

項少龍泠然道:「唯一之法,就是趁李園回國時,由我假扮馬賊把他幹掉,那就可一乾二淨了。」趙穆臉上陰霾密布,久久沒有說話,最後才吐出一口氣道:「恐怕沒有那麼容易,李園本身劍術高強,今次隨來的家將侍從接近五百人,實力比你更雄厚,而且他現在聲價十倍,孝成王必會派軍送他回楚,途經魏國時魏人也不會疏於照顧,你若魯莽動手,必不能討得好處。」

項少龍心中暗笑,你這奸賊既有此說,自是最好,省了老子不少麻煩。趙穆顯然非常苦惱,唉聲嘆氣後,斷然道:「你有沒有其他應付良方?」項少龍故意道:「讓我立即趕回楚國,向君上痛陳利害,好教他妥為預防。」

趙穆不悅道:「那末這裡的事誰給我辦,而且爹連我這親兒的話也經常不聽,怎會聽你一個外人的。」項少龍早知他是個自私得只認利害,不顧親情的人,所以絕不肯放他走。但如此擺擺姿態,可令趙穆更信任他。沉聲道:「那我們就須加快行動,否則沒有了君上的支持,侯爺縱使登上王位也會惹來別國干預。」

趙穆臉容深沉,皺眉道:「本候想你為我查清楚一件事。」項少龍道:「侯爺請吩咐。」

趙穆頹然道:「孝成王這半年來,對我泠淡多了,像最近幾次和李園密議,又如今天接見田單,都不讓我參與,其中自是出了點問題。」項少龍對此也感奇怪,只是沒有深思,隨口道:「是否因郭開在搬弄事非?」

趙穆不屑地道:「郭開算是甚麼東西,那有能力離間我和孝成王,我懷疑的是趙雅。因我壞了她和項少龍的好事,所以一直含恨在心,只是想不到有甚麼把柄落到了她手裡,使孝成王對她深信不疑。」項少龍心理暗笑,知道自己曾告訴趙雅,趙穆乃楚人派來的間諜這件事。

看現在的情況,自然是趙雅把此事密告了孝成王,使孝成王動了疑心。於是把郭開由趙穆處收買過來,讓他掉轉槍頭對付趙穆。說不定連樂乘都背叛了趙穆,否則孝成王怎安心讓樂乘繼續掌握邯鄲城的軍權。原本簡單的事,忽地變得複雜無比。

像趙穆這種長期掌握實權的大臣,即使趙王要動他,亦非一蹴可就的事。必要按部就班的去削他的權力,不讓他參與機密,離間依附他的其他大臣將領,否則便會橫生禍亂。尤其在烏家一役後,趙國再經不起另一次打擊了。項少龍自問若與孝成王掉換位置,最佳之法莫如拋除成見,設法把廉頗或李牧其中之一調回邯鄲,那就可穩操勝券了。趙國一天有這兩個蓋世名將在,誰想對付趙人恐都要付慘痛代價。

不過李牧和廉頗一在北疆與匈奴作戰,一個則正與燕人交鋒,誰都難以抽身,否則趙穆早就完蛋了。可以說廉李任何一人回邯鄲之日,就是孝成王對付趙穆的時刻。自己的處境亦非常危險,郭開並非虛言恫嚇,趙穆真是連邊兒都不可沾上的人,否則動輒有抄家滅族之禍,那就真是無辜了。

形勢的複雜還不止於此,李園現在榮陞國舅,身價一日間暴漲了百倍,孝成王更要看他面色做人,誰說得定這昏君會不會忍痛犧牲自己這養馬人來討好他呢?想到這裡,更是頭痛。趙穆見他神色凝重,忽明忽暗,還以為他與自己憂戚與共,壓低聲音道:「我看趙雅對你動了春心,以你的才智,定可由她處探出口風,看她究竟抓著我什麼破綻,若事情不能補救,我們只好殺掉那昏君,只要能控制邯鄲,就可以從容對付李牧和廉頗兩人了。」

項少龍心中懍然。聽這奸賊的口氣,似乎頗有一套把持朝政的方法,並不急於自己登上王位,心中一動,立時想起了晶王后。趙穆既懂用藥,又能隨意進出深宮,把這久曠怨婦弄上手可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有她與趙穆狼狽為奸,把持朝政,確非難事。乘機問道:「真個有起事來,邯鄲有甚麼人會站在侯爺這一方?」

趙穆猶豫頃刻,道:「真能助我的人只有樂乘和幾個由我一手提拔的大臣將領,幸好有你來了,加上我的二千家將,要攻入王宮都不太困難,不過這只是下下之策,若換了以前,我要殺孝成王真是舉手之勞,包保事後沒有人知是我做的手腳,但現在他處處防我,就非那麼容易了。」接著興奮起來道:「你現在應清楚項少龍是誰了吧!」

項少龍吃了一驚,點頭應是。不知他為何忽然提起自己。趙穆道:「我剛接秦國來的密告,項少龍正率人來此報仇,待會我就入宮見孝成王,陳告此事。任項少龍其奸似鬼,也猜不到咸陽竟有與我互通消息的人。」項少龍很想問他那告密的人是誰,隨即壓下這不智的衝動,故作驚奇道:「項少龍和我們的事有甚麼關係?」

趙穆道:「關係就大了,像你和那龍善兩人,體型均與項少龍非常相近,只要佩多把木劍,便可冒充他刺殺孝成王,倘再解決了逃走的途徑與時間,那事後誰都以為是項少龍幹的好事,我們就可開脫關係了。」項少龍暗呼好險,表面上則拍案叫絕道:「君上想得真周到,只要孝成王離開王宮,讓我預先知道時間地點,鄙人必能做得妥妥當當,包保不留下任何把柄。」

趙穆興奮起來道:「由今天開始,我們若無必要,就儘量不要碰頭。你也要小心點李園,現在不但孝成王對他另眼相看,田單知他成為國舅後,也撇開了我而轉和他接近。你或者尚未清楚田單,這人比信陵君更要厲害,絕非易與。」

項少龍今趟真是煩上加煩。在爭奪魯公秘錄一事上,他早察覺到楚人和齊人一直秘密勾結,力圖瓜分三晉,現在李園既有機會成為楚國最有權勢的人,田單有因利害關係加以籠絡巴結。這亦使自己的處境更是危殆。若被李園和田單兩人一起向孝成王施壓,他的小命更是隨時不保了。有甚麼方法可應付這艱難的險局呢?趙穆又千叮萬囑他去向趙雅探詢口氣,才讓他離開。

項少龍鬆了口氣,這下可以名正言順地去「勾引」趙雅了。趙穆在邯鄲廣布線眼,若知他未使力追求趙雅,必會心中起疑。同時更另有隱憂,若趙王把他上次離邯鄲前曾將與趙穆聯絡的楚使抓起來一事漏了出來,輾轉入到趙穆之耳,以他的精明厲害,必可從中看出自己很有問題。又想起了郭開,他曾說過找自己去逛宮妓院,但卻一直沒有實踐諾言,可能正是因李園成了新貴,所以孝成王態度再改,郭開這種趨炎附勢之徒,對他自是避之則吉了。

忽然間,他感到在邯鄲優勢盡失,變成四面受敵,孤立無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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