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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寄秋 -【龍門正章四大壇主之三】降鷹冰美人 [打印本頁]

作者: wint    時間: 2008-7-22 11:30 PM     標題: 寄秋 -【龍門正章四大壇主之三】降鷹冰美人

她真是「龍落流沙被鷹救」,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他這怪鷹明明有雙藍綠各一的美麗陰陽眼,  
一頭會噴火的酷發和俊逸的外表,  
可卻偏偏自怨自艾像「亞細亞的孤兒」,  
雖說自己在四冰美人中長得還算端正,  
但他也不必天天巴著自己不放,天仙、天仙的叫個沒完,  
叫得她耳朵都快「生癬」了!  
還定時以「喂豬法」、「養象法」來喂她,  
害她每天只能倒在他懷裡吃吃吃,  
最激烈的飯後運動便是對他發號施令,  
這樣的日子久了實在很膩,  
還好他那不怕死的後母竟想來取她的小命,  
這下,大家可有得玩了……

[ 本帖最後由 wint 於 2008-7-23 09:03 AM 編輯 ]
作者: wint    時間: 2008-7-23 08:54 AM

楔子

北風狂嘯著追趕一隊經商的旅人,領隊是一位美若天仙、氣質出眾的冷艷女子,為了全隊的安危,她不時回頭張望,確定所有人的安全無礙,才肯繼續前進。

  “冷剛,你仔細看著前頭,我想暴風雨快要襲來了。”她拉緊夜裘,拼命地向前頭喊話。

  “不會吧!我看除了風大了點,不至於有暴風雨。”在這種烈陽下的沙漠裡?冷剛不信地想。

女子甩甩頭,吐出口中的飛沙,“相信我,我對濕氣的敏感度高於常人。”

  “好的,我會謹慎些,你自己小心。”風幾乎將他的聲音吹散。

  “大家小心!”

  很快的,她的話應驗了,在一片漫漫黃沙中,突然襲來一大片烏雲,迅速地掩蓋整片天空,一時間四周陷入幽暗狂風中。

  頃刻間,雨開始如珍珠般大小直落,其中夾雜著閃電和震耳欲聾的雷聲,擾得人畜不寧,分不清東南西北。

  “穩住,大家要穩住不要慌!”女子用最大的聲量高吼,還是敵不過轟聲四起的雷鳴。

有些人控制不住座馬而跌落,有些人則因視線不明而走岔,惹得冷剛忙著把走岔的人拉回原處,又要安撫不安的馬匹,足下一時不察踩入流沙中,他以為這下死定了,沒想到被女子素手一拉,他便穩穩地踩回硬地上。

  這場驟雨來得急,去得也快,不一會天空又恢復一片晴朗,冷剛細點人數,欣慰沒人傷亡,正想向駿馬上的女子回復時,才發現上面空空如也。

  冷剛當機立斷地囑咐手下去尋找,直到有人來報在流沙區上,發現女子的銀鈴一只。

  他一看,立刻發出怒吼聲大喊,“龍霞——”

  ☆☆☆

  一行穿著打扮怪異的黑衣人,正行經“逆江河”。

  據聞逆江河因山勢地形之故,由南向北流行,乃是地泉湧出之江河,泉水甘甜而清澈,唯河底是一片流沙,沒人知曉流沙何處冒出。

  為首的一人眼神銳利,直視著河中似人形的漂浮物,“久鷹,去看看那個垃圾死了沒,死了就把他往山溝一扔喂野狼,免得礙眼。”

  身側一位高壯的大漢領命,泅入河中將“屍體”撈了起來,正准備往山溝一扔……

  “等一下,把她臉上的頭發撥開。”不知為何突有此一舉,連他自己也很納悶。

  “是的,堡主。”

當一張絕艷無雙的美麗臉孔展露出來時,眾人皆倒吸了一氣,差點從馬背上跌下來,無不贊歎,好美的中原女子。

  之所以認定她是中原人,主要是她那纖細的五官和玲珑嬌小的個頭,還有那一身看似名貴精致的緞裳絲綢湘裙。

  “好可惜哦!天妒紅顏。”

  正當有人發出欷吁聲時,原本被認定已氣絕身亡的女子動了一下。

  “她還活著……”頓時眾人的驚訝聲四起,但更令他們傻眼的事發生了,堡主居……居然輸內氣給……

  “看什麼看,回堡!”

  於是在回程的路途中,冷傲的堡主懷中始終有一位女子的存在。
作者: wint    時間: 2008-7-23 08:55 AM

第一章

  當時只記入山深,青溪幾度到雲林。
  春來遍走桃花水,不辨仙源何處尋。


  靜,死寂的靜。

  淡淡的濕木味,腐朽的陳年麻布堆在牆角,一盞半滿的燈油裡浮著蚊屍蟲體,老鼠在屋梁上竄動,速度遲緩而停滯,仿佛在傾聽些什麼。

有些年歲的木床上,躺著一位臉色蒼白的絕色女子,身上的衣物全無,只復蓋一條薄薄的棉被。

  在近秋的時分,涼意使人清醒,她那扇輕羽般的睫毛如黑夜中的昙花悄然綻放,掀開沉睡已久的陰暗,帶來一絲光明。

  “這裡是……”她張口欲語,卻發現舌干唇裂,粗嘎的嗓音難以入耳。

  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在何處?她定下心來回想。

昏迷前的狂風暴雨及無情的流沙,如重播畫面般在她腦海中掠過,胸腔內的肺袋好像能感覺到當時的壓力,氣悶不張略微難受。

  緩緩地呼氣吸氣,將那股悶郁排擠出身體,待感覺舒適些,她才打量起四周。

  雖然斜劍山莊富甲一方,下人們的居所不比尋常人家差,但她還是一眼看出自己身處低下的傭人房,而且是久無人居的下等屋。

  是誰救了她又棄之不顧?是無心還是力有未逮?抑亦或是故意?總歸一句話,不論敵友,她龍霞是欠下這條人情債了。

  勉強撐起虛弱的身軀,慢慢地下床,乍見自己修長的裸足,龍霞倒是好笑地低下頭掃視自身赤裸軀殼。

  誰這麼無聊,脫光她身上的衣物,是怕她潛逃還是刻意捉弄?若是前者,也該打入地牢才對,如果是後者,她可看不出有何趣味。

  “你醒了?太好了!我以為你這下死定了。”一位身著秋香色衣裳的丫環,興奮地在她床前喳呼。

  “是你救……救了我?”

  龍霞烏鴉似的嗓音絲毫打不消丫環的雀躍之心,“是……呃!也不算是。”真好,她沒死,這麼美的姑娘若香消玉殒實在太可惜了,還好她躲過勾魂使者的催魂玲,得以停留在人世間。

  龍霞有些被她搞糊塗了,是也不是?“你不會連救人都得考慮吧!”口真干,真想喝口水,她心想。

  “當然不是。”丫環忙搖頭,要不是自己半夜尿急,也不會見她被丟棄在野狗出沒的假山旁,若遲了一步,自己可找不到她完整的四肢了。

  “我姓龍,單名霞,敢問姑娘芳名?”

  “我叫多蘭兒,只是個丫環啦!不像姊姊你這麼美……啊,我可以叫你霞姊姊嗎?”多蘭兒不好意思地咬咬下唇。當她救回霞姊姊時,身為女兒身的她也為之驚艷,耗了九只老虎的力量,才把霞姊姊連拖帶拉地救回堡中最偏僻的下人房,而私藏外人入堡是項重罪,所以她只好委屈霞姊姊了。

  “你順口就好,我沒有意見,畢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雖同是女子,龍霞還是下意識地拉高棉被。

“其實真正救你的人是堡主,我不過是意外路過才將你帶來此。”多蘭兒難過地想,可是很可恥,她連自己起碼的溫飽都供不起。

  她在堡中只是個微乎其微的丫頭,專在廚房打雜的小下人,連三餐都得看廚娘臉色,要是廚娘一個不順意,餓上她兩、三頓也是常有之事。

  她是小孤女,三歲就被賣入堡內為婢,由於生來就瘦小不討喜的模樣,因此總是受盡先入堡丫環的欺凌。

  再加上她不擅長逢迎拍馬,個性又怯弱,所以更讓人瞧不起,索性把欺負她當成是日常游樂,而上面的主事者又不管這類瑣事,反正堡中有的是錢,死了一個丫環再買就有,何況她長得又不出色。

  “堡主?這裡是……”她該不會遇著個變態堡主,救人又折磨人吧?龍霞蹙眉想。

“這裡是赤鷹堡,我們堡主是赫赫有名的北方枭雄薩非鷹,你一定聽過我們堡主的大名吧!”

  北方枭雄薩非鷹?龍霞眉頭微微一凝,在記憶庫中搜尋此人的資料。

  薩非鷹,人稱赤鷹之魔,赤鷹堡堡主,年約三十歲,行事乖張冷酷,冷血無情而孤僻,不易相處,傳聞他性情反復陰狠,沒有所謂的正邪善惡,只恁一時心情而定,然而被他所救是幸或是不幸?她亦不解。

  “是你們堡主一時興起救人,然後又嫌無趣隨手一扔?”她生氣地想,畢竟無意識的活人沒啥好玩的。

  “不是的。”多蘭兒頭搖得厲害,連手也跟著左右揮動,“是夫人她……”她趕緊捂住嘴,跑到屋外四下瞄了一眼再跑進來,她可不敢說出真相,萬一被人聽見,她這條小命就要嗚呼哀哉,下黃泉地府找牛頭馬面報到了。

  夫人在堡中的地位甚高,除了堡主之外,沒人敢在她面前吭氣,要不是她正巧看到霞姊姊尚有一息存在,不忍地及時搶回霞姊姊一命,不然她是打死也不敢忤逆夫人的。

“堡主夫人看我不順眼是吧?所以欲置我於死地?”女人,永遠爭得是那一張臉皮,她體會得到,從小到大,她就因為美麗的臉孔而招惹不少是非,男人因為她而爭得面紅耳赤,女人則恨不得和她交換那張薄薄的臉皮,殊不知相由心生,再丑陋的女子也會因心美而散發出獨特的魅力,但美女總是遭忌。

  “夫人不是堡主夫人,她是堡主的夫人……也不對,她是夫人,但不是堡主夫人……呃!但她是堡主夫人呀!我……哎呀!要怎麼說才對?”

  看多蘭兒急得腦袋瓜子要打結的模樣,龍霞不由得歎息,什麼夫人不是夫人,一下子又是夫人是夫人的,自己快被她搞糊塗了。

  “停——多蘭兒。”見她張口不語,龍霞才滿意地說道:“你的意思應該是夫人不是現任堡主的妻子,而是前任堡主的妻子。”

  多蘭兒眼神中露出崇拜,“哇!霞姊姊好厲害哦!我都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你還有辦法找出我話中的線頭,不過夫人不是前任堡主的妻子,她是前堡主的妾室而已,但是大家都很怕她就是了。”

  夫人雖不是正室,受寵程度卻不比正室失色,尤其是正室夫人去世後,她更是獨霸丈夫的寵愛,即使前任堡主已往生多年,但她在堡中仍有相當地位。

  聽到多蘭兒這番話,龍霞有些迷惑了,他救人,她拋人,難不成兩人有隙怨?唉!算了,人家的家務事輪不到自己出頭,當前要務是先將自己身體養好,早日回到斜劍山莊復命,免得莊裡擔心。

  “多蘭兒,可否給我一杯水喝?”她本來口已經很干了,再浪費些口水就更渴了。

“水呀!我找找看。”水在哪裡呢!多蘭兒很努力地張望,“喔!水有點髒耶。”她用小茶杯裝了半杯。

  龍霞真想大聲哀號,那豈止只有一點髒,本已不能飲用,先略過黃濁的水色不說,光是在裡面“游泳”的“住客”就不在少數,要是一口喝下去,明兒個非生大病不成。

“好像不能喝咧!”惡心的皺鼻,多蘭兒將茶杯拿得遠遠的。“霞姊姊,我去井邊打干淨的水好了。”

  “麻煩你了。”連點個頭龍霞都覺得吃力。

  “不麻煩不麻煩,你等一下,我馬上就回來。”一說完,多蘭兒忙著要去打水。

  “等一下。”龍霞勉強喚一句,“我的衣服……”

  多蘭兒有些不解地眨眼睛,衣服?對哦!霞姊姊沒有衣服穿,可是她也只有兩套換洗衣物,“我想辦法幫你弄一件衣服好了。”

  “先謝謝你喽!”

  “不客氣。”多蘭兒笑著道,這下慘了,她到哪裡去弄件衣服給霞姊姊穿?

  當初夫人也真壞心,把人家剝個精光,棄在冰冷的石板上,任由霞姊姊自生自滅,要是被堡主知情,不知又要惹起什麼風波。

  跟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衣服,可要找誰求去?

  喔!對了,差點忘了要提醒霞姊姊,多蘭兒忙道:“霞姊姊,你千萬不要出房門,不然被夫人發現你的行蹤,連我都得遭殃。”她只是個小小丫頭,可得罪不起夫人。

  “我會注意些,不會為你添麻煩。”身子虛成這樣,她又能到哪兒去?龍霞心想。

  “那就好,我先去打點一下,你要等我哦!不可以亂跑。”再三的囑咐後,多蘭兒小小的身影才消失在房間內。

  龍霞幽然地歎了口氣,將身子靠在床柱上假寐,等候多蘭兒的再度來臨,只是等許久,仍不見她的人影。

  因多日昏迷未進食,腹內發出抗議聲,口干舌燥又饑餓,在久等不到多蘭兒後龍霞決定自力救濟。

由於身無一物以蔽體,她只好將棉被當貂鑲使用,把身體緊裹在棉被裡,露出一截藕白小腿,赤足離開木床。

  “哎喲!好冰。”她發覺地面上的溫度低了些。“還好不是降雪季節,否則這雙腿非廢了不成。”

  咬著牙,龍霞硬撐起幾乎要昏厥的身子,一步一步以蝸牛腱行的速度,緩慢地走出老舊的房捨,憑借著體內一絲絲對水氣的敏銳度,她蹒跚地逼近水源處。

  在不服輸的倔強下,她拖著完全失去感覺的肉體,來到一處清泉流經的小溪邊,正欣慰地想俯身掬取一掌清澈時,她目眩了一下,搖晃的身子眼看著就要跌入河中。

  “你在干什麼?”一記山般的怒吼驟起。

  來不及回頭望,黑暗就籠罩了她的視線,在她昏迷前,依稀還記著有雙強壯的臂彎,以及一雙詭異的綠眸……或是藍眸,她已經分不清真實和幻境。

  “該死的女人!”

  一道疾風掠過,平靜還給原來的平靜。

  ☆☆☆

  “堡主,小姐的身子沒什麼大礙,只是多日未進食才會昏睡。”老邁的大夫抖著手,不敢直視那雙如惡魔般的眼。

  “下去吧!”一心注視著床上的人兒,薩非鷹沒有心思注意到大夫松了口氣的表情。

  “是是……老朽告退。”慌亂地收拾醫具,瞧也不瞧那張令人生畏的臉,大夫三步兩步地急忙離去,步履之快如頑皮的孩童,絲毫不見花甲年歲的老邁狀。

  “第二次了,你第二次在水中與我相遇。”薩非鷹的聲音輕幽得仿佛從地底深處傳來。

  自從在逆江河救起奄奄一息的她,他的心如同逆江河般洶湧不定,當時他不假思索便渡以真氣,將她從閻王手中搶回一條命。

  她的美麗撼動了他心靈中深藏的弦,使他不自覺地被吸引,想去靠近她。

  他不承認愛上她,因為他沒有心,只是他身體不受控制地想和她親近,而他將之歸咎於是自己欲望禁锢太久的緣故,所以在把她一安頓好之後,他立即找那頗負盛名的藝妓花魁莎蓮尋歡,意欲宣洩一身之欲。

  縱情三日酒池肉欲之歡後,他自信已有足夠定力可以抗拒她的美麗,誰知在他一回堡才知伊人已不知去向。

  盛怒之下他一掌擊斃侍房丫頭,並下令全堡人手極力找尋她,他相信以一名虛弱無助的江南女子,是沒有能力出得了赤鷹堡。

  經過數個時辰無效的梭巡,他的耐性已達臨界點,一股噬血的火焰在腹中悶燒,想將一干失職之人的血擰干,捏碎他們無用的頭顱。

  他怒火如燎原紅焰,不少人受到波及而受了傷,可他仍不滿意地欲燒毀整座山林,所以才會出現在杳無人跡的角落裡而發現她。

  “你是水妖嗎?還是受上天責罰落塵的林中仙子?”她若是水妖,自己不就是火妖?想到此,他眼一沉,露出難以抑制的痛楚。

  他是火妖,一個名副其實的妖怪,一個人見人怕的惡魔,連父母都不屑一顧的妖魔鬼怪,就連他自己也厭惡這一身奇特,好想生為平凡男子,擁有一份平凡的人間愛戀。

  “你若是水妖,遇著我這團烈火,會是水滅了火,還是火燒干了水?不,你不是水妖,水妖不會溺水,你是上蒼賜予我的凌波仙子,只屬於我。”

  當他在她耳旁不斷地喃喃自語時,悲哀襲上了他全身,妖怪有權亵渎仙子的靈氣嗎?一雙手沾滿無數生靈的鮮血,他還配擁有聖潔無瑕的天女嗎?還有他異於常人的外表……

  他陰鸷的臉上露出一抹邪惡的笑,是的,他可以,因為這是屬於他的仙子,上天無權反對,還有她,也失去了拒絕的權利。

  “你,會是我的仙子。”

  ☆☆☆

  杭州城

  “什麼?!霞陷入流沙河?”

  不只是居於上位的絕色女子發出冷厲聲,座下的眾人也一別不敢置信的悲恸貌,寧可自己耳背聽錯了,也不願接受此惡耗。

  “對不起,夫人,霞姑娘都是為了救冷剛這個賤軀,才人葬身在沙河中。”自責甚深的冷剛紅著眼眶想,這趟絲路之旅原本很順暢,在和塞外民族交易之後,他們即起程返回關內。

  根據商隊腳程計算,他們可以在一日之內穿越黃沙漫漫的塞外入關,但因他一時吃錯了食物而腹絞難抑,不得不暫緩行程。

  這一延遲,剛一入關就碰巧遇上了一場大雷雨,搞得人心惶惶,驚慌得四下閃躲,而他為了穩定商隊的人馬,一個分心就身陷流沙中。

  “冷剛,這件事你毋需自責,若你易地而處,我相信你亦不惜一死以護霞的安危。”龍貝妮慨然一歎,多少心痛絞著肺腑。

  煙、霞、雲、霧四人自幼就守護著她,當她誤陷時光河,從先進的二十世紀來到遙遠落後的唐朝時,她們也不畏艱險地尾隨她而來。

  在她心中,她們是她誓死與共的好姊妹,情分不遜兩位仍身在二十世紀的冷血姊姊們。

  一個重重的落地聲響起,冷剛雙膝跪地垂下頭,“全是我的錯,是我該死!”

  “別這樣,冷剛,發生這種憾事是誰也無法預料,只是怪霞福薄命淺。”龍貝妮拼命忍著辛酸道。

  “你打我,罵我好了,我罪該萬死,為什麼死的不是我?”愧疚感讓他不敢抬頭見人。

  “你這是何苦來哉!”她用眼神暗示夫婿天寒,希望他安撫冷剛的內疚。

  一接到妻子懇求的眼神,不善言辭的斜劍山莊莊主冷天寒,只得接下“懿旨”,誰教他是“妻奴”票選的第一名?

  “夠了,冷剛天災人禍是無可避免的,不管今日出事的是你或是龍霞,我們一樣會心痛。”

  對於那四位忠心護主的冰美人,他是由衷的感激,更欽佩她們無所畏懼的勇氣,甘願拋棄未來世界的一切榮譽和家人,盡心服侍她們心目中的唯一主人,為此,他也將她們視為親手足,如同那些患難與共的兄弟般。

  “可是……莊主,我覺得自己很沒用,對不起大家,害霞姑娘為我喪命。”一位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因他而魂飛九重天,教他自責不已。

  “不要再說了,我相信霞不會怪罪於你的。”龍霧倚在夫婿懷中,無聲地垂著淚,她無法承受霞已離她們遠去的訊息,姊妹為伴已有二十幾載寒暑,這項打擊著實令人心碎。

  “是啦!大鋼牙,一切是天定,不是單憑你一己凡力能扭轉的。”緊摟嬌妻,冷玉邪企圖打散一室低迷。

  霞的意外他有些難受,但更讓他揪心的是妻子的眼淚,畢竟他和龍霞相處的時間不多,而他的一顆心全懸在霧兒娘子身上。

  一旁的向景天擁著哭紅眼的妻子冷琉璃,風千屈則不捨的安慰哭得淅瀝嘩啦的愛妻柳纖雲。

  “我知道你們不怪我,可是這樣我更難過。”冷剛一說完,不由自主地猛賞自己耳光。

  “冷剛——”眾人輕呼。

  “發夠了瘋沒有,沒見到屍體,我們絕不接受霞已經不存在的事實。”兩道白影分別禁锢他的雙手。

  “煙,雲,你們怎麼也趕回來了?”龍霧忍住悲傷,望著久別的姊妹。

  龍雲遠嫁睢陽城外的霸風寨,也就是今日的鎮國將軍府,而煙正在湖南龍門,幫新任門主龍雅整頓門務,兩人都離杭州城甚遠,一時之間不應知情才是。

  “發生這麼大的事,我們豈可不知。”龍雲雖冷但性子急,不太憋得住話。

  “你家相公呢?”冷玉邪悠然地問道。

  龍雲不在意地聳聳肩,“管他去死,霞的事比較重要。”

  剛得知這一消息,她頭也不回地躍上快馬,直奔杭州城前來,棄夫於不顧,沒想到在城門口巧遇急奔而來的龍煙,兩人相視不言,便朝同一方位馳去。

  龍煙冷靜地先向主子颔首,然後蹲下身子問:“你找過霞的下落嗎?”

  聽到問話,冷剛略微仰起頭,“四周全找遍了,除了漫漫黃沙,不見絲毫人影,只剩一只銀鈴。”

  一發現馬背上少了龍霞,他馬上下令所有人盡全力去尋找,直到一道銀光在沙漠中反射,他才錯愕地傻了眼,任由銀鈴沉沒沙流裡。

“你確定霞落入流沙河?”龍煙再一次要求認證。

  “是的。”他很希望回答相反語句。

  “我了解。”龍煙站起身,走向龍貝妮,“小姐,你記得愛因斯坦的能量不滅定律吧!”

  愛因斯坦?能什麼量……眾人如七月鴨子聽雷聲——不懂。

  倒是龍雲、龍霧的眼一正,等著下文。

  “你的意思是霞尚在人間?”能量不因空間改變而消失,龍貝妮想到了。

  “嗯!我在龍門總壇時,龍雅突然要我回莊一趟,說霞發生了意外,所以我才得知這件事。”

  “既然有流沙,那沙流應該流向何處,愛因斯坦的相對論不外提醒我們,凡事必有定律。”

  “沒錯,流沙的流向總會有個出口。”興奮的龍雲一掃之前的怆然,右手輕擊左手掌心。

  向景天好心地提點,“我聽不懂什麼哎因死躺,但是有一點你們別忘了,人無法在流沙中呼吸,何況流沙河有多深多長亦不可測。”一旦沙子入了口鼻,大羅神仙也束手無策。

  他的話的確不中聽,但是只要有一線希望她就絕不放棄。“煙,老祖宗怎麼說?”龍雅是龍貝妮的嫡傳祖先,礙於禮法,她以老祖宗稱之。

  “小姐,你是龍家的女兒,體內流有龍王血脈,世代受南海龍王庇佑,應該有個譜。”

  思忖片刻,龍貝妮綻露出一朵細微的笑靥,“我懂你的意思了,煙、雲、霧,准備牲禮起水占。”

  “水占?!”

  龍雲、龍霧先是一怔,繼而吁了一口氣,她們怎麼會忘了以水占卜這件事,真是健忘。

  ☆☆☆

  三牲擺在向水處,三果以石當桌,分向三方擺弄,洛神花揚灑在水面上,隨著淮河的水在原地打轉。

  “不要緊吧!貝兒,會不會傷到腹中胎兒?”對於未知之事,冷天寒以妻子安危為第一要件。

  “水是龍家的靈魂所在,不會危害到龍家人。”龍貝妮回以笑谑的眼神,轉身將手探入河水。

  瞬間河中出現一個、兩個、三個、無數個……小漩渦,小漩渦不停地打轉匯集,形成一個大漩渦,讓圍觀眾人不由得俯首稱奇。

  “南海的水神呀!庇佑我龍家的王,你的子孫需要一點啟示,請賜予水的力量。”龍貝妮的手似乎被水包圍住,漩渦中突然沖出龍形的水柱,將她卷在半空中,不停地在她身側繞轉。

  “貝兒——”冷天寒忍不住擔心地大喊。

  “不會有事的,水是小姐的守護者。”身後的龍煙出言解釋。

  這種水占她也是頭一回見到,有些訝然又有些感動,天地之間的神秘,是一介凡人無法窺知的。

  一會兒,水龍的行動漸趨緩慢,由空中的回旋降到靠近地面,龍貝妮的腳一接觸實地,水便迅速地由她腳邊退去,水面上恢復以往的平靜。

  “小姐,怎麼樣?”

  “貝兒,你沒事吧?”

  “夫人,問出霞的生死嗎?”

  “大嫂,好不好玩?”

  最後那一句話一出口,眾人目光馬上怒視那位不知死活的家伙冷玉邪。

  “我知道自己俊美無俦、舉世無雙,你們用不著嫉妒我的……哎喲!霧兒娘子,你好狠的心。”冷玉邪哀叫一聲,心想,哦!真疼,娶個武藝高超的娘子,注定一輩子要他“疼”入心肝。

  “閉嘴,否則我下毒毒啞你。”龍雲一臉不悅,高舉著手腕威脅道。

  “毒雲你……哼!”識時務者為俊傑,他不和小人一般見識,冷玉邪想著撇過頭去。

  龍煙無奈地說道:“你們收斂點,聽小姐怎麼說。”真是一群玩性重的大小孩。

  見眾人收起不甘正經的臉色,龍貝妮才放柔臉上線條,“霞還活著。”

  “真的?!”姊妹們終於放寬了心。

  “太好了。”男人們嘴角上帶著笑意。

  “小姐,霞在何方?”

  龍貝妮淡淡地垂下眼皮,“北方。”

  向景天多事地插上一句,“在北方干什麼?難不成也思春了。”

  也?!這個敏感的字眼引起龍雲、龍霧的不滿,“向景天,你活得不耐煩啦,想不想試試我的新毒藥,保證你想死絕活不了。”

  “雲呀!我看一命嗚呼太便宜他了,干脆來個要死不活的‘享受’,我會暫時忘了研制解藥。”

  這兩個女人好陰毒,他不過才說了一句話而已,向景天撇撇嘴想。“喂!我說的是實情,你們都一大把年紀……呃,是青春年少。”

  好可怕,女人的瞪功真厲害,他這正人君子被她們一瞪,立刻自動矮化為谄媚小人。

  “不然咱們來打個賭。”向景天不甘心地接著說。

  又是賭?他還真是輸不怕。

  “你想賭什麼?”眾人樂得看他出丑。

  這次他學乖了,親眼目睹兩座冰山被“笨蛋”們抱走了,他若執迷不悟,只會玩死自己,想畢,向景天轉了轉眼珠子,“我賭霞這次逃不過情關。”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然後異口同聲地說:“不賭。”他們又不是向景天這種呆子,才不會下這種“穩死”的賭注。

  “嗄!你們……”可惡……太可惡了,一群“惡質”人類,向景天氣得直跳腳。
作者: wint    時間: 2008-7-23 08:56 AM

第二章

天堂和地獄有何分別?這句話正是她龍霞目前的寫照。

  當她再一次睜開眼,見到的是絲帳羽被白玉床,雕花繡鳳穿銀線,袅袅檀香繞床柱,一株金榕擺在高幾上,清脆的風鈴聲在廊邊輕響,乳黃色的窗棂上停了三、兩只翠鳥,翠鳥背後是一片晴朗無雲的淡青色天空,金色的光芒溫和而不刺眼。

  “小姐,你醒了,先喝碗燕窩鮑魚粥好不好?”秋香不待她回答,一碗大補粥已呈上來。

  “你是……”龍霞狐疑地看著她,看她挺面生的,但從衣著打扮看來,應該是個伶俐受寵的侍女。

“我是奉堡主之命來服侍小姐,請小姐趁熱喝了吧!”想起上一任服侍小姐的丫環下場,秋香便心有余悸不敢疏忽。要不是夫人一再保證她的安全無虞,她才不會傻得送肉入虎口,當夫人的眼線兼破壞者。

  趁熱?這粥都快涼了,少說也放了近半個時辰,龍霞看著粥心想,不過還好她一向喜歡吃冷粥,便不在意地接過碗,一口一口慢慢吞噎。

  “小姐,你叫什麼名字?從哪裡來?許了人家沒有?有沒有意中人?打算什麼時候離開?”秋香問了一連串的問題,這些話全是夫人命令她問的。

  手中的筷子停了一下,龍霞從眼角瞥瞥她,“你應該是個丫環吧?”

  “丫環又怎樣,我可是全堡最得寵的侍女。”秋香傲氣地說,她可是夫人的心腹,沒幾個人敢開罪她。

  “喔,了解。”一個不知本分的丫環,龍霞頗同情她的無知。

以往在她身邊服侍的女孩們,剛開始會懼怕她身上的寒霜,一旦相處久了,自然不再害怕,偶爾會頂個一兩句,但從不逾越主僕之分,待人處事方面更不會有大小眼,一律格守本職。

  “了解是什麼意思?你在嘲笑我?”秋香兩只手叉著腰際,活像只噴氣的老茶壺。

  “我不知道貴堡的規矩如何,不過我看你的表現不像個丫環。”只是一個不知分寸的下人罷了,龍霞不屑地想。

  瞧她冷冷淡淡的模樣就有氣,除了臉蛋長得俏一點,哪比得上夫人的妖媚。“要不要再來一碗。”秋香不懷好意地問。

  “好的,麻煩你。”故意謙和地要求再添一碗,龍霞想磨磨她的銳氣。

  一般來說,她不會故意找人麻煩,但是麻煩若在面前而不去挑又違背她的本性,所以她只好做個惹人嫌的“惡客”。

  不情不願地扭著細臀,秋香捧著一碗粥靠近,一雙三角眼正閃著惡意光芒,手一翻,整碗粥眼看著要落在龍霞身上,豈知……龍霞一個巧手接過空碗翻轉,完整地將濃粥收在碗裡,不露半點稠液,“謝謝你的粥,真是好吃。”

  想玩她,再回去修煉一百年吧!龍霞作態吃著粥,眼底有著不屑和冷意。

  “你……你……”秋香不可思議地瞪大眼,一定是自己看錯了,她只是個纖弱的病人,不可能……“我剛才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呢!”

“我這個人一向很懶,不喜歡重復背誦自己的生平,等你的主人在駕光臨時,我再回答也不遲。”她龍霞的人生說來單調,卻又比尋常人豐富,同年紀的女孩乖巧地上課、上班、談戀愛作夢時,她則是受訓、殺人、考社會大學的黑色執照。

  “你……”秋香再一次說不出話來,氣得兩頰漲紅:“不要太得意,見著了堡主,我看你還說不說得出話來。”

  “怎麼著,貴堡主容貌如此嚇人,有三只眼還是頭上長了角?”這挺像在描述撒旦的外表,龍霞不在乎地想。

“我們堡主更可怕,他有一對……”秋香話來不及闡述惡魔之姿就被惡魔斷了羽翼。

  “臭丫環!”聲未歇,便伴著一道掌氣而至。

  秋香被掌風一掃,連後退的機會都沒有,直接飛撞在牆上,當場吐了一口鮮血跪在地上猛求情,“堡……堡主饒命,奴……奴婢再也……不敢了。”她失去血色的身子打著抖,下颚抖如風中的落葉。

  “該死。”他手舉起來。

  “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多造殺業。”這話貿然一出,龍霞深覺好笑,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居然虛偽地大放厥詞,勸人少積惡果,以蔭後人。

“滾,別讓我再看到你。”因佳人的兩句話,他強壓抑住滿腹愠火。

  “謝……謝謝堡主不殺之恩,秋……秋香告退。”秋香連滾帶爬,滿臉驚惶地離開。

  少了個多舌的麻雀,室內一下子靜得只剩下細微的呼吸聲,蓦然龍霞那悅耳的輕笑溢出。

  “你在笑什麼?”不解地側過身,薩非鷹不讓她瞧自己的正面。

  “她的名字。”

  “名字?”

  “秋香呀!就是三笑姻緣中的唐伯虎點秋香。”她心想,但此秋香非彼秋香,兩人有如天壤之別。

  三笑姻緣?他更加困惑了,“你到底在說些什麼?不許戲耍我。”他的語氣中有著命令。

  龍霞撇撇嘴想,好專制的男人,不過她倒是記著一件事,唐伯虎這時還沒出生呢,哪來三笑姻緣中的秋香。

  看他身為一堡之主,卻一副遮遮掩掩怕人瞧見似的別扭樣,看了真令人不舒坦。“你是男人吧?”

  “你在侮辱我?”薩非鷹僵直的寬背正蘊藏著一股看不見的藍火。“道歉。”

  道歉?對她而言好遙遠的字眼。

  “你要我道什麼歉。為了你不是男人的事實,還是因為你是男人呢?”她慧黠地問道,這男人真好笑,居然要她道歉,如果他不是男人,為此道歉還有理,可他偏是男兒漢,氣嘟嘟地要她道歉則有些荒謬。

  “你好大膽,竟敢一再挑釁我的怒火,你嫌日子過得太清閒了嗎?”一轉身,他一雙大掌欺上她的皓頸。

  龍霞不害怕的反而看傻了眼,咦!深棕色的栗發中有暗紅發根,他的眼睛是……“你有一雙美麗的陰陽眼。”

  “美麗?!你說我的眼睛顏色美……麗?”他不敢置信地掌心一松,改掐為撫。

  打一出生睜開眼見世之初,眾人皆避他如鬼神,直呼他是魔來投胎,若不是有位見識淵博的老僕執意要照顧他,此刻他已不存在世間。

  後來及長因突兀的外表,他身旁沒有半個人敢靠近,所以養成他孤僻殘酷的個性,只知以暴戾凌人,而這點他做得很成功,使得每個人都畏懼他,任由他孤獨地俯望高山下顫抖的人群,如螞蟻般以他為首。

  她點點頭,“是很漂亮呀!我家大小姐很迷戀綠色眼眸的男子,而我個人則偏好藍色。”大小姐嫁的就是擁有綠眸的英裔美國人。

  她很少看見有人一眼深綠如潭,另一眼淺藍似海,若不仔細瞧,會以為是藍中帶綠的顏色,而那頭頭發,該怎麼說呢?就算名家親自挑染,也染不出那抹自然的火焰,簡直是上帝的傑作。

  “你不怕我?”他手指由她的皓頸往上輕撫,一直到她滑細的豐頰。

  他不由得上下打量她,一雙清澈如潭的杏眼,小巧紅殷般的菱形唇,肌膚勝雪玉質骨,淡眉如月似仙女,烏絲緞瀑惑心魂,袅娜腰肢柳般風情。江南美女的身段,纖細合度的薄楊嬌軀,比古畫中的仕女還要妍美三分,而她那淡雅的冷然氣質,更教他移不開眼光,不得不醉死在她的冰裙下。

  “怕。”

  眼神倏然陰沉,薩非鷹的手指似乎泛出火絲,“你怕我?”他不許她怕他,誰都可以怕他,唯獨她不行,她是上蒼恩賜給他的禮物,是他唯一所有。

  龍霞面不改色地說:“當然怕,如果你的手指再不離開我的臉,它很快會少掉一截,我怕自己太血腥了。”

  救人一命,以身相許的戲碼太老套,她不會拿自己的終身幸福開玩笑,而讓別人平白吃豆腐的下流事,絕不被允許發生在她身上,她可是江南有名的四冰美人,不是送往迎來的煙花女子,誰都無權玷污她。

  薩非鷹怔了一下,莫名地放聲大笑,“有趣,你很合我的胃口,我喜歡。”

“很高興你喜歡我的味道,相信把我清蒸或油炸同樣可口。”她附和道,這男人當真有毛病,拿她的恐嚇當趣事。

  “我是很想吃了你,用我的方式,以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方式。”他興味十足地挑高她的下巴,讓她看他眼底的欲望。

  頭一回有人敢直視他的眼睛,而且是個女人,光這一點他就不打算放她走,何況她是他所見過的女人中,美得最沒有匠氣的女人,艷麗中帶著純淨,純淨中有一絲倨傲,冷得像雪山的千年寒冰,卻又能感受到她的淡淡暖意。

  她,是一座寶山,值得他用心支挖掘,他相信冰山下有顆滾燙的心,而他從未看錯人。

  原來他不是一只色鷹,而是一只披著鷹羽的餓狼,照理說這類調戲通常會讓她升起厭惡感,但這回她似乎失了准頭,龍霞一下子沒辦法適應這樣的自己。

  “被貓咬了舌頭?怎麼一副憂國憂民的苦相?”薩非鷹不喜歡她皺眉的模樣,於是伸手去撫平它。

  突來的溫柔令她直往後傾,不小心撞到腦後的床柱。“真想砍了它!”龍霞捂著後腦低咒,好疼哦!腦袋八成長了個山丘,都怪她一時不察,忘了柱子有多硬。

  “我看看。”撞那麼一下一定很疼,他的不捨之心油然而生。

  “拜托,別碰。”龍霞不領情的撥開他的手。“要不是你的魔掌乍現,我會少受一次摧殘。”

  摧殘?她的用語也未免太可笑了。“我還沒正式摧殘你呢!還是你渴望我的摧殘?”他挑逗的眼神逼近,飽含著輕柔的得意。

“請你先給我一把刀,我才能決定誰是被摧殘的人。”她忍不住又揉揉頭上的腫塊。

  “倔強,開口求人又不會要你的命。”他不解她明明痛得要死,還擺出一副沒什麼的表情。

薩非鷹粗魯地拿開她捂住後腦勺的小手,大掌隨即復上,小心輕力地按摩,將熱氣和內力運至掌心,化去她後腦勺小小的淤血塊,免除疼痛。

  她閉上眼享受他的“治療”,“你有一雙有魔力的手,你該自傲。”她認為他有雙魔法師的巧手,因她已感到疼痛漸漸減輕。

  “笨蛋,這是內功,愚蠢的女人。”嘴上說得很無禮,但他眼底卻帶著未曾有過的寵溺之色。

  “你是第一個敢罵我笨和蠢的男人,這筆帳我先記下,來日必討。”龍霞心想,一個擁有二十世紀智慧的尖端女子,竟會被落後的“古人”譏笑,實在是一件很諷刺的笑話。

  “你叫什麼名字?”她的發絲又細又柔真好摸,他的手捨不得離開她秀發。

  “龍霞。”她簡單地報出名諱,相信他沒聽過才是,畢竟南北差距大,北方枭霸應不知江南事。

  “龍霞,霞兒……”滿天落霞的殘紅,是他最愛的顏色,“霞仙,從現在起,你的名字是霞仙,只屬於我的霞仙子。”

  霞仙?她還龜仙呢!“不行,你不能任意曲改別人的名字。”她會被煙、雲、霧給笑死。

  薩非鷹霸道地說:“為什麼不可以?我高興。”她是他的霞仙子,誰也搶不走,霞仙、霞仙,他的晚霞仙子,多貼切的名兒。

  “我告訴你為什麼,因為你的高興,我父母會哭死。”她抱歉地想,對不起呀,二十世紀的爸媽。

  “你爹娘會哭死?只是改個名而已,又不是要你背祖忘宗。”他不信地嗤鼻冷言。

  “孔夫子有雲: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同理可證,姓名乃父母賜不敢改之,改之謂之不孝。”

  怪脾氣的老人家,終有一句可以借來一用,雖然有點曲解原意,龍霞在此向孔老頭獻上十公克的敬意。

  他嘴角輕蔑地一撇。“我沒聽過這句話,你的拒絕我不同意,霞仙子。”

龍霞沒好氣地斥道:“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墜也,你這個暴君。”霞仙已經夠肉麻了,還霞仙子呢!要是讓那伙無聊捉虱子對咬的“閒人”聽到,非先惡心地大吐一場,然後再笑三天三夜不止,最後會成為她一輩子都擺脫不掉的“恥辱”。

  “我就是暴君。哦!對了,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吧?”他擺出一副人人都該認識他的猖狂樣。

  “我當然知道,你剛才不是介紹過了,姓暴名君喽!”讓她難過,他也別想有好日子,龍霞不甘示弱地想。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叫暴君?”他的大手又想掐住她那雪白滑嫩的小頸子。

  做出同情的表情,她重復他才說過的話,“我就是暴君,這句話熟悉吧!”

  “你……”薩非鷹克制體內的火,不想驚嚇她。“我、是、薩、非、鷹,記住我的名字。”

  “喔!暴君薩非鷹,你的名字挺長的,有五個字。”看他氣黑了一張臉,她心情特別愉快。

唉!慘了,她變壞了,什麼不好學,學人家當壞小孩,真該回學校再教育,龍霞眼底有滿足的快意。

  他做出扳弄手指的動作,“不要逼我揍人,薩——非——鷹,牢牢給我記住。”這個女人……不,他的霞仙太惱人了,遲早有一天他會被她氣得發大火。

  “是薩大堡主。”她敷衍地打個哈欠。

  “困了?”他心疼地問,她昏迷了數日,如今身子還未康復,難怪會出現倦色。“先休息一下,我喚個丫環來服侍你。”

  難得的體貼出現在狂傲的男子身上,龍霞並未覺得有何不妥,因為在她身邊多得是傲氣又溫柔的性情男子,所以不在意地由他扶攙她躺下。

  “我不要秋香。”她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眼皮有些沉重。

  “好,不要秋香。”薩非鷹笨拙地拍拍她的側額,像哄小孩一樣。

  “幫我找多蘭兒。”龍霞順口答道,好累,只不過是溺水……呃!溺沙而已,卻那麼累。

  “誰是多蘭兒?”在他記憶中,並無此人存在。

  拉高羽被蓋到下巴,她眼皮半阖地道:“她是你們堡中的丫環,我的救命恩人……”她的話愈說愈小聲,側翻個身,龍霞敵不過身體的疲憊,慢慢阖上眼進入睡夢中。

  “救命恩人?”他會為她找到此人,因為她是他的霞仙子。

  ☆☆☆

  多蘭兒一雙小手興奮地東摸西碰,卻又有些懼意地不敢用力,驚奇、訝異、羞赧和戒慎會寫在她臉上,展現她這年紀的天真。

  “嘩!好漂亮喲!是真絲織成的綢布耶,摸起來又柔又軟。”好幸福哦!她光摸布面也高興。

  像只剛學會飛翔的小鳥,多蘭兒一下跳到桧木櫃旁摸摸滑細的櫃面,一下子將粉臉俯貼在梳妝台上,感覺冰涼沁心的滋味。

  她不時還對著銅鏡搔首弄姿扮鬼臉,羨慕地看著玉盒中的珠钗銀钿玉簪子,想像她是這座藏仙閣的主人。

  “這些要全是我的該有多好。”作作夢也好,多蘭兒偷偷地用指腹點一下玉盒。

  “喜歡就都給你好了。”小孩子心性,就愛這些浮華不實的身外之物,龍霞好笑地想。

  “嗄?!”誰?多蘭兒猛然跳回頭,“霞姊姊,怎麼會是你?”

  彈彈她呆滯的前額,龍霞淡淡地揚揚唇,“我不能在這裡嗎?小丫頭。”

  疼痛讓她回過神,多蘭兒一張小嘴驚訝大開,眼睛瞠得快像牛眼,“你……你……”她趕緊四下張望,拉著霞姊姊的手緊張地說:“你不可以在這裡啦!萬一被堡主發現會沒命的。”

  “為什麼我不能在這裡呢?”龍霞有趣地問,瞧她慌亂的表情,活像被人掐住脖子似的。

  多蘭兒急得要跳腳,“因為堡主吩咐,除了霞仙子之外,外人不得……霞仙子?!”不會是……霞姊姊,霞仙子,難道是同一人?她懷疑的眼神發出一大串問號。

  “五官全黏在一起了,很難看。”龍霞迳自在花廳坐定,倒了杯溫茶潤喉。

  舒服地睡了一場好覺,卻被叽叽喳喳的細碎聲吵醒,她不用看也聽得出是誰的喳呼聲。

  龍門子弟一向隨遇而安,不因外在環境有所改變而安逸,忘了祖訓中的一條規矩——凡事不求人,處處可安身,所以龍霞自行下床梳洗穿衣,打點一切。

  “霞姊姊,你欺負人,五官怎麼可能黏在一起。”多蘭兒噘著嘴,模樣甚是可愛。

  “不信去照照鏡子,別說姊姊我欺騙你。”龍霞臉上寫著正經兩字。

  多蘭兒不察,傻傻地蹦到銅鏡前一瞧,才知道自己受騙上當了,“好討厭哦!你騙人。”正哀怨地嘟著嘴時,她突然想到自己的疑惑,“對了,霞姊姊,你怎麼會變成堡主口中的霞仙子。”

  真奇怪,那天她本來汲完水要“偷”件衣服給霞姊姊穿,剛好廚房傳來蒸饅頭的香味,所以她順手一摸,不巧卻被路過的丫環如意看見,如意向來愛找她麻煩,這下逮到機會不落井下石才怪,害她被執事狠狠地抽了五下板子,又“雜念”了一會才放人,可等她回到舊下人房時,床上連只老鼠也看不到。

  聽到了“霞仙子”三個字,龍霞不由得歎氣,“我忘了拜土地公,所以被鷹給叼了。”

  “喔!你又被堡主救了一命,所以你總共欠他兩條命。”多蘭兒認真的伸出兩只手指頭數弄著。

  “是呀!真糟糕,我只有一條命怎麼還呢?”龍霞故作憂心地撫著額。“你說該怎麼還。”

  多蘭兒短促地干笑,“我很笨,想不到。”一條命,兩條命,要怎麼還?她不會算。“啊——有了,人家不是說以身相許,堡主好像很喜歡你,說不定……”多蘭兒笑得有點奸。

  她狠狠一指金鋼敲,敲得多蘭兒哇哇大叫,“做人不要淨想些風花雪月之事,教旁人聽了去會贻笑大方。”龍霞斜睨了多蘭兒一眼。

  感情之事她不是不懂,只是一直遇不上命定之人,所以蹉跎至今。見好姊妹——墜入愛河中,享盡丈夫無限的愛戀,她雖羨慕,但不強求,她覺得姻緣自有天定。

  薩非鷹眼中的欲望,以及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柔情,令她想留下來探索一番,否則以她的身手,想離開赤鷹堡並非難事。

  “才不會呢!霞姊姊,現在堡裡都流傳你會成為新堡主夫人,所以沒人敢嘲笑你。”多蘭兒不禁心想,堡內就數霞姊姊最美。

  龍霞眉一颦,“流言不可盡信。”

  想起他鮮明深邃的五官、冷綠寒藍的雙眸,參雜紅絲的栗發,偉岸挺拔的高大身軀,再再令她迷惑。

  這樣帶著邪惡氣息的男子,總是左右著她的理智,蠱惑她逐漸迷失的心,愛上這種男人很危險,不是贏得他傾心的專情,就是落得心碎而終的下場,就像走在即將溶化的冰河上,生死界線如此薄弱。

  “如果流言出自我口,有誰敢不信。”狂暴的冷哼聲,出自正大步跨進房門的黑影。

  “堡……堡主!”老鼠見著貓就是多蘭兒現在的表情,像生吞雞蛋梗在喉似的。

  “包子?你餓昏頭了是不是,他這麼大的個子剁碎做成肉包子,得讓你吃好幾天呢!”

  “霞……霞姊姊,你……你……你不要得……得罪堡主,萬一他生氣就……完了。”拉著她衣袖,多蘭兒小聲地提醒。

  薩非鷹吃味地想,敢靠他的仙子那麼近,還拉她衣袖!“你叫多蘭兒。”

  多蘭兒雙膝立即一軟,趴跪著,“奴——婢正是。”

  “誰准你喚霞仙子為姊姊。”霞仙子是他一個人的,休想沾點粉膏攀關系,他陰霾的臉色如大雷雨冷硬凌厲而注,狂風般掃向一旁畏縮的多蘭兒。

  “我說過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不許你用嚴厲的口吻驚嚇她。”龍霞真想不透,他只是嗓門冷了些,多蘭兒卻怕得發抖。

  “不許?!你敢用這個字眼。”沒人敢指使他,唯有她敢頂撞他,而且還是為了一個小丫環。

  “我用了不是嗎?”龍霞淡漠地掀起眼睫,淡然地直視他冒火的瞳孔。

  很想上前扭斷她的小頸子,更想一口吞沒她那兩片不斷挑起事端的薄唇,薩非鷹生起悶氣,惡狠狠地猛瞪她,“總有一天我會揍得你三天下不了床,教教你什麼是天、什麼是地。”

  “天在上,地在下;男人為天,女人為地,只不過呢……”龍霞故意吊他胃口。

  “只不過什麼?”他不假思索地掉入她的陷阱。

  “你聽過有人活在天上而不落地的嗎?女人屬地為自然之母,男人就算高高在上,也得乖乖下地叫聲娘親。”

  敢消遣他?這頭小母獅子。薩非鷹不甘示弱地回道:“人有陰陽,獨陰不生、不長,缺一則無爹亦無娘。”

  他反應不錯,還知道陰陽缺一則無法延續後代,也當不了爹娘,龍霞繼續道:“人在地仰望天時,男人若要回應則需……”

  “低頭。”

  “不錯嘛!還懂得男人該向女人低頭的道理,這趟紅塵之路你沒白走。”

  薩非鷹蓦然恍悟自己被嘲弄,“女人不要賣弄小聰明,一點也不可愛。”一個箭步,他肘彎緊锢著她不及盈握的細腰。

  男人是天,女人是地,男人得向女人低頭?她從哪得來的怪思想,全是歪理。

  “可愛又不能當飯吃,我寧可擁有智慧,也不要一張‘禍水’的臉皮。”紅顏會老,美人遲暮,唯有智慧不因時間而消逝,龍霞這麼認為著。

  他欣賞地點點頭,“禍水,嗯!你的確有資格當個紅顏禍水。”她是美麗的禍水,男人不畏一死以得之。

  “我不想當紅顏只想當智者。”龍霞的身子全嵌在他懷內,呼吸不暢的臉色泛起紅暈。

  屬於男性的體味令她一窒,他寬厚硬實的胸腔包含著如山的堅定,而他在她頭頂上細微的呼氣,使她周身起了異樣的燥熱。

  羞怯從不存在她的生命裡,龍霞有片刻的恍惚,隨即從眼角余光中,看到仍跪伏在地面的小身軀,她戳戳跟前的山岳,“讓多蘭兒起來,還有不許吼她。”

  又一個不許,薩非鷹下意識地眉頭一緊,不悅地用下巴碰了她的腦門,“你在命令我。”

  “是請求不是命令。”她糾正道,她有命令他嗎?

  “請求的口氣要卑微些,你說你有卑微嗎?”他不滿意地問,敢用命令口吻對他說話的人,如今墓草已有一人高。

  愛計較的男人,龍霞佯裝非常“卑微”狀,“主人,小的請求您大發善心,這樣夠卑微了吧。”

  “喝!為何我體會不到一絲誠懇?”卑微的口氣是從牙縫噴出的嗎?說得不甘不願的,薩非鷹仍不太滿意地想,不過她的身子又軟又柔,抱起來真舒服,身上有著淡淡幽香,百聞不膩,比胭脂香粉更清甜,像是秋天熟蘋果的味道。

  “你要誠懇?”龍霞挑了挑眉,男人真是讓不得。“好,我表現給你看。”她尖細的指甲,就這樣穿透他長繭的手背。

  薩非鷹面無表情地抬起手,用舌頭吮去泌出表皮的血絲,絲毫不覺得痛楚,“我收到你的誠懇了。”手稍微一松,他改用單手摟著她的腰對多蘭兒一睥,“你,起來。”

  多蘭兒左右看看,再用手指指自己,見堡主點頭,趕緊從地上爬起來,退到一旁當柱子。

  “暴君,你找我有何事?”仰仰頭,龍霞露出一絲不快。

  “用膳。”他捏捏她不悅的粉頰,“以後不許叫我暴君。”

  “是,堡主。”

  他眼一沉,泛紅,“非鷹或鷹任選其一,不要再讓我聽到其他稱謂。”

  “是,大老鷹。”龍霞不怕死地應道,受不了,他就是愛計較。

  大老鷹?!嗯!他勉強接受,薩非鷹不顧及龍霞的意願,強摟著她離開。

  多蘭兒放松地吐了口氣,“好險,差一點就沒命。”

  正當她松一口氣時,要命的摧魂鈴在遠處響起。

  “發什麼愣,還不來服侍小姐用膳。”

  “啊!來喽!”多蘭兒猛拍著胸口去驚,堡主的氣勢真驚人,好在有霞姊姊。

  咦?堡主好像不太喜歡她喚霞姊姊,那……管他的,一切有霞姊姊扛著,想至此,拉高裙擺,她快步地跟上前。
作者: wint    時間: 2008-7-23 08:57 AM

第三章

  靜園名為靜園卻不平靜,此刻正風起雲湧。

“說!誰把你打成這樣?”賈妃椅榻上躺著一位風姿綽約的美婦,發上盡是金銀俗物裝點著,一身錦衣配玉的輕聲呢哝,十指絹纖如火楓般桃艷,裙子微微掀起,露出嫩足,修長有致的曲線引人遐思,豐唇半啟,右手妩媚地撐點玉腮,似有若無地散發出成熟女子的風情,但口氣卻輕柔得駭人。

  “夫人,是堡主打的,他還說若有再犯則不輕饒。”秋香輕咳了數聲,怕傷了內腑。

“是嗎?”杜秋娘眯著眼,打傷她的心腹不要緊,可是卻為了個賤女人?嗯哼,大家走著瞧。

  “請夫人為奴婢作主。”秋香氣弱地吐著氣。

  她實在氣不過,又不是犯了什麼在罪,竟遭堡主殘忍地對待,為了那一掌,她差點要赴酆都報到,當個見不得光的幽城子民,同樣是女人,差別卻如雲泥。

  杜秋娘挑挑指縫,故作慵懶地眨動羽睫,“那個女人長得如何?”

  秋香忙谄媚道:“還不是一副病西施的嬌弱樣,個子嬌嬌小小又沒長肉,哪比得上夫人的豐盈妖娆。”

  女人就該像夫人這般美人,健美豐滿又高佻,上馬能射雁,入門能掌家,一語酥人心,閨房之歡淫醉如綿,眼波輕勾,多少英雄豪傑頓成手中泥,任由她揉捏,偏偏堡主心硬如石,不懂得欣賞真正的美人。

杜秋娘眼神中閃過一絲妒色,“秋香,把她的容貌形容一下。”她不允許有人比她更美,當初那女人被堡主救回來時,她只有聽說對方很美,於是便派人將那女人丟在假山旁,打算讓野狗咬死那女人。

“眼睛大大的,嘴巴小小的,像南方的菱角,皮膚蒼白得很沒有血色,亂七八糟的頭發,還有……這裡像小包子。”秋香比了一下胸部,極盡惡劣地亂批評一番。

  而心機深沉的杜秋娘不信秋香的一番胡話,她人若長得如此不堪,堡主豈會獨占念湘樓,而且最近念湘樓還被大家稱為藏仙閣,藏仙,分明是指藏匿仙女之意。

  當初她費盡心思,才勾引了一個呆鵝入殼,心想憑她的容貌和手段,早晚把正室給擠掉入主念湘樓,誰知算來算去,正室夫人都變成白骨了,她還是個妾室。

  好不容易等到老頭子死了,她正要和他兒子來個雙宿雙飛做個正室夫人,突然又冒出個小女人來打擾,真是可恨。

  “夫人,你要再不出面,那個小賤人就要爬到你頭上種黃豆了。”秋香一再撥弄是非。

  “小賤人叫啥姓啥,何方人士,今年多大了?”杜秋娘一如往常地軟調問道。

  這點她是從旁打聽出來的,秋香答道:“她叫龍霞,江南杭州地方人,年紀嘛!看起來快雙十,實際年紀則不知。”

  “哦!小女人嘛!應該不難應付。”二十!多麼令人想捏碎她頭骨的年紀。

  年齡一直是杜秋娘的忌諱,她年過三十的肌膚已不若少女般細嫩晶瑩,得靠大筆銀子來掩飾她眼角的細紋。

  “夫人纖指一捏呀!那個賤人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看她怎麼神氣。”

“嗯,秋香,替我盯著藏仙閣那個小賤婦,日後我重重有賞。”杜秋娘心想,知己知彼,才能制敵克服。

  秋香遲疑了一下,“可是堡主那一關?”錢財人人都愛,但前提是要有命在。

  “放心,這點我會找他理論,倒是你要給我機伶些,別又惹出事端難收拾。”杜秋娘細長的食指在空氣中一點。

  “是的,夫人,秋香會收斂點言行。”

  “好了,沒事你就先下去,不要打擾我睡美容覺。”手一揮,杜秋娘優雅地掩口打個哈欠。

  “夫人好好休息,秋香先退下了。”

  見秋香那月牙色的身影消失在簾幕後,杜秋娘打量身邊的兩個侍女,心想應該用不到她們才是。“夏雁、冬荷,捏捏腳吧!”

  兩名看似溫順的女子,一前一後蹲在她腳邊,手腕輕巧地使勁,服侍榻上閉眼的主子。

  ☆☆☆

  秋意涼,大漠風沙隨著季節轉移日漸狂嘯,不時卷起十丈黃土,壯觀卻嫌惱人。

  所幸赤鷹堡四周有高木圍牆阻擋,再大的黃沙也騷擾不了堡內的人,而唯一的騷擾源來自薩非鷹跟前的女人。

  “為了一個來路不明的低下女子,你竟然出手打傷了我的侍女。”杜秋娘美麗的容顏下,有一道不易察覺的蔑色。

  “鄭重警告你,不要在我面前诋毀我的仙子,還有,好好教導你手下的丫環,赤鷹堡的主人是我。”薩非鷹兩手交握,背靠著椅手斜坐,眼中發出懾人光線,不在意她的無禮,嘴角斜斜地露出一抹冷笑,五官更顯陰沉冷酷。

  “你的仙子?”妒意頓時攏上杜秋娘的心,“不會像你一樣長相奇特吧!”

  她知道他厭惡甚至痛恨別人提起他的外表,所以故意語詞含影的諷刺,有意挑起他對自身的鄙視。

  他冷冽地從眼尾斜睨她,“我的仙子是玄女下凡,仙眼所見非凡人能比擬,當然與愚婦所見不同。”還想用這一招傷人,太膚淺了吧!霞仙才不在乎他外表的奇異。

  “是嗎?”她冷笑道,居然沒有激怒他,實在無法想像他會抑制怒意。

  “霞仙不止心美,她還有一張絕然妍麗的如花容貌,內外兼美到令人自慚形穢呀!”他趁機譏諷杜秋娘外美內丑。

  霞仙?名字取得倒詩意,杜秋娘提醒道:“你得小心看好你的仙子,不然仙子會羽化而去,那時,呵呵,你也留不住。”

  哼!仙子,她會一掌揉碎,只剩下一堆“仙肉”,誰都不許與她爭艷,佛來弑佛,神來弑神,小小一個仙子又算什麼,她不會將堡主夫人之位拱手讓人,誰敢搶,誰的下場就是死。

  “你在威脅我。”怒意使他雙眸幽黯,露出詭谲不明的磷光。

杜秋娘微微一震,以手捂住胸口,不自覺地退了一步,盡量不讓恐懼控制她,說不害怕是騙人的,只要不惹火他就沒事,為了捍守自己的地位,再陰毒的手段她都使得出來,她絕不准他人擋路。

  “她不知道你那個小小的秘密吧!”杜秋娘故作鎮定地問,就算是仙子,也受不住妖魔的真面目。

  一擊掌,薩非鷹身側的花崗巖碎成粉末,“誰敢洩漏我的秘密,下場如同此石。”他的秘密,是他此生唯一的夢魔,永遠擺脫不掉。

  “什麼秘密這麼嚴重,要人命喪如碎石。”龍霞皺眉問,太誇張了吧!力氣沒處用也用不著找塊爛石頭發洩。

  “霞仙,你怎麼來了?誰准你下床的。”真該死,她身子骨還沒養好呢,就想到處閒逛。

  口氣惡劣,薩非鷹不悅地站起身,越過一臉泛青的杜秋娘,走向臉色紅潤的龍霞,揮手摒退一旁服侍的多蘭兒,接替她握住佳人的手。

  “別當我是菟絲花,這點小傷早已無礙,不要像只老母雞一樣咕咕啼。”

  兩側面色嚴峻的侍從一聽變了臉色,冷生生地抽了口氣,等著看美人血濺當場,不過下一刻,他們卻吃驚得等著別人托下巴。

  “我哪點像老母雞,要不是怕白費工夫救人,我早就先擊碎你的天靈蓋。”眼一瞪,薩非鷹用陰沉的目光掃向周遭異樣的眼光,以掩蓋他語氣中不經意的溫柔。

  “好啦,好啦!有夠羅唆,你不是母雞是大老鷹。”龍霞頓了一下,“它們好像都是飛禽類哦。”老是喚她霞仙,真是不通氣的“古鷹”,聽得她耳根得“內傷”。

  “生病要有生病的樣子,應該靜心休養。”他調整步伐配合她的蓮步,扶她在自己位子旁坐下。

  龍霞有些不太暢快地拍開他的手,“你沒生過病嗎?哪有人藥吃得比正餐還多,你打算養人蠱呀!”

  一盅比一盅苦,吃飯用碗碟,喝藥是整壺灌,大象也想高呼受不了,准備收拾細軟逃難去。

  “那些全是大夫開的珍貴藥材,百年難得一見,不要拿喬。”薩非鷹不是滋味地想,不知足的女人,別人想要還不可得。

  為了找齊珍貴藥材,他不惜下重本命令手下,搜集關內關外的罕見藥材,卻換來人家不領情的埋怨,真是好人難為,早知道就不管她死活,任由她像沙漠中的斷尾蜥蜴自行復原。

龍霞根本不甩他的怒氣,“我沒看過老鷹生氣,你想生氣給我看嗎?”藥要適可而止地服用,不是全下肚才有效,她暗罵,笨鷹。

  “你……哼!”薩非鷹氣得扭頭,不想正視她,免得失手掐死她。

  被眼前一幕懾住的杜秋娘久久說不出話,她第一次看見薩非鷹發怒而不殺人,甚至有種莫可奈何的縱容。

  以前若有人當她面說他有人性的一面,她會當頭笑回去,直呼不可能,如今他卻為了一位身分不明的南方女子,把隱藏住的人性展現出來,太……太……太可恨了。那個女人真該死。

  “大膽的妖女,見到本夫人為何不下跪?”杜秋娘很沒形象地怒喝道。

  哪只母老虎在發威?龍霞眼睛略微一瞥,“我一生只跪父母和主子,其他拉拉雜雜活生物,實在太浪費我的時間。”

原來她就是那位“夫人”,頗有日本極道之妻的味道,可惜她的對手是黑暗兵團,這場仗她挑錯了坑跳。

  “你敢頂撞我,不怕我殺了你?”杜秋娘怒視龍霞,好狂的女子,她非挫挫其銳氣不可。

  “你們赤鷹堡的人很奇怪,動不動就喊殺喊砍,可是我還好端端地坐在這裡。”龍霞不以為意地輕描淡寫道。

  薩非鷹只是淡淡地瞄了龍霞一眼,不去理會她字裡行間的含沙射影,反正他也習慣了她挾刀帶槍的冰辣味。

  倒是杜秋娘見他沒有反應,以為他不在意,所以一發狠便要取她小命,“來人呀。把小妖女給我殺了。”

  底下的侍從你看我、我看你,沒人敢靠近,因為那個小妖女正坐在堡主身側,一個不小心誤傷了堡主,十條命也不夠填洞。

  “反了!你們敢違抗我的命令,還不快給我上!”杜秋娘氣惱地提高聲量,不再軟語。

  龍霞瞧一旁的侍從挺為難,沒向薩非鷹打聲招呼,迳自走到眾人面前,沒瞄到身後有張氣黑的臉,“老鷹的利爪我都不怕了,還怕一只小母貓嗎?有本事要命就來,千萬別客氣。”

  眾人看見她身後的大黑臉,自然不敢輕舉妄動,唯有被憤怒蒙住了眼的杜秋娘無視,一出手便逼向她的咽喉。

  薩非鷹正要出手相護時,龍霞一個幻步移向左方,讓她撲了空,接著以擒拿術扣住她的右手,一個過肩摔,“砰!”使杜秋娘狼狽地重趴在地上。

  “你會武功?”大意讓她低估了對手,杜秋娘迅速地躍起,再次以凌厲的招式攻向龍霞。

  這次龍霞改守為攻,她最恨人不自量力又愛逞強,以歹毒的招式攻向無辜之人,所以她一個下腰側,空中翻半圈再一腳踢向杜秋娘臉面。

  她左手挑掌,右手隨即橫劈,腳下步伐輕盈如貊,招式似蝴蝶戲舞,令人眼花缭亂,最後她以一招寒星追月重擊杜秋娘胸口一掌,逼得杜秋娘連連後退,再以冷玉邪的一招拈花拂手點住杜秋娘的穴道。

  “哎呀!我從沒說過我不懂得武功,不過贏個長相不佳的女子,我有愧於心。”龍霞整整衣服讪笑。

  “你快解開我的穴道,本夫人非殺了你不可。”技不如人憤恨在心,再聽到難堪的諷語,杜秋娘更是怒不可止。

  以勝利者的姿態,龍霞走到她面前撩撥額前的落發,“啧啧啧!殺氣太重是成不了佛的,阿彌陀佛,善哉。”

  “你敢嘲笑我,我非將你砍成八段喂狗。”為什麼上次不叫人一刀斃了她,今日竟成心腹大敵,杜秋娘很後悔沒及時戮殺,只任由她裸身在野狗出沒處等候群狗分食,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她命這麼長,反過來威脅自己堡主夫人的地位。

  “抱歉,我實在很不想傷了你的自尊心,不過我的功夫好像比你好一點。”

  “薩非鷹,你還算個男人嗎?居然讓這個妖女在堡內猖狂?”杜秋娘惱怒地吼道。

  “前不久有人才提過這話題,你是第二個有膽質疑我的女人,我原諒你的無禮。”他能否認自己是男兒身嗎?當然不行,薩非鷹眼神瞟到距他半臂處的龍霞,意指她是第一人。

  “解開我的穴道,不然我絕不與你善罷甘休。”杜秋娘命令道,這個恥辱她一定要討回來。

  受困於人還能如此囂張,龍霞認為該頒給她一面錦旗,“就算解開你的穴道,你的氣能消嗎?”

  她不相信以德報怨這一套,尤其是女人,是沒有理智可言的,一旦負了傷,反撲的力量相當可怕。

  閉嘴不言的杜秋娘,只能用眼光將她千刀萬剮,腦海中有無數個邪惡的計謀轉動著。

  “霞仙,解開她的穴道吧!有我在此,她使不了陰的。”薩非鷹解圍道,一個小小的杜秋娘還奈何不了他。

  他並非善心大發,而是一根人柱杵在那礙眼,自己又懶得碰那種女人一下,所以隨口一溜。

  本想讓杜秋娘受點罪,既然他都開了口,就賣他一次面子,免得讓他在手下面前丟臉,有損堡主威嚴。

  “我是看在欠你兩條命的恩情上,你要記得我有誠意還。”龍霞說完扯下他腰間配珠,往前一彈。

  這也叫還債?他挑眉道:“你的命可真廉價。”罵他愛計較,她何嘗不是。

  “我是物美價廉,所以人人想要。”龍霞不在意地道,她大難不死,算是福氣吧!

  “你是我的,誰敢搶我就殺了誰。”他不在乎旁人的生命,他喜歡血的味道。

  他那雙鷹眼緊鎖著她那雙明澈的大眼,用燃燒的火焰昭告他誓在必得的宣言,蓦然,他手一勾,身子一彎,以吻烙誓,狂暴而猛烈。

  鷹只會掠奪,所以他掠奪只屬於自己的芬芳,舌尖硬生生地闖入不情願的處女地,鐵臂扣住她掙扎的身軀,不顧她的抗拒,一味地掠奪。

  口中的血腥味不能停止他的侵略,以強大的男性力量去征服,企圖瓦解她四周的冰壁。

  有怨有恨的杜秋娘見狀,更是咬破了唇皮,一只手悄悄地抽出腹腰間的長鞭,直直地落向龍霞背脊。

  只可惜壞事難做,鞭子才一甩出,薩非鷹閉著眼一手摟吻著懷中佳人,一手握住鞭一使力,長鞭立即斷成三截。

  “你震斷我的銀鞭?!”她珍藏多年的寶貝,今日竟成三截斷鞭。

  他換個氣,抬起頭輕睨,“它舊了,該換個新鞭。”他意指她老了,不如新人。

  “你居然為了這個小人毀了我的鞭子!”

  “希望這是你最後一次口出惡言,只要再有一次,我會親自教授你禮儀,滾!”

  忍著滿腹怒火,杜秋娘咬牙切齒地說:“好,這筆帳我記下了。”一轉身,她忿忿然地離開,失去往日的優雅。

“你在放虎歸山,想等她養壯了再來吃我們嗎?”一場掠奪式的吻尚未奪去龍霞的理智。

  “你忘了她是貓,不是老虎,而且說到吃,我比較喜歡你的味道。”一語方歇,他任性的唇再一次霸占她多汁的唇瓣,只是這次多了一份柔情,少了狂烈。

  ☆☆☆

  “你會武功?”

  “我為什麼不能會武功。”

  在杜秋娘憤然退場後,薩非鷹摒退了一干侍從,擁著佳人走向堡中最涼爽的蒼木下,開始准備“大拷問”。

  郁郁蒼木高聳入雲,枝葉繁密,擋住烈焰和狂沙,帶來一絲淨感,群鳥擇此木而棲之。

  “你只管回答我的問題,不要老是用反問句,我不高興你的傲慢態度。”他可是人人畏懼的赤鷹,她不能這麼對他。

  推開他溫熱的手臂,龍霞走到突出的樹根旁,撫平裙擺自得地順勢而坐,背倚在老樹干的懷抱,兀自微閉著盈盈清瞳,她雙手環腹,從眼縫輕凝,“我天生如此,不高興就離我遠一點。”

  “遠離你,我會更加不高興。”他長腳一移,在她身側坐定,俯望她清冷的嬌容,光看著她淡酡的紅顏,心中自有一泓暖流蕩漾,仿佛失落的空洞被埙干,遺失飄浮的心找到歸依處,重新在他體內跳動,這種感覺很奇妙,可是他喜歡。

  “犯賤。”龍霞小聲地嘟哝著。

  “你在說什麼?”薩非鷹不解地問,他好像有聽到范劍,這是人名還是劍名?

  “耳朵太靈表示你其他功能有障礙,記得找大夫檢查檢查,以免造成遺憾。”她還附贈良心這項“美德”。

  “遺你的頭,嘴巴真不饒人。”他沖動地替她將亂發用手指梳平。

  說到嘴巴,龍霞的一口冰氣就化成水蒸氣,全被他給氣的,“我還嫌牙磨得不夠利。”

  為什麼她要有一口平整的皓齒呢!至少要多長兩顆尖牙,像吸血鬼那般,狠狠地咬破他的唇。

  他好玩地揉撫她的秀發,“我以為你不會生氣呢!不過是個吻而已。”他總是吻不過瘾,想再三品嘗。

  “什麼叫不過是個吻而已?”龍霞倏然睜大眼,食指直比他的鼻頭,“那是我的初吻耶!”

  輕吻點吻還不夠,剛才他們是真正的口沫相濡的法式長吻,而且他沒經過她的允許就擅自“使用”,簡直是無恥至極,所以就算她很投入的吻也不行。

  “你的唇,是我吻過最甜美的甘液,我不會放棄這項樂趣。”他低頭用指心指撫他吻過的痕跡。

  “要不是欠你兩條命,我一定鏟了你那張霸道的鳥嘴。”真不甘心,老是被他偷個香。

  然而不甘心卻又有一絲甜蜜,龍霞知道她的心正一點一滴的淪陷,逐漸沉溺在他狂暴的溫柔裡。

  “鳥嘴?你又在挑戰我的脾氣。”他下意識摸摸自己的唇,哪有她說的那麼誇張。

  “你的名號是鷹,鷹屬於鳥類,所以你自己說你那張放肆的嘴該如何稱呼?”她好整以暇地說,她就不信他能找出更貼切的形容詞。

  “哈……放肆的嘴,的確是我的作風,但它更適合做情人的唇。”他立即付諸行動。

  片刻之後,他才餍足地抬起頭,輕柔地撫上她的臉,眷戀於她細滑的觸感,久久不能自己。

  龍霞噎下口中的血腥味,兩眉齊聚,“你真是不衛生,害我喝到你的血哪!”

  “什麼叫衛生。”

  “衛生就是……唉!說了你也不會懂。”她抹去嘴角的血味,“你的血沒毒吧?”

  “不會比你的嘴更毒,常人可無此殊榮喝到我的血,你是第一人。”薩非鷹傲氣地說,也不想想他的傷口是誰造成的。

  瞧他拽得二五八萬似的,有夠狂妄,“那小女子我真該感謝你的恩澤喽!”

  他果然見識淺薄,說她的嘴功毒,若遇上真正的毒舌派掌門人雲,他只有“中毒”的份。

  “我接受你的道謝。”他眼神一眯盯著她的紅唇,“想不想再嘗嘗血的美味?”

  龍霞連忙捂住他逼近的嘴,“你有點禮貌好不好,傷口沒處理很容易感染細菌,你不要傳染給我。”

  “你很無情哦!傷口是你咬的耶!現在想推卸責任?”薩非鷹故作凶暴樣,大手復住他嘴上的柔荑,心想,“細君”是什麼?她怎麼盡說些旁人不解的話語,莫非這是南方人的口調?

  “如果你能稍微控制你體內的獸性,表現一點人性,我就會節制些。”

  節制?薩非鷹暧昧地朝她耳垂呼氣,“你該慶幸我還有一點人性,只親吻了你。要是我的控制力差了點,現在我體內的獸性早一口吞了你,將你變成我的人。”

  他在花莎蓮身上所發洩的欲望,似乎永不及她淡淡地一瞥,更能挑動他男性的悸動,若不是顧及她身子尚虛,無法承受他猛烈的需求,早在初見面之際,他就會不顧一切地強占她無意識的嬌軀,宣洩他滿腹的欲流。

  “措辭文雅些,活像個土匪頭似的。”像個長者教導不聽話的孩子般,她打了他手背一下。

  “文雅?”他臉孔全皺成一團,“你認為文雅用在我身上合宜嗎。”對他而言,那如同要麒麟戴朵紅花般可笑。

  嗯,好像有點別扭,想了想,龍霞也覺不妥,“失言了,我怎麼能要求一頭野獸學禮呢?又不是孔夫子的‘有教無類’。”

  “霞仙,你又再一次點燃挑釁之火。”他是野獸,但再凶狠的野獸也需要伴侶。

  “我是實話實說,喂,你想干什麼?我不怕癢的,喂!公平點,我是病人。”

  一句病人止住了薩非鷹的侵擾,他氣餒地松開手,放棄偷襲她柔若無骨的玲珑身段,“你真懂得消滅男人的志氣。”

  “你不是男人是野獸,所以可以沒志氣。”

  眼睛一沉,他露出邪邪的笑,“很好,你喜歡野獸是不是?”

  “我才……啊——你要干什麼?快放我下去。”她來及防備,就落入魔掌。

  薩非鷹得意地將龍霞橫抱在胸口,大步地走向藏仙閣,“寶貝,乖一點,我可不想失手摔壞了你。”

  “薩,非,鷹——”

  “你說過我耳朵很靈,你不用扯破喉嚨喊。”他邪氣地說,可憐的飛鳥都被她震醒了。

  “你……”她一張嘴頓時失了聲。

  在陽光的斜影下,他們有道長長的擁吻,正為秋意添上一抹顏色。

  而在靜園的高閣上,有道怨恨的人影,正注視著遠處的那對麗人,手中的玫瑰正刺著她掌心,沁出些微血絲,“敢跟我爭男人,下輩子吧。”

  玫瑰瞬間化成一片片殘瓣,在風中飛舞,紅艷的蕾瓣如同她眼底的赤焰,正熊熊地燃燒著。
作者: wint    時間: 2008-7-23 08:57 AM

第四章

高聳的圍牆阻隔了兩樣人,牆內是養尊處優的閒人,牆外是忙碌的世俗人。

  圍牆內植滿高大的橄榄樹,一顆顆青澀的橄榄掛滿枝桠,負責煉油的長工們正一一采收,高處難采之果子以長先竿子打落,丫頭們則在底下撿拾。

龍霞羨慕地也想去爬爬樹摘樹果,可又怕被某只“暴龍”發覺,會將怒氣出在跟前工作的人,所以只好作罷,不過偷吃幾顆生橄榄應該沒事吧!

  “霞仙,你又在吃那些不長肉的東西嗎?”他飽含愠意地冷斥聲在她背後竄起。

  “我才沒……沒有。”她辯解道,天呀!壞事做不得,才一起念就被逮個正著。

  咦!不對,橄榄含有豐富養分,多吃有益健康,怎麼算是壞事,全怪他莫名地冒出,害她聰明的智慧線一時打結,忘了此等“大事”。

“不許瞪我,一天到晚亂吃東西,所以抱來抱去就那麼一點肉。”他不是抱怨是希望她養成吃正餐的習慣。

  她雖然瘦了些,但抱起來很舒服,他一點也不介意她胸前不夠偉大,他已經很滿意了。

  “抱歉,委屈你啦,你可以不碰呀!”龍霞扮了個鬼臉,敢嫌棄她的標准身材想喝奶不會找頭牛。

  “不碰嘛!又好難哦。”薩非鷹先是很為難的表情,繼而將她摟抱在大腿坐定。

  “你怎麼每天都很閒,專門來盯我梢。”不習慣坐男人大腿,她有些忸怩,心想,自己這麼大的人,又不是小娃娃,要人抱著哄。

  “本來是很忙,可是自從在河中撈起你後,我發覺你比較有趣,值得我放下瑣事。”薩非鷹笑著說。

  北邊的沙盜他處理得差不多了,四下逃竄的余孽不足為懼,南邊的牧場有得力的助手看著,他很放心,唯一的牽掛,只有她。

  撈?當她是垃圾不成,龍霞不領情地道:“我這個人基本上很無趣,不必驚動你的大駕當‘伴婦’。”

  幾粒橄榄被打岔了位,直接飛向兩人所在之地,薩非鷹手一揚,悉數收入掌中,並以眼神怒斥一干笨手笨腳的下人們。

  “別瞪了,想嚇死他們呀!”她白了他一眼,這些人膽子也太小了,瞪一眼全白了臉,冷汗直滴。

  “一群沒有用的東西,差點打到你的臉。”薩非鷹摸著她的臉道,別讓她受一點傷,掉根頭發就該自動刎頸,免得他動手。

  她難道不會閃嗎?小題大做。“小小橄榄還要不了我的命,拿來。”她伸手向上翻。

  “什麼拿來?”他納悶地瞧著她的手心。

  “你手中的‘暗器’。”她沒好氣地說,三年一代溝,他們之間是千年深溝,跨不過是正常的。

  “橄榄?”

  龍霞不在乎他的母雞天性,扳開他的掌心,手指一奪一拋,把‘暗器’咬在齒上,一個囫囵含在嘴裡輕咬,“哦!好澀。”不過她覺得很帶勁。

  薩非鷹不悅地將手中其他橄榄丟棄,“不許吃。你的侍女呢?”這時他才想起她唯一接受的侍女,那只有點膽怯的小麻雀。

  “還說呢?她去執行你的‘養豬計劃’。”多蘭兒那個叛徒,枉費她們還是一國的,龍霞不是滋味地想。

  “養豬計劃?赤鷹堡幾時養起豬,我怎麼不知情?”他煞有其事地偏頭思忖。

  “有呀!就是我這頭豬。”她扁著嘴指自己,不自覺地對他有了依賴心,口氣不免有撒嬌的意味。

  “你?”他憋著一口氣想笑。

  見她臉上難得浮起惱色,他怕火上添油,笑聲梗在喉嚨口,發出近乎咳嗽的咕哝聲。

  “小姐,人參雞來了,快趁熱吃吧!”遠遠走來一個小點,小心地猛盯著手上的盅大喊,自從上次被堡主凶過後,她就改口叫霞姊姊為小姐。

  龍霞厭惡的鼻一擰,“你看,她又來喂豬了。”她才剛喝完燕窩,胃袋還鼓鼓的。

  “你哦!人在福中不知福。”他眷寵地捏捏她的粉頰,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燙呀!小姐,你快吃了它,這次我可不幫……堡……堡主。”怎麼堡主也在,多蘭兒暗自叫苦。

  見她神色有異,薩非鷹當下陰沉了臉,“你幫你小姐什麼事?”

  “我……我……我幫小姐熬雞湯。”

  “熬雞湯?”這話雖完美卻無法說服他。

  龍霞幫忙打圓場,“除了幫你喂豬,她敢做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嗎?”大惡不為,小惡偶爾犯犯無妨,她在心裡告訴他。

  “是嗎?為什麼我覺得不太痛快,想捏死一只小麻雀。”

  多蘭兒聞言,立即將湯盅舉高護在胸前,好像這樣能避劫躲難似的。

  “哼!你哪天不想開殺戒,多蘭兒,把盅端過來,我自己吃。”龍霞冷哼道,他只會嚇嚇不經事的小女孩。

  一接過盅,龍霞因燙手而不斷換手,薩非鷹見狀非常無奈地充當盅墊,以指尖力量握住盅底。

  本該這件“幫食”案就此告一段落,豈知他盅蓋一掀,眉毛便挑得像山一樣高,嘴角有著冷酷的笑,“我以為這是人參雞。”好“大”的一只……雞!

  “它是……嗯,有爪子有翅膀,尖嘴巴,它是一只……營養不良的雞。”又是做不得壞事的現世報,趁他沒注意,龍霞在他背部打了個手勢,意思叫多蘭兒先行離去,免受波及。

  多蘭兒一收到指示,當然要忙著逃難去,她腳才往後退一步,准備要腳底抹油時,冷冷的氣結聲從薩非鷹口中溢出。

  “你若嫌命長,可以試試你那雙短腳的耐力,我非常渴望生飲麻雀的鮮血。”

  “堡……堡主。”咚的一聲,多蘭兒的個頭馬上矮了半截。

  “回答我,它是雞嗎?”

  “人參雞當然是雞,這只雞是南方來的,所以比較瘦小。”龍霞猶自強調那是一只“雞”。

  “閉嘴,霞仙,我在問這只小麻雀。”他凌厲的瞳孔正射出綠光。

  “回……回禀堡主,小姐說那是一只雞,所以奴婢就……”多蘭兒支吾地說,想當然耳那不是一只“雞”。

  “你聽小姐的?”他將指關節弄得嘎嘎作響。這小麻雀居然搞錯效忠的主子,實在很……

  “奴……奴婢沒辦法,每次小姐都說吃不完,要我幫忙吃,不然剩下來會被堡主責罰,所以一直逼我。每次說好一人一口的,可是小姐老是使詐,我吃三口她才吃一口,吃得我都胖了。”多蘭兒一口氣全說了,以求明哲保身。

  實在不能怪她,她是堡主口中的小麻雀,麻雀才一丁點大,所以她的膽子也只有一丁點大。

  “很好。”眼神轉個彎,薩非鷹狠瞪懷中的佳人,“這只縮水的‘雞’是打哪裡弄來的。”

  “是小姐在院子前的大樹上打的。”多蘭兒怯懦地答。

  只能怪它命該葬身於此,好好的野地不去待,飛進堡內當盤中肉,可憐的野鴿。

  “沒事了,你先下去,吩咐廚房再熬一盅人參雞湯。”

  “是,奴婢告退。”免死金牌一下,多蘭兒一雙小腿跑得比飛的還快,眨眼間就不見蹤跡。

  頃刻間,空氣像是凝結了,龍霞被瞪得很不是滋味,將口中的果核吐掉,“想吃‘雞’肉要趁熱,涼了會失味。”

  停頓了一會兒,薩非鷹非常不情願舀了一口湯送到她嘴邊,冷冷地丟下一句,“喝。”他發現自己的銳角快被懷中的女人磨平了。

  ☆☆☆

  被迫以養豬法塞進一大堆東西的龍霞,此時懶懶地躺在薩非鷹身上,仰頭看著快速行走的幾朵白雲,身側有淡淡的黃土味。“我是一頭豬。”

  “你不是。”

  “我是一頭快撐死的豬。”

  忍住翻白眼的沖動,他手心平放在她小腹上,“你是我的仙子,一位世上最美的仙女。”

  “我是一頭可憐的豬。”她不斷用冷淡的口吻,重復著抗議聲。

  “停止你的自怨自艾,我決定的事不打折扣。”

  “你的霸道個性是天生的,還是後天環境造就的?”這個性很惹人厭,龍霞暗忖著。

  他玩弄她落在鼻下的發辮,輕笑著說道:“來不及了,我就是霸道。”

  “唉!沒得救了。”她兩手大大地張開,表示失望。

  在藏仙閣東院的草坪上,兩具半叠的身軀斜躺著,無視禮教的約束,像兩個玩累的頑童,在草地上休息,周遭的人皆不敢靠近,只敢遠遠地觀望。

  此刻的薩非鷹是滿足的,懷中摟著喜歡的女子,天地間他再無所求,只願這一刻能永遠延續下去,直到他生命終了。

  以往他人的排擠,父母的鮮少關注,以及堡內外人懼恐的目光,似乎正在他體內消退,慢慢變成一個小光點,引導他到仙子面前。

也許這就是人們口中的愛吧!這股無形的力量正在化解他體內的戾氣,昔日的孤獨、寂寞和空虛,正如露珠般化為烏有,只留下一顆滿滿的心。

  “你在想什麼?”他輕吻眼前她白玉般的耳垂。

  “世界何其在,我居然會遇上你。”龍霞突然認真地說,時空相隔了一千三百多年,卻在大唐盛世遇上令她心動的男子。

  以前若有人說她會為“古人”動心,只會換來她一聲嗤笑罷了,而現在,她不由得感慨心不由己。

  “這只說明了一件事,你是我的仙子,此生將是我的唯一。”

  翻個身,龍霞雙肘擱在他胸膛拄著下巴,清亮分明的凝眸,注視著他藍綠瞳孔中的自己,“你是混血兒嗎。”

  混血……薩非鷹黯沉了眼,“你該不是拐著彎罵我雜種吧!”

看到他眼中受傷的眸光,她了解了一件事,“自大的根源來自自卑,你一定受過不少傷害,才會養成你狂暴噬血的個性。”

  想要在荒脊沙漠北方生存,非要有過人的耐力不可,再加上受人畏懼的外表,內心的孤寂是必然的。

  因為他怕被別人看中他的害怕與渴望愛的心,所以必須偽裝自己,為了不受他人欺凌,他唯一的反擊是變得比別人更強悍,讓每一個人心生寒意。

  久而久之,他已忘了如何和人相處,只知以殘暴服人,但內心深處是寂寥不堪的。

  “以後有我來陪著你,你不會再是孤單一人。”她知道自己這一生是栽在他手中了。

  “霞仙……”他感動得眼眶泛著薄霧,“我是個幸福的男人,因為有你。”

  “千萬不要太幸福,不然會遭天忌。”她好玩地扯扯他的睫毛,“你的眼睛真的很美,你是混哪裡的。”

  “混哪裡?”薩非鷹露出一臉不解的表情,什麼意思?

  看他不解的模樣,她才想起彼此文化的差異,“血統,我想知道是什麼樣的父母,生出你這麼優秀的男人。”

  “你認為我……優秀。”

  “當然優秀,誰敢批評我的救命恩人不優秀,那個人一定是瞎子,才看不到你的好。”

  薩非鷹激動地閉閉眼睛,壓下她的頭頂,不用看就能找到她的唇,動容而深情地親吻她,蓦然間,他找回失落的心,原來是遺落在她身上,這一生,他已找到圓滿。

  許久許久之後,兩顆喘息的心才稍微平復。

  “我爹娘和一般正常人無異,唯獨我與周遭人不同。”

  “那你的祖父母及母親娘家那系呢!”有點像在“尋根”驗DNA,龍霞眼中閃著興奮。

  “我不知道。”

  不知道?太遜了,她難掩失望,“也許是隔代遺傳,或是基因突變,關雲長還不是長了一張大紅臉。”偉人總是與眾不同,書上不是誇大地說某位皇帝耳垂過肩,雙手過膝?

  聽得滿臉“水滴”的薩非鷹,完全聽不懂她在遺什麼基什麼?“南方人說話都是如此嗎?”

  “南方人?哦!抱歉,我忘了你不懂二十世紀的用語。”龍霞不好意思地道,真糟,都來了三年多,自己老是忘記身處何地。

  二十世……算了,薩非鷹又問:“我一直想知道,你上次在大廳使的是何種武功,實在怪異。”

  撥弄他愈見火紅的發根,龍霞頗有研究精神,“你告訴我你這頭發的秘密,我就告訴你一個有關我身分的秘密如何?”

  她可以從指尖感受到他頭皮上有一股力量,灼熱如炭火,這不是一般人所能擁有的。

  “秘密?這……”他略遲疑了片刻。

  秘密可以公開嗎?薩非鷹心裡十分矛盾,他不想嚇走好不容易獲得的佳人,卻又不忍澆熄她眼中希冀之火。

  龍霞看出他的猶豫,“請記住,我不是普通女子,不會輕易被某物或某事駭住。”

  他決定告訴她,“好吧!不過你看過後不許反悔,因為今生我是不打算放你走。”即使她恨,也要留下她。

  “是男人就別羅唆。”她改趴為半側坐在他身上,順便拉他一把。

  吐了一口氣,薩非鷹認命地解開束發,讓它散成亂發,最後再瞅了她一眼,將隱藏的秘密完整地展現。

  “喔!原來如此。喂!小心一點,笨蛋,你差點燒到我的手。”

  燃燒的發火泛著紅光,直直地往上飄浮,隨著風向而左右晃動,熾熱的火焰包圍在他四周,差點燒著了龍霞,幸好她及時跳開。

  “沒事吧!”他立即收起身上的火,關心地執起龍霞的手腕細瞧,“還好沒燒到。”

  “是沒燒到,要是真燒到,我非拔光你那頭似栗又紅的火焰發。”龍霞不在意地說,他的秘密是控火呀!沒什麼嘛!她比較虧本。

  “你……你不怕?”薩非鷹抖動的唇音反應著他內心的不安。

  “我還有看過有人用手指點火,隔空取物,時空轉移……甚至卷起大水。”而那就是她們龍家的御水術,若真有人被嚇到,非薩非鷹莫屬。

  從她小嘴吐出的字句,全是些匪夷所思的事,他聽都沒聽過,有些連字意都一知半解。

  “你不是在嚇我吧!”怎麼會有那麼多奇異之事?他不可思議地想。

  龍霞露出神秘的神色,“等你聽到我的故事後,包管你連下巴都管不住,就從三年多前起……”

  往事一點一滴慢慢被提起,龍霞以他所能理解的范圍,將未知的世界一一說給他聽,聽得他一愣一愣地直呼不可思議。

“後來我們四人就跟隨三小姐,在這個時空落地生根,我的兩位姊妹也分別嫁給斜劍山莊的二少爺冷玉邪,以及鎮國將軍雷非烈。”一想起土匪頭子搖身一變,成為高不可攀的鎮國將軍,她自然地莞爾一笑。

  “你就是傳聞中冷若冰霜的四冰美人之一?”薩非鷹恍然大悟地問,太令人震驚了,他雖身在北方,但不時聽聞江湖之事,尤其是斜劍山莊的四位美人更是一絕,不僅容貌出眾,經商手腕更是一流,已然是斜劍山莊的柱梁。

  “冷若冰霜是事實,但不要在我頭頂上冠上‘四冰美人’一詞,怪難堪的。”她揮手道,她只不過寡言不愛笑而已,卻莫名被冠個惹人煩的名諱。

  “你會……回去嗎?”這才是薩非鷹憂慮的心結。

  她淺笑地投入他的懷抱,“我不是答應你要陪著你,而我是個守信承諾的人。”

  “霞仙,我的霞仙……”

  他們兩朵盛開的唇花,再一次合成一朵“愛情”花。

  ☆☆☆

  秋風飒飒,萬沙蕭瑟,南雁正成群向著故鄉歸去,缺少綠意的光禿絕壁有著淡淡的滄桑,傲立迎接狂風的洗禮。

  是深秋了,稀微枯黃的野草,在石縫中苟延殘喘,等候明年早春的青綠,再一次擁有璀燦的生命。

  “你走慢點好嗎?我可不會輕功。”累死了,什麼鬼地方嘛!寸草不生,龍霞埋怨地偷捶大腿。

  空手道三段、跆拳道五段、合氣道三段,劍道四段,再加上她近三年來習得一身好劍術,唯一獨缺輕功,因為一個好理由——沒時間。

  其實她真正拿手的是槍法,只是英雄無用武之地,槍枝不能“偷渡”,以免亂了時空。

  “是誰說‘運動’有益健康,堅持不要我用輕功送你一程的?”薩非鷹挑高眉問,他已經夠放慢步伐了,誰教她腿短,一炷香的行程,被她拗成兩個時辰,這個過錯要教誰來背,總不會是腿長的人吧!

  “我後悔了行不行。”她耍賴地道,什麼很近,咻一下就到了。“你距離上的誤差,讓我作了不正確的判斷。”

  “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在指責我?我說的一會兒工夫指的是足下輕功,是你說腳生來就是要走路的。”

  扇著風,她找個陰涼處休憩,“你是地頭蛇,應該糾正我這個外來客才對。”

經緯的計算她在行,若要執行有技術上的困難,只能說認知有偏失,不是她故意找碴,何況北方不是她的地盤,一時不察全是“領航員”的錯,難怪赤鷹堡沒有燈塔,總而言之一句話——他、無、能。

  “你還真是死不認錯,這脾氣是天生的,還是後天環境造就的?”薩非鷹把她的話反擲回去。

  龍霞眼一瞪,不高興地抬起身側的小石子丟向他,“少裝幽默,到底還有多遠?”

  “快到了。”他答道,真的快到了,繞過山後就是了。

  “請問你的快到了還要走幾個時辰,要是不合我意,你的皮就給我繃緊點。”

  他不在意地笑笑,“奇怪了,你一天到晚威脅人,怎麼我一點傷也沒有。”這句類似的話,霞仙也曾說過,他借來變通用一用,倒也不失是一項樂趣。

  “沒創意,只會偷學人家的,小人鷹。”早知道就把說過的話先申請專利,不過有點遺憾的是,這個年代沒有專利局,龍霞心想。

  “腳很酸吧!伸過來一點,我幫你揉揉。”他走近作勢要按摩她的大腿。

  龍霞玉手連忙阻擋,“少來,你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我可是一清二楚。”

  “你很邪惡,盡想些龌龊事,我是正人君子。”他眼睛很無辜地眨呀眨。

  “你的笑話一點都不好笑,賣墨的絕不敢說他的墨白,你過來背我。”她決定不虐待自己的玉足。

  “是,我的霞仙。”薩非鷹無奈又帶著溺愛的縱容一笑,他這堂堂堡主何時做起腳夫來著?

  當隆隆飛濺的水聲傳來,龍霞眼露喜色,這種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烏龜不上的爛地方,居然有瀑布。

  一道銀色輕瀉的長帛映入眼底,那份雀躍之心快跳出她的胸口,恨不得縱身入池潭一游,化身水中錦鯉。

  “快放我下來,是瀑布耶!造物主真會開玩笑,把這麼美的飛瀑擺在荒山枯崖中。”龍霞興奮地喊著。

  有些不捨地放手,她的柔軟處不斷地磨蹭他,讓薩非鷹希望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他樂於一路背著她行萬裡路。

  “玩玩水可以,但不准你下去游泳。”他一眼就看穿她的小心思。

“我識水性,所以我要去游。”她來到此還不沾濕,豈不是白來一遭?

  固執的龍霞脫了鞋,正准備下水,身後一只巨掌及時攬住了她的腰,並且在她耳畔輕聲低語。

  “你忘了我是男人嗎?”

  “這和性別有何關系?我可是穿著衣服下水的。”她知道這樣是有些笨重,但不會影響行動。

  “衣服一浸水會緊貼著身體,如果你有意要挑逗我盡管下水,我不會拒絕在這裡要了你的。”

  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所以他尊重她,絕不會強行占有她的身子,即使那強烈的欲望快要把他給逼瘋了。

  他要給她最美好的一切,讓她擁有最完美而難忘的第一次,而不是在野地荀合了事,這是他對自己的承諾。

  “臭老鷹,有沒有人說過你的個性很討人厭?”如同在驢子面前吊著紅蘿卜一樣可惡,龍霞不悅地想。

  “有,你,現在。”而他完全沒有忌諱的脫光上身,直接躍入一片清涼。

  “該死的家伙,不准我挑逗你,自己卻在人家面前現寶。”他的身材還真好,陽剛的身軀,結實的手臂,力與美結合成令人血脈偾張的線條,水滑過他矯健的雙臂,一路往下……龍霞看得著迷了,眼睛都忘了眨。

  突然水濺到她臉上,使她蓦然回了神,“你干什麼潑我水,萬一我衣服濕了怎麼辦?”沒良心,他一個玩得痛快,卻把她丟在一旁。

  “你瞧瞧,這是什麼?”他驕傲地拎著一條手臂長的大魚。

  不會吧!這個小水池養得出這麼大的魚?龍霞不信地問:“你確定魚是在池潭中捕捉的,不是你事先預藏的?”

  “別小看我,這個潭底有條地下水路,通往五裡外的湖泊,所以不時會有大魚出沒。”他輕輕一躍,跳上地面。

  “反正我們現在也很無聊,不如你去撿木柴,我來清魚腹,就當是童子軍露營好了。”

  “童子軍?露鷹?”他迷惑地垂首一問。

  接過他手中的大魚,龍霞推他去撿柴火,沒有回答他的問話,迳自找塊鋒利的尖石刮開魚腹,就近以瀑布之水流洗魚的內腋鱗片。

  等一切就序後,只見一堆枯木堆在地。

  “你怎麼不點火?”

  他很干脆地聳聳肩,“我沒有打火石。”

  忍著氣,她把干淨的大魚放在他的雙臂上,然後挑撿幾根干燥的粗木頭,直接往他頭上一放,“點火。”

  嗄?她……“你這樣也成呀!”他只好苦笑地釋放力量,把自己當火把。

  “你看,這不是有火了。”她拿著著火的木頭故意在他面前炫耀,表示也可以這樣點燃。

  還能怎麼說,薩非鷹除了苦笑之外還是苦笑,第一次有人用他特異的力量生火烤魚,這是榮幸還是消遣?不過也只有她會想到用這一招點火,教人感歎之際又不由得佩服。

  龍霞睨了他一眼道:“你不要站在那裡呆得像蠢瓜,翻魚的工作由你接手。”因為十之八九她會把魚烤焦,所以她才不做“禍首”。

  “你哦!就愛命令我。”在她發上烙下一吻,他接手後級動作。

  看著飛瀑下的虹影,以及水邊的綠苔,龍霞感動地問:“你怎麼會發現這處人間仙境?”

  “因為……我寂寞。”他幽然一慨,一句我寂寞,道盡了他的怆然。

  龍霞柔嫩的小手主動握住他的手心,眼中有心疼的盈盈淚光,她仿佛看到他無助哭泣的靈魂在火中奔馳,找不到出路。“以後有我,我絕對不會讓你再有寂寞的機會。”

  “我知道,霞仙,你是上天賜予我的仙子,我會緊緊捉住你,用我的生命。”

  這時刻,不說情、不說愛,兩人卻能感受彼此的深情,直到一道焦味溢出,才打斷兩人深情凝望。

  龍霞立刻跳起來責備他,“你把魚烤焦了。”原來,世上有人跟她一樣笨拙。
作者: wint    時間: 2008-7-23 08:58 AM

第五章

  一大清早就有只麻雀在叽叽喳喳,一下子在東廂跳跳,一下子在西窗蹦蹦,忽而在前嘀咕,隨即在後嘟嚷,好像打定主意要煩死人。

  這會多蘭兒又垮著一張非常“無助”的貓臉,正祈求一尾小腥魚吃吃。

  “霞姊姊,天氣這麼好,不到外面走走很可惜,而且街上會很熱鬧的。”

  “霞姊姊,今天有市集哦!好多好多的新鮮玩意,不去就太可惜了。”

  “霞姊姊,你一天到晚悶在堡裡,遲早會悶出病來的,那不是可惜了你剛養好的身子嗎?”

  “霞姊姊,人家好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就帶我出堡去見識見識,不然真的會很可惜的。”

  左一句很可惜,右一句好可惜,不禁讓龍霞大大歎了一口氣,覺得好像拒絕多蘭兒會是一件多麼可惜的事。

  “市集有什麼好逛的,還不是一群人擠來擠去,一些小販在兜售商品而已。”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舒服地伸伸手腳,龍霞沒去理會她的胡鬧,以前在二十世紀時,她最討厭的就是逛街,如果想要什麼東西,只要一通電話,服務就到。

  到了落後的唐朝,因商務之需,不時要和商人打交道,她煩都煩死了,能避且避地推卸責任,除非萬不得已,她才會出面。

  就像這次的絲路之旅,本該是龍雲的工作,偏她剛好在上個月出閣,這項吃力不討好的工作才落在她頭上。

“可是人家沒逛過,聽買糧的小厮說,每三個月才有一次市集耶!沒去看真的真的好可惜。”多蘭兒一再用好可惜來形容,小小的臉蛋有著無限幻想,希望自己現在正處在市集當中。

  由於薩非鷹不喜歡她喚龍霞為霞姊姊,所以只要他沒來藏仙閣,她一律喚龍霞為霞姊姊,一旦出了藏仙閣,不管有沒有人在場,她絕對以小姐稱之,以免他生氣。

  忍不住打哈欠的無聊,龍霞梳理著自己的發絲,“除了好可惜,你沒有其他的形容詞嗎?”

  “霞姊姊,人家說得口干舌燥,你到底有沒有同情心?”多蘭兒怨歎地說,自己好哀怨呀!做丫環就是這麼命苦。

  “有,這就是我的同情心,涼茶一杯。”她把自己喝了一口的涼茶端到多蘭兒眼前。

多蘭兒搖搖頭,她才不要喝涼茶,“人家外面有好多好吃好喝的,一杯涼茶算什麼。”

  “挑剔的丫頭,你不怕堡主降罪嗎?”不喝算了,她自己喝。一仰首,龍霞將一保茶一口飲盡。

  “不怕——才怪。”多蘭兒俏皮地吐吐舌頭,“反正有霞姊姊護著我,堡主不會拿我開刀。”

  “你倒挺會算計,萬一我擋不住他的火氣,你的小命不就完了。”

  “才不會呢!堡主對霞姊姊好好哦!好聽霞姊姊的話,所以我才要霞姊姊帶我出堡去玩。”

  “聽話?以後你說這句話耳朵要伶俐點,不要被那只老鷹聽到,否則我可不敢擔保你這條小命無虞。”

  他會聽話?小丫頭的腦袋不清楚,才會說出如此滑稽的笑話,殊不知他是以退為進,故意做做樣子,到頭來吃虧上當的總是她,真是有損她的“冰譽”。

  “堡主在的時候,我才不敢亂說,他的脾氣比十頭牛還大。”多蘭兒誇張的手大張,比了一個大圈圈。

  “他是只大老鷹,在天上翱翔,不屑成為在地面行走的四足動物。”

  “那有什麼分別,牛比老鷹大……大這麼多。”多蘭兒小手胡亂地比天指地。

  當然有很大的分野,一是兩爪飛禽,一是四足畜生,都非“善類”,龍霞暗忖在心底,沒將損人話語出口。

  “霞姊姊,你最疼多蘭兒了,你一定會成全我小小、小小的願望。”多蘭兒可憐兮兮地伸出小指比劃著。

“小丫頭——”龍霞快頭痛死了,她怎麼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在身側?

  多蘭兒見勸說無效,改用“利益輸送法”,“霞姊姊,這次你若帶我出堡,下次你再生病時,我幫你把人參雞、靈芝茶、燕窩粥全給吃了,絕不會告訴堡主說你沒吃。”

  雖然很好吃,可是吃多還真有點怕怕的,不過為了去市集玩,她膩死也甘願。自以為豪氣的多蘭兒拍拍胸口,惹來另一人的連連的歎息。

  “你很喜歡我生病?”龍霞嚴肅的玉顏上,帶著閃爍不定的懼色。

  驚覺失言的多蘭兒連忙補救地假笑,“怎麼會呢!我的意思是上刀山下油鍋在所不惜啦!”

  “唉!看來你不達目的是不准備饒過我的耳朵。”

  “霞姊姊,你的意思是……”有希望了,多蘭兒的眼中閃著興奮。

  “出堡。”

  多蘭兒眼睛愈睜愈大,嘴角上揚的弧線也愈扯愈高,她拉著龍霞猛繞圈,快把龍霞的頭給轉暈了。

  “不要興奮過了頭,少了一樣東西,就算出了堡也沒意思。”

  “什麼東西這麼重要?”多蘭兒很用力地想,小腦袋瓜快擠扁了也想不出來。

  “銀兩。”龍霞好心地提醒。

  滿閣的金銀珠寶,瑪瑙翡翠和各類寶石,唯獨少了白花花的銀子,總不能要她拿金钗銀镯去交易吧!只怕商家小販也會很為難,再則讓那只大火鷹知情,又要責怪她把他的一番心意給……賣了。

  “哎呀!這個簡單,去帳房支領就成了。”多蘭兒以為是什麼大事,原來芝麻小事一樁。

  “帳房肯讓你支領?”龍霞不抱希望。

  “我去試試看。”話一說完,多蘭兒像陣風似地沖出去。

  ☆☆☆

  “怎麼了,帳房不肯給是吧?”端著茶淺啜,龍霞涼涼地說著挖苦的話,絲毫不同情多蘭兒一張小苦瓜臉,緊緊地抱著……懷中的錢袋?她想自己一定是把香袋錯看成錢袋,這是眼誤,一定是看錯了,不然多蘭兒的臉色也不會如此“凝重”。

  “霞姊姊,怎麼辦?”她快嚇死了,從沒見過這麼多的銀子。

  “支不錢就別出堡了,反正以後還有機會。”她以為多蘭兒很沮喪,所以沒有誠意地虛應一下。

  “不是的,霞姊姊,你看。”多蘭兒把懷中沉重的錢袋交給龍霞,“帳房給了我好多銀子。”

  龍霞接過一看,天呀!光銀子少說也有好幾百兩,還有銀票?面額是以百兩為單位?

  是赤鷹堡太有錢,還是帳房腦袋不清,出一趟市集需要這麼多銀兩嗎?想把整條街買下來都還有得找。

  “他為什麼給你這麼多銀兩?”龍霞眉頭因疑惑而打結。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告訴帳房說你要出堡去逛市集,他就給了我這麼多銀子。”

  多蘭兒打出生都沒看過這麼多銀兩,嚇得她手腳發軟,臉色虛白,生怕掉了似地猛抱著,戰戰兢兢地把銀兩交給龍霞才松了一口氣。

  “帳房有沒有說什麼?”

  喝下一口茶,多蘭兒才回答道:“帳房說堡主吩咐過,只要藏仙閣的人想要的東西,一律視同他本人,不容延遲。”

  “原來如此。”龍霞忖度,多事的臭老鷹,干麼多此一舉,害她得頂著烈日陪小丫頭去給人擠,原本想以沒銀兩為推辭,打消多蘭兒的玩興,現在……唉——只能怪自己苦命。

“霞姊姊,有了銀兩我們可以出堡了吧!”多蘭兒小心地抬頸觑觑她,臉上有掩不住的光彩。

  “好吧!上天待你不薄,我也只有認了。”

  “耶!萬歲,我們快走吧!”挽著龍霞的手臂,多蘭兒急著要去逛市集。

  “等一下。”急躁的小丫頭,龍霞無奈地搖搖頭。

  “還要等什麼嘛!再等下去天就要黑了。”她更怕堡主突然冒出來,斷了她的玩興。

  龍霞寬容地淡笑,“我總得給你們堡主留個訊,免得他找不到我遷怒其他人。”

  “喔,我幫你拿紙墨。”

  匆匆地寫下幾句留言,筆墨尚未干,龍霞才用鎮紙壓住,就被多蘭兒拉著走,只留下一座空閣。

  當她們前腳一離開,有道人影迅速地進入,拿走桌上的字箋,直接往靜園而去。

  她,就是杜秋娘的眼線——秋香。

  ☆☆☆

  一出堡門,多蘭兒就像剛放出籠子的小鳥,迫不及待地在人群中穿梭,連有武功底子的龍霞都差點跟不上她。

北方女子少,出色如龍霞這般絕麗女子更是少見,每每引起驚艷色,人們的目光總會追隨著她。但由於她腰際配帶了象征赤鷹的玉佩,讓一些觊觎她美的色的狂蜂浪蝶止了步,只敢暗自飲恨偷流口水,不敢去招惹赤鷹之魔的女人。

  “好漂亮哦!這是風車對不對?”

  “喜歡就買下。”一點也不吝啬,龍霞一見多蘭兒高興的表情,二話不說地掏出銀兩丟給老板,沒看見老板臉上歡喜,就帶著多蘭兒往下一攤前去,免得浪費時間在殺價上,因為她只想早點逛完市集,回去度她的“米蟲”生涯。

  “霞姊姊,你給太多了,這個風車要不了一兩銀子。”那些碎銀夠買下全部風車了,多蘭兒道。

  “沒關系,赤鷹堡的銀子放久了會生霉,咱們做做功德散了它,才不會被銀子的霉味熏死。”

  “銀子會長霉?我怎麼從來都沒聽過。”多蘭兒手中端著一大堆小玩意,口中含糊地吃著糖炒栗子微側著頭問。

  從賣入赤鷹堡,多蘭兒就沒見過銀子長什麼樣,當然不了解銀子不長霉,自然聽不出龍霞口中的霉味指的是“銅臭味”。

“吃你的東西別開口,口水都濺到我了。”但求她閉口,不惜以食物誘之,這是龍霞目前的作法。

多蘭兒的口就像一座無底井,不斷地被丟食各類甜品小點心,直到她小肚子脹得鼓鼓的,小腹突出一座山才受不住地喊停,“霞……呃!霞姊姊,我吃得好脹,可不可心坐下來休息?”摸摸肚子,她滿意地打了個飽嗝。

  瞧她吃得滿嘴油,龍霞也被感染覺得有點餓意,一陣熟悉的家鄉味溢來,足下繡鞋自然聞香而至,領著她至南方小攤下。

  “這位漂亮的女客官,你要來點啥?”四川漢子高嗓門大,連忙吆喝。

  “來盤這個和那個,再切點鹵味。”龍霞興奮地指指點點,好……好感動,這種小鎮也有她愛吃的江南小味。

  “馬上來!”又一聲吆喝,漢子手腳俐落地下面切菜。

  一看到端上桌的菜色,多蘭兒捂著鼻問:“霞姊姊,這東西能吃嗎?好臭哦!”

  “人間美味呀!”龍霞淋上辣汁,張口一咬,“要不要吃吃看,很好吃喲!”

  “我才不要吃那麼臭的東西,不過我要吃雞爪。”多蘭兒貪心地望著鹵味,不顧腹脹的抗議聲。

  龍霞撇撇嘴,不懂享福的小麻雀,也好,她一人獨享:“想吃就動手,不要等人喂。”

  一口牛肉面一口臭豆腐,龍霞吃得不亦樂乎,不在意辣得紅腫的唇,用手背抹去額上的汗,痛快地享受著。

  聽到遠處傳來刀刃相碰的铿锵聲,正在啃咬雞爪的多蘭兒好奇地斜睇,隨即瞠大眼,雞爪在口腔內,目不轉睛地見一群青衣人圍攻一名白衣男子。

  “霞……霞姊姊,他們在……打架。”多蘭兒小手緊緊捉住龍霞的手腕。

  龍霞撥開她的手,頭也不抬冷淡地說道:“啃你的雞爪,少管他人死活。”

  “可是……啊——他們想殺他耶!流好多血哦!”多蘭兒顫巍巍地說,好可怕,那個人的衣服都被血染紅了。

  “不要看,小心晚上作惡夢。”龍霞身體不動,只用一根食指將她的小臉轉回。

  不是她冷血無情,只是江湖事太雜,能少一事就少一事,何必去蹚這淌渾水,她可不想半夜被某人的驚叫聲吵醒,連累她一夜不得好眠。

  而且生死有命,除非人砸在她頭頂上,否則她寧願當個睜眼瞎子,什麼都視若無睹地當鴕鳥。

  念頭才剛起,一把亮晃晃的劍直直地落在她眼前,穿過她筷子上臭豆腐,插在桌面上搖晃。

  “啊——”尖叫聲從多蘭兒口中發出,劍離她不過三寸,眼一翻,她嚇得向後暈厥。

  龍霞低咒了一聲傾身一扶,免去她撞地之痛,然後將她輕放在一旁安全范圍內,抽出桌上之劍彈了一下,臉色陰寒地走向一群不長眼的青衣人。

  ☆☆☆

  劍一離手,失去血色的李旸自知難逃一死,脖子一仰,准備受死,誰知劍光一掠,該有的痛楚遲遲不落,他勉強拭去被血遮掩的眼角,看清身前站了一位絕然飄逸的女子,逆光中只見她皎好的側面,然後聽到她冷冷的清音。

  “說,這是誰的劍?”龍霞一雙冷冽的眼直逼,手中銀劍平指。

  青衣人被突來的劍氣一撥一震,當場愣了一下,接著又看到使劍人是名美艷的女子,更是失了神,片刻怔如石雕,直到令人一冷的寒氣逼近,才蓦然清醒。

  為首一人懾於她冰冷的氣質,略微遲疑了一下,“姑娘,請讓開。”

  “給我答案。”龍霞眉一沉,口氣不耐煩地等著。

“此事與你無關!快快離去,刀劍可無眼。”青衣人仗著人多,聲勢壯大地提高音量。

  “這個人的死活我不管,你們嚇著了我的侍女就得付出代價。”她不是慈善之輩,原就不懂寬恕,本來她不想插手此事,偏偏他們惹惱了她,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她一貫的宗旨,好好的一頓美食因一把飛劍而中止,讓她不悅到極點,他們破壞了她那一點點難得的好心情。

  而第二條罪狀就是他們嚇暈了她的侍女多蘭兒,這兩條罪狀並犯,她絕不饒恕。

  “你在無理取鬧,再不退下,我連你一並鏟除。”為首之人冷言道,如此美人,卻不識好歹。

  “是嗎?”龍霞嘴角勾起一朵令人生畏的冷笑,“等你勝過我手中的劍再說。”

  “你……好,想死我成全你,來人呀!把人給我殺了。”

  為首之人一聲令下,一群看似有序的青衣人一擁而上,劍劍招招都以置人於死地的陰狠。

  龍霞當下被挑起火氣,毫不留情地還擊,她先以冷玉邪的一記流星追月劃破他們的手背肉,再以彩雲撲蝶之姿攻向他們命門,劍起劍落快如流螢,頓時十數把刀劍齊聲落地。

  她回身一指,劍尖頂住那名發號命令的青衣人,“現在可以告訴我是誰挑開劍的吧!”她要的只是一個交代,無意賣弄劍術。

  見首領無意出賣手下,所以其中一名自動走出來,“我。”

  “很好,有膽。”她很賞識他的勇氣,“看在你有義氣的份上,自斷一指,我就當沒看見這回事。”

  那名男子倒是豪氣地拾起地上斷劍一揮,小指隨即落地。

  既已討回公道,龍霞收回劍,本想丟劍了事,誰知她那愛管閒事的小侍女,不知何時清醒,擅作主張地扶起那位受重傷的男子,並用衣裙撕布為他包扎,這下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多蘭兒,我有說要救他嗎?”

  多蘭兒的衣服上全沾了血,一副理直氣壯地說道:“你不是幫他打壞人,而且他受傷了。”

  “你怎麼知道誰才是壞人,萬一救錯了怎麼辦?”龍霞暗忖,那伙青衣人不似一般江湖人,倒有些官味。

  “這……”多蘭兒看看那群手持刀劍的青衣人,再看看自己扶著的男人,她決定……“人多欺負人少就是不對。”

  正要回斥的龍霞聽到重傷的男子,似乎在說著寧什麼王府的,於是沒好氣地走近一點問:“你是誰?”

  “在……在下寧……寧南王世子,李……李旸。”

  寧南王府的人?那不是……“令堂可是湘南龍家的人?”龍霞記得龍家有位女子曾嫁入王府為妃。

  “正……正是,現任門主是……我表妹薄雪。”

  天呀!她可真倒楣,救到龍雅的表哥,實在是……

  龍霞轉身向那群青衣人致歉,“很抱歉,我不能將龍家後人交於你們,若有不服,歡迎至斜劍山莊要人。”反正那群人正閒得發慌,龍霞心想。

  “你是杭州斜劍山莊的人?”眾人不由得訝然。

  “斜劍山莊,龍霞。”

  “四冰美人之一的龍霞?”

  “正是。”

  青衣人技不如人,只好無功而返,回京復命。

  ☆☆☆

  回程路上,龍霞不斷在心底歎息,她是招誰惹誰來著,無緣無故救了一個男人也就罷了,還要兼當掮夫,幫她的小侍女扶人,要是被大醋鷹撞見,這個男人算是白救一場。就連多蘭兒多親近她一點都會不高興個半天,何況是“碰”男人身體。

  “你撐不撐得住,出了鎮再行三裡便是赤鷹堡,我不便扶持你。”龍霞禮貌地道,要是有輪椅就方便多了。

  “我想……應該可以。”失血過多,李旸有些挺不住,但是礙於姑娘家清譽,他以劍柄撐地簸行。

  “霞姊姊,啊!快回堡了,要喚小姐才是。”一時想起堡主森嚴的臉,多蘭兒趕緊改口,“小姐,他不會死吧?”

  瞧他那張臉可謂是死白,衣服上的劍痕多得嚇人,要是挺不住死掉了,她和霞姊姊不就要挖坑埋了他,惡!死人耶!多蘭兒開始祈禱他別太快死,至少要活著回到赤鷹堡。

  李旸虛弱地朝她笑笑,“小姑娘,一時之間還要不了在下的命,多謝關心。”

  “我不是關心你啦!我是怕萬一你死了,我和小姐不就浪費時間救你。”她沒什麼心機,心直口快地說道。

  “對了,我還沒謝過兩位小姐的救命之恩。”

  “我不用謝啦!是我家小姐救了你。”多蘭兒不敢居功,免得回去後挨訓。

  “是,小姐恩情,在下沒齒難忘。”李旸感激地道,她長得真美,如同谪塵仙子。

  多禮即虛,龍霞只是微微颦眉,“我是看在龍雅的份上才出手,不然任你長蛆生蟲,我也不會看你一眼。”

  “你與表妹是……朋友?”他似乎沒聽說過,他與母親娘家素來不親,只知龍門在江湖上頗有地位,連皇上都十分禮遇。

  “不是。”龍霞否認道,誰和那魔女是一路,她沒楣到那種程度,除了那幾位主子,還真沒人受得了龍雅的怪脾氣。

  “不是?”他有些訝異地望向她。

  若不是她及時點住他失血的穴道,又輸以真氣維持,此刻的他怕已支持不住,連詢問的機會都杳然。

  “龍雅與敝主人,也就是斜劍山莊的莊主夫人是摯交,不救你有違門訓,倒是你與何人結仇?”龍霞不解地問,仇深至此,非要奪人性命。

  感慨了一聲,愁緒攏上李旸眉宇之間,“我想是我兄長吧!”

  “手足相殘?為世襲爵位。”她猜測道,果然,那群青衣人不是泛泛之輩。

  李旸娓娓道來,“家兄與我並非一母所出,當年父王因母後一直未生育子嗣,所以在宗親中過繼一名男丁繼承香火,誰知半年後,恩愛恆常的父母卻意外懷了我,及長之後有意將爵位傳給我,因而引發長兄的不滿驟下殺機,幸賴姑娘相救。”

  他從無意繼承王位,所以才遍訪名山古境,為免大哥不信任,他還遠走北方,久久不歸,沒想到權力欲望還是腐蝕了大哥的心,硬是斷了手足情,非置他於死地不可。

  “人性就是如此,貪心不足,總想一步登天。”龍霞頗有感觸地說,平凡人想做不凡事,不凡之人卻只想做平凡人。

  由於李旸有傷在身,每走一步便扯痛傷口,所以步履稍嫌緩慢,可謂龜步,龍霞主僕只好陪他散步,一裡路程走了快半個時辰。

因為走得慢,她們看見路旁有一位少女,趴在一具草席半掩的“屍體”上哀泣。

  “小姐,她好可憐哦!”

  可憐嗎?她倒不覺得,龍霞冷淡地說:“人生至古誰無死,該死的時候,閻王的催魂笑照樣大筆一揮。”

  “我們過去看一下吧!”

  “不要管閒……真是的,跑得比風還快。”龍霞才要叫她別管閒事,她倒是自動自發地管起閒事。

  多蘭兒不敢靠死人太近,她站在哭泣少女的身後關心地問明一切,然後用哀求的眼神向主子求助。

  “我不是活菩薩,普渡眾生,救苦救難我不會,招魂超渡你得找別人。”龍霞冷然道。

  此人出現時機十分可疑,不是她感情線缺乏溫度,而是赤鷹堡就在前頭,小鎮在一裡外處,不可能有人死在兩者蹭,甚至有草席掩蓋,因為附近既無拖痕亦無人居住,誰會死在此處。

  據她觀察,堡外之人因畏懼赤鷹堡而不敢靠近,若無企圖不會出現在人煙罕至的路旁,多年經驗告訴她——有詐。

  “小……”同情心泛濫的多蘭兒不情願地低喚。

  “多蘭兒,你要再不走,我可要丟下你喽!”龍霞作勢要棄她不顧。

  多蘭兒一驚,連忙舉步要跟從。

  那名俯屍而泣的女子見她們無憐憫心,隨即要離去,馬上向席下女子使眼色,一人立即攻向多蘭兒,另一名則攻向龍霞。

  待龍霞解決一人想拉多蘭兒到身後躲藏時,不小心卻被另外一人劃了一劍,她反手一擊,剛才的“屍體”吐血而亡,成了真正的死人。

  “小姐,你受傷了。”驚呼一聲,多蘭兒眼眶含淚。

  “小傷。”龍霞食指一點,止住上臂的出血,“可別告訴堡主我受傷的事。”

  “我……嗚……知道了……嗚……”多蘭兒哽咽地說,她怎麼敢,堡主非殺了她不成,全是她慫恿霞姊姊出堡,不然霞姊姊也不會為救她而受傷,都是她任性妄為的錯……
作者: wint    時間: 2008-7-23 08:58 AM

第六章

  興匆匆的薩非鷹正和手下打點婚禮瑣事,暫時無暇至藏仙閣會佳人,為了給龍霞一個體面的婚禮,他不惜動用全堡的人力、物力和財力,絕不委屈了她。

  幾乎全赤鷹堡的人都知道堡主下個月初三要迎娶美嬌娘,唯獨兩人尚蒙在鼓裡,那就是藏仙閣那對主僕。

  其實薩非鷹也沒有刻意要瞞,只是龍霞和多蘭兒一向窩在藏仙閣,鮮少和他人交談,而其他人懾於堡主的威脅,也不敢開口直言。

  再加上薩非鷹笃定非龍霞莫娶,認為不必知會她也應該明白,所以當天下人皆知此事時,新娘子竟無聊地打哈欠,直歎日子太過清閒。

  “久鷹,東西都購齊了吧?”

  “差不多都齊全了,只剩下一些零星品從江南運至,大致上來說已臻完善。”

  “嗯!很好。”薩非鷹滿意地颌首,“都滿,宴客名單你擬好了沒有,不要漏了江南杭州的斜劍山莊。”

  “堡主盡管放心,我連居所都整理妥當,只待賓客臨門。”

久鷹和都滿是薩非鷹最信任的親信,他們的父親正是獨排眾議,堅持說服父母留下他一條命的老僕,若不是有那老僕,今日也不會有他的存在。

“堡主,你當真要娶那名女子?”久鷹著實擔心,怕南方女子熬不住北方的荒涼,到時堡主會受不了。

  “那名女子你得喚她作夫人了,久鷹,她叫龍霞,我的霞仙。”提到他的仙子,薩非鷹滿臉喜悅。

  “杜秋娘你作何打算,先娶正室,日後再納她為妾?”久鷹擔心地問。

  在北方有條不成文的習俗,父死子繼,父親生前的妻妾將由兒子繼承,成為兒子的妻妾。

  由於北方生存不易,女人稀少而珍貴,為傳延子嗣,兄弟共妻者比比皆是,再則女人不易在黃沙中討生活,需依賴男人的保護,所以這個習俗延傳至今,這也是為什麼杜秋娘百般算計,不顧禮法,意欲成為“兒子”的妻子的原因。

  “久鷹,我的為人你還不清楚嗎?若我想要她,早在父親過世那幾年就要了,不會等到現在。”

  久鷹頓了一下問道,“那她在堡中的身分呢?”一堡之中總不能有兩位夫人。

  “只要她守本分,認命地待在靜園不惹事,我才懶得去管她。”薩非鷹毫不在意地,閒雜野花不入他眼。

  “堡主,以杜秋娘的為人必不甘屈於平凡,我怕她會對未來夫人下毒手。”久鷹不放心地道。

  此女城府甚深,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的父親就是她使計離間,差點被迫離堡,幸好當時堡主早逝,現在堡主強行挽留,才得以頤養天年,無疾而終。

  “霞仙的功夫底子不弱,杜秋娘還是她的手下敗將呢!”薩非鷹不免露出得意之色,她樣樣都好,就是輕功不行。

  “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堡主,你輸不起這萬一呀!”他看得出堡主動了真心。

  萬一!薩非鷹臉色一峻,他什麼都可以不要,什麼都可以失去,包括他那條微不足言的鷹命,除了他的仙子:“都滿,去藏仙閣看看,多派些人手駐守,從今天起,藏仙閣就是你的責任。”

  “是,屬下立刻去調派人手。”都滿背一曲,隨即去執行堡主的指令。

  都滿離去不久,隨即就見他神色慌亂地匆忙來到,說藏仙閣不見半人,只剩一座空閣。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薩非鷹手中玉石佛雕頓時粉碎,細末從手心滑落。

  “屬下奉命去藏仙閣保護小姐,可是閣內空無一人,連個丫環也沒瞧見。”

  “你確定?”薩非鷹語氣中出現多日不見的戾氣。

  都滿肯定地點點頭,“我確定她們人不在藏仙閣。”

  “久鷹,下令所有人搜堡,誓將人給我找出來。”薩非鷹暗自祈禱,霞仙,你不能有事,不,是不准有事。

  “是。”一得令,久鷹神色凝重地指揮所有人動員。

因為久鷹先前的一番話,令薩非鷹心生恐懼,生怕佳人有個閃失,他又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心裡的洞將永遠是一片暗黑,不,不是暗黑,而是生命的終了。

  “堡主,小姐不會有事的,她大概在堡內哪個角落稍作停留,你不要想得太多。”薩非鷹失神的模樣,都滿全看在眼裡,著實為他的失常擔憂。

  一向意氣風發的霸氣,如今像極失了伴的孤鷹,淒涼地繞著山頭哀鳴,失去往日神采。

  “她不會有事,我不許!”薩非鷹用力一擊,廳中大柱立即穿洞,“我去藏仙閣等她,知會下去。”手一揚,他帶著冷峻如巖的神色,往藏仙閣而去,經過之所,留下一道道火燒的痕跡,以及掩鼻的焦味。

  ☆☆☆

  回崖沓障陵誇蒼蒼,翠影紅霞映朝日。
  遙見仙人彩雲裹,手把芙蓉朝玉京。


  紅霞映朝日?遙見仙人?霞仙,他的霞光仙子,藏仙閣難道藏不住他的仙子?薩非鷹情緒低落地撫摸藏仙閣的一桌一椅,想念龍霞的一颦一笑、舌利如刀。

  不過,他相信她的承諾,她絕不會離開他。

  心念至此,薩非鷹眼神射出凌厲之光,狂暴之氣令雙眸蓦然阒綠,兩簇藍綠火焰灼灼燎原,烨光如焚地掀起猛烈熾狂,如同掠食的鷹,准備撕扯掙扎的獵物。

  老天最好保佑他的仙子沒事,不然,他要全世界陪她一起毀滅。

  “堡主,堡內全搜遍了,就是沒找到人。”久鷹立在門邊,無顏見堡主。

  “是嗎?全搜遍了?”他嘴角微欣,露出邪魅的笑意,“靜園呢?”

  “杜秋娘不許屬下進入靜園搜索,所以……”

  “很好,她最好開始祈禱,不要讓我有機會撕了她淫賤的軀殼。走,到靜園。”

  薩非鷹如狂暴的鷹再一次橫掃,眾人無不回避。

  ☆☆☆

  在靜園中,杜秋娘妩媚地梳理雲鬓,換上剛裁制的秋衣,顧影自憐的搔首弄姿,對著銅鏡抹紅擦綠,打算以最美的裝扮來引誘那只赤鷹。

  剛才薩非鷹的左右手久鷹,氣急敗壞地想入靜園找人,被她以無禮而斥退,她相信待會兒他會親自上門要人,到時……

男人全是野獸,不可能拒絕送上門的美食,父親是這樣,兒子也差不多,畢竟他們體內流著相同的血脈。

  算算時間,夏雁和冬荷應該得手了,不然他們怎會急得團團轉,像油鍋裡的老鼠吱吱叫,拼命地想往鍋子上方爬?

  握著龍霞留下的短箋,邪媚的杜秋娘露出得意的笑,秋香的通風報訊讓她有下手的機會,而這短箋嘛!呵……讓他們來不及去解救那妖女的性命。

  “夫人,夏雁和冬荷怎麼還沒回來?”秋香擔心她們事機敗漏會牽扯上她。

“放心,她們很機伶,不會有事的。”杜秋娘自信滿滿地說,八成完事之後在找地方棄屍吧!

  “夫人怎麼知道她們沒事?”她可沒有夫人的自信,秋香心裡老是七上八下,仿佛有事要發生似的。

  杜秋娘妖媚地朝她一笑,“你想想看,以那個妖女的腳程,早在一兩個時辰前就該回來,可到現在還不見人影,表示她們難以活著回來。”

  “夫人,沒見到屍體以前,說這些是不是太早了,也許她們有事耽擱了,或許受傷走不快。”秋香愈想心愈慌。

  “這……”杜秋娘一想,這倒有此可能,那個妖女武功路數怪異,連自己都殺不了她,更何況是自己的兩侍女呢!

  也許那妖女只是受了傷,一時回不了堡,如果……不,她不敢想如果,絕不能有如果,妖女非死不可,杜秋娘下意識地把短箋握得死緊,好像這樣他們就捉不到她的把柄。

  “堡主。”秋香眼尖,立刻行禮一跪。

  踩著如雷的步伐,薩非鷹的目中只有一人,杜秋娘,“你,把我的仙子藏在哪?”他一開口,就是直截了當的要人。

  杜秋娘愣了一下,即刻展開狐媚的嗲笑,試圖勾動他的欲望,“你真好笑,找人找到我這裡。來,坐下喝口茶,別想什麼仙子,有我陪你更好。”

  他一把推開她刻意的殷勤,“最好把人給交出來,不要惹我發火。”

  一抹惱怒快速地閃過她眼底,杜秋娘老練地端起假笑,形色不露於外地打馬虎眼,“栽贓也得要有證據,只要你有證據,我還能說些什麼,不就任你‘擺布’。”她說完眼波直送春色。

  這個“擺布”大家心知肚明,她大膽地挑情,利用肉欲美來賣弄淫色,想來場男歡女愛的激情搏斗。

  “哼!狡辯,久鷹、都滿,給我搜,一草一木都不許放過。”狡猾無恥的女人,薩非鷹不屑地冷嗤。

  “等一下,你憑什麼搜我的靜園?”為爭一口氣,她不容許有人在她的地方放肆。

“你的靜園?”薩非鷹冷笑地斜蔑,“這是‘我’的赤鷹堡,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誰也沒資格插手,去搜!”

  他手一擺,一干侍從開始在靜園中大肆翻攪,毫不顧忌杜秋娘不斷的叫囂聲,似要將靜園的地翻起來才肯罷休。

  眼看著四周一片狼籍,床鋪、櫃子、牆壁上的山水畫一一被毀,杜秋娘隱忍無數怒氣,她發誓日後一定要悉數討回來。

  “怎麼樣,薩大堡主,找到你的仙子了嗎?”見侍從搜不到人,杜秋娘諷刺他撥錯了算盤珠子白費工夫。

  “你把她藏到哪去?”他堅信除了她,沒人敢傷害他的霞仙。

  “天地良心哦!你的仙子武功高強,我哪是她的對手,同樣的糗,我不會讓自己出兩次。”

  眼一眯,他思忖她話中的真度,霞仙不僅功夫好,機智反應更是一流,不應會輕敵而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難道另有他人入堡擄走了霞仙?

  薩非鷹苦思不解,在手下徹底攫索未果之下,正朝著堡外的敵人做一番過濾,誰有此等本事人堡擄人而不驚動侍衛?

  “最好與你無關。”

  “當然與我無關喽!你不是把靜園都給拆了嗎?我看你的仙子大概待不住人間,回返她的天宮享福去了。”

  他大掌一出,扣住她的咽喉,“永遠不許拿我的霞仙開玩笑。”他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她的頸骨。

  杜秋娘呼吸一窒,血色刷地從臉上退下,為了吸一口新鮮空氣,她拼命地掙扎,雙手企圖把他的鷹爪拉開,不小心讓小紙箋從手中滑落。

  身旁的久鷹見狀,好奇地趨前拾起一瞧,臉上緊繃的線條倏然一松,放出寬慰的笑容,“堡主,這是小姐留下的短箋,她出堡逛市集了。”

  一聽,薩非鷹立即松手,連眨眼的工夫都不到,已經接過短箋,仔細瞧個端倪。

  大火鷹:

  我帶多蘭兒出堡逛市集,最遲太陽下山之前一定趕回來用膳,請勿掛念。

  還有,找不到我的人不許發怒,你的脾氣實在壞得可以,只有我能忍受。

  對了,我向帳房支了近一千兩銀子,在此向你報備一下,可不能賴我是賊,我可不還的。

  你的仙子留


  看完短箋上的留言,薩非鷹是好笑又好氣,笑的是她字裡行間蠻橫刁鑽,連留個言也要損人,氣的是她不事先知會他一聲,害他窮操心,不過,眼前還有帳要算。

  “你怎麼拿到這張短箋,這應該不是給你的吧?”他眼珠子一轉,顯得有幾分陰邪。

  “我……我撿到的。”捂著咽喉喘氣,杜秋娘瞎編了個借口。

  “嗯哼!你撿到的?靜園在西,藏仙閣在南,中間隔著大廳,怎麼我會撿不到呢?”他輕快的語氣中,有著致命的危險氣息。

  “我怎麼會知道,它莫名地飄在我門前。”杜秋娘死咬著借口不放,堅持不吐實。

  她不是笨蛋,知道一旦事機敗露的嚴重性,她不會拿命來玩,至少也要拉個墊背。

  眼角觑到一個悄然隱退的身影,薩非鷹使了一個眼色,久鷹會意地幾個大步,拎起秋香偷偷摸摸想逃走的身體,用力甩在薩非鷹面前。

  “你叫什麼名字?”薩非鷹頭一低,狀似輕松地問道。

  “奴、奴婢秋香。”秋香縮著身子,因害怕而不住地抖動著。

  “你以前在藏仙閣待過是吧?”薩非鷹直視她,膽子不小,一次教訓不夠教會她“忠誠”。

  “是……是的,堡主。”

  他拿起龍霞留下的短箋,在她面前晃動,“你看過這張紙吧!”

  “奴……奴婢沒……”秋香已經嚇得不知該如何開口,眼瞄向杜秋娘,想向她求救。

  可惜杜秋娘自顧不暇,無余力替個侍女說話。

  “只要你實話實說,我可以饒你不死,要不然……後果自知。”

  秋香聞言,以為可以逃過一劫,趕緊把杜秋娘命令她的事,一五一十地禀告給薩非鷹知道,最後還把杜秋娘派人暗殺龍霞的事也一並托出。

  臉色愈漸陰沉的薩非鷹,紅色發根在冒著煙,和臉上表情成反比的通紅,火舌在發梢揚起燃燒,除了久鷹和都滿,其他人全都被此一奇景駭住。

  “都滿,挑了秋香的四肢經脈,丟出堡外喂胡狼。”他冷淡的語氣好像在討論天氣如何。

  “是。”

  “還有,不許救火,讓靜園從此消失,至於她……”他看向杜秋娘,“打入水牢,三天不給食物和飲水。”

  杜秋娘怔忡了一下,隨即攀上他的大腿跪著求道:“你不可以這樣對我,我是你父親的寵妾。”

  “寵妾?”他詭異地冷笑道,“因為你,我的生母才早逝,你認為我會對一個逼死我母親的女人留情嗎?”

  “那是她自己沒本事,留不住丈夫的心。”死到臨頭,她還一味地污蔑死者。

  “霞仙沒事你就在水牢待到老死,要是她有事,你等著當活死人吧!帶走。”

  聽若未聞惡毒的咒罵聲,薩非鷹急欲出堡找尋佳人,燃燒的火焰如同北方的沙暴,正吞噬著靜園。

  ☆☆☆

  “霞仙——”一路狂騁的薩非鷹,一出堡就看到牽掛的人兒,鷹嘯似般呼喚她的名字,長鞭快揚,馬嘶未歇,他已一躍而下抱住她的嬌軀,“天呀!我以為我失去了你。不許,以後不許再這樣嚇我。”他強悍的霸聲中,有著一絲脆弱的哽咽。

  強忍著手臂上的傷,龍霞反抱他的腰,“傻瓜,我不是留了短箋嗎?你在怕什麼?”

  他像個孩子一樣,強烈地渴求一份對愛的需求,緊緊地擁著懷中的人,生怕一松手,她會像泡沫一般消失,“我怕你離開我,我怕你發現我不值得你留下,我怕你不要我。”他什麼都不怕,就怕失去她。

  “你要相信我,除非死亡,否則誰也休想將我從你身邊拉開。”她的心好疼,為了他的欠缺自信而疼。

  她怎麼也沒想到,專橫狂霸的他,竟然有軟弱如泥的一面,對愛沒自信,害怕所愛之人會遺棄他。

她知道他受傷了,傷得好深、好重,從他孩提開始一直不曾痊愈過,所以她為他心疼。

  死?“不許說那個字,我不要聽。”他任性地把臉埋在她頸窩,蓦然他聞到血腥味,稍微松松桎梏,“你受傷了。”

  慘了,龍霞暗自呻吟了一聲,“我……我沒受傷。”打死她也絕不承認受傷一事,上次只是小小的溺水,她身子早就不礙事,可是他的母雞天性卻把她當成瀕臨死亡的重病患者,天天逼她吃一堆黑稠稠的補品,如果這次再讓他看到她上臂的傷口,他非捉狂不成,為了自己和周遭人著想,她決定隱瞞到底,絕不能讓他發覺,即使手臂痛得快失去知覺。

  “還騙我,你身上都是血。”薩非鷹不信她看著她,天呀!她一定傷得很重,衣服上血跡斑斑。

  “那是……嗯……那是……他的血。”她靈機一動,指著快撐不住的“替死鬼”。

  李旸身上的劍痕才算是傷,她手臂上的傷口算是被針扎了,根本不值得一提,雖然她疼得要命。

  “他是誰?”他眼神一凜,以備戰的姿勢望著那個“男人”。

  是的,男人,只要是男人,而且靠近他的霞仙,他一律以敵人視之,他不允許有人觊觎他的仙子。

  “他叫李旸,寧南王府的世子,未來的王爺哦!”龍霞個頭不夠高,看不到薩非鷹發酸的臉。

  “你們倒挺熟的,連人家的祖宗八代都一清二楚,還王爺呢!你是不是喜歡他?”寧南王府的世子?哼!全靠祖宗庇蔭的纨褲子弟,一點小傷就要死不活地博取同情,他最厭惡這種白臉相公,薩非鷹輕蔑地嗤鼻。

  “我當然……喜歡你喽!”龍霞拍拍他的臉道,好酸哦!她都聞得出他口中的酸味,“不要亂吃無謂的干醋,只會氣死自己。”

  “我吃醋?我才不會和個半死不活的狗屁世子吃醋,他還不夠資格。”他嘴硬地否認,他沒吃醋,是心口悶結而已。

  沒有?他臉上明明白白寫著酸字,死要面子的男人,她退讓地說:“好,你沒吃醋,是我誤解了。”

  “你從哪撿來的‘破爛’?”薩非鷹輕蔑道,從李旸渾身上下找不到順眼的地方,一身污漬。

  “他不是我撿的,是多蘭兒善心大發,想做些善事積德。”她用眼神和多蘭兒“串供”,這廂占有欲強,她可不想讓多生事的小侍女引燃暴君的鷹火。

  原想辯解的多蘭兒看到龍霞的眼神,話到嘴邊又收回去,畢竟霞姊姊是為救她而受傷,若是被堡主知情,她一條小鳥命就如大漠的黃沙,全散了,因此她只有委屈地扛起責任,將堡主的怒氣降到最低。

  “對啦!堡主,是我看他可憐才拜托小姐‘讓’我救他。”她暗忖,好賊哦!小姐真陰險。

  “你看,我說得沒錯吧!真的和我扯不上關系。”龍霞肩一聳,表示多蘭兒所言非虛。

  薩非鷹生著暗氣,因為她們主僕一搭一唱配合得天衣無縫,害他有氣發不出,氣得自己差點內傷。

  驟然他想起杜秋娘,便問:“你真的沒受傷?有沒有遇到襲擊?”他將她推離半臂遠,仔細審視她周身,目光定在她被劃破沾血的衣袖上。

  發覺他目光所注意的,龍霞氣定閒地坦白。“劍破了衣服而已,沒傷到皮肉,你大可放心。至於你想英雄救美則慢了一步,因為敵人全讓我給擺平了。”

  不是男人才能做英雄,女人也應當要自強,以她所受的訓練,及在道上打混的日子,她不僅有能力保護自身的安全,更能洞悉先機,進一步瓦解對手的攻擊,因為她是斗士,也是一位戰士,為護衛龍門而生,今日更願護衛他的“心”。

  “人呢?”他指襲擊她的殺手。

  “喏!不都躺在那。”嘴一撇,龍霞指向半裡外的屍體。

  死得太干脆了,沒受折磨的死法令薩非鷹非常不快,太便宜她們了,敢動他的人,最少也得剝了她們的皮,晾在黃沙中當人柱,任由風沙侵噬其血肉,直到水分被抽干為止,成為枯屍一具。

  “以後出堡一定要有我陪同,不然你一步都不許離堡。”一次就夠令他膽戰心寒了,他不容許有再次悸痛啃食。

  “是,大老鷹。”龍霞皮皮地答道,反正她也不愛出門。

  雖然已臻日落時分,太陽光的熱度十分灼人,普通人都覺悶熱,何況是個身中十數刀的傷者。

  李旸額頭冒著冷汗,臉白得像勾魂將軍,身子因虛弱而搖擺了一下,多蘭兒好心地扶著他,才發現他全身冰涼得很,像個死人的體溫。

  “小……小姐,他好像快……快不行了。”多蘭兒害怕地想,好重哦!可別死在她身上。

  “我看……咯!你干麼拉著我?”龍霞才一舉步,卻被人硬生生地拉回。

  “我才要問你要干什麼?”居然當著他的面,去探視另一個男人的身體,薩非鷹的臉氣得像落日一樣血紅。

  “雖然我不是很甘心救人,但人總不能救一半吧!半途而廢不太道德。”龍霞撇撇嘴道,救人也是很耗體力的工作。

  “那也輪不到你出手,叫那只小麻雀去費神。”薩非鷹冷淡地說,誰教多蘭兒多事救人。

  “我?”多蘭兒一聽,真想拿塊酪餅撞昏自己,“堡主,你看過小麻雀扛大象嗎?”

  自從跟了霞姊姊之後,她的口才伶俐多了,懂得說話的“藝術”,然而藝術是啥玩意,她壓根不認識。

  “蛇都能吞大象了,扛頭象有何難?”他是借題發揮,以疏不平之氣。

  誰都可以碰男人,唯獨他的霞仙不能,要碰也只能碰他,他可是個自私的男人,沒有雅量讓自己的女人去碰觸他以外的男人。

  就在大家爭論不休之際,李旸最後一口真氣也消耗怠盡,人往後傾,咚的一聲便昏過去了。

  多蘭兒完全傻眼了,他怎麼說倒就倒,沒知會一聲?不過還好,他選對好方位,沒壓到她。

  “好了吧!大老鷹,這下你可滿意了吧!”龍霞用腳戳一下李旸,見他胸口還有細微起伏。

  “哼!人既然倒了,咱們也該回堡了。”沒用的家伙,這樣就撐不住,他對李旸的厭惡又增一分。

  “等等,不能將他丟在這裡,這樣有失風度。”只要有一息尚存,不容有丟棄之心,就算她不說,旁人也會得知,她可擔不起遺棄龍家後人的罪名。

  “不然你想怎麼樣,用馬拖回去,哦——休想,別打馬的主意。”他心一凜,瞧見她圓睜杏眼裡的算計。

  龍霞撂下話來,“三條路讓你選,一是用馬載他回堡,二是我來背,三是你來扛,選擇題,請選。”

  去他的選什麼題,明擺著要他“奉獻”愛駒去載其他男人嘛!薩非鷹低沉著聲音道:“你在激怒我。”

  龍霞拍拍他的臉頰笑著,“我是在訓練你控制脾氣,答案呢?”

  “多此一問。”薩非鷹冷沉著臉,眼底有著懊惱的無可奈何。

  就這樣,一行人走向赤鷹堡,馬背上駝著一位昏迷的男子。
作者: wint    時間: 2008-7-23 08:59 AM

第七章

  晌午過後,鮮少雨量的北方攏上一片陰霾,雲層重得好像隨時要降雨卻遲遲不落下,使得周遭的氣流因而氣的凝結而悶熱,而相對的屋內空氣沉悶,逼得人幾乎待不住,直想往屋外陰涼處一避。

  “多蘭兒,咱們到‘起蝶軒’探望病人吧!”龍霞手中玉梳一扔,氣悶對天氣變化的無能為力。

  多蘭兒把玉梳歸位,將龍霞頭頂的秀發分成三束編成三條小辮子,在腦後束成一尾辮,用錦緞綁緊,使辮子服貼著龍霞後腦的發絲。

  “霞姊姊,你在找麻煩。”都什麼時候了,霞姊姊還有興致惹事生非。

  龍霞暗忖,這小丫頭愈來愈像管家婆了,“我去看他死了沒,好先替他找塊好墓地。”

“就算他真的死了,堡主會命令其他人處理,輪不到我們操心。”

  “哇!你好冷血哦!”龍霞用著驚訝的口氣輕晃腦袋,“這人可是你拜托我救的耶!你算半個救命恩人。”

  多蘭兒變得缺少人性,快和大老鷹一般,難道多蘭兒體內隱藏著邪惡基因,只是一直未被激發?

多蘭兒不高興地嘟著嘴,“我後悔了行不行,你不要一直提醒我,什麼半個恩人嘛!”

  為了救什麼寧南王府的世子,害她被堡主訓了一大頓,整個人差點被刮了一層皮,而且堡主每次到藏仙閣就狠瞪她一次,瞪得她開始懷疑自己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錯事,非要用皂石漂洗,一天洗個七、八回。

  現在她學聰明了,不再當傻瓜幫霞姊姊背黑鍋,因為一時的同情心,落得萬劫不復的地步太不值得。

  “你的醒悟太晚了,半個恩人。”逗她也頂好玩的,龍霞覺得自己滿壞心的。

  “霞姊姊,你真討厭,干麼要陷害我,老讓我覺得自己是罪人。”多蘭兒可憐兮兮地說,她何罪之有,除了要求出堡逛市集,可一失足成千苦恨,她終於從慘痛的教訓中了解這句話的意義。

  “聽過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吧!我正在發揚這句至理名言。”龍霞偏著頭說,悶呀!要落不落的雨似心情陰晴不定的後母。

  多蘭兒鄙夷地皺皺鼻頭,“我沒上過學堂,更沒見過世面,不懂這句話的含意。”

  “你……唉!多說無益,走吧!”坐而言不如起而行,混吃等死的日子教人頭皮發麻,金絲雀關久了也會想飛向外面的天空,何況是閒不住的她。

頭一甩,龍霞將飄逸撩人的粉綠色緞花撥到耳後,撫平裙擺的摺痕,自然地往門口走去。

  “霞姊……小姐,你又要害我了。”一出門,多蘭兒又改口了,滿臉委屈得令人發噱,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被虐待得好慘,所以像個小媳婦一般跟在惡婆婆身後,不敢大聲回答地垂頭看地。

  “小姐,你要去哪裡?”一道熊般的身軀矗在梁柱旁。

  多蘭兒看到救星,趕緊連成一氣,“都滿,你快幫我勸勸小姐,她要去探視那個寧南王府的世子。”

  “小姐,你不要讓屬下為難好嗎?”都滿請求道,南方女子應該是溫婉柔順,怎麼她比大漠的蒼鷹更難纏。

  為難?好艱澀的詞匯。“請問你一個簡單的問題。”龍霞促狹地問。

  “什麼問題?”不設防的都滿,正在朝龍霞的陷阱一步步陷入。

  “人為什麼會有兩只腳?”

  兩只腳?很簡單嘛!都滿不疑有他地回答,“因為要走路呀!”他認為這是三歲幼童都明白的道理。

  “如果不走路會變成怎麼樣?”龍霞兩手交叠,以優然的態度問道。

  “除非是雙腳齊斷的殘廢,誰不會走路嘛!”他順著她的問話答,誰有腳不走路?王孫貴族嗎?

  “你低下頭看看我的腳,它能做什麼?”龍霞拉高繡裙下擺,露出藕白小腿。

  都滿一時沒想那麼多,順著她的話一瞧,連忙把眼光調開,面色潮紅地捉捉頭發,難堪得手腳不知怎麼擺。

  堡主信任他,所以才派他來保護未來堡主夫人的安危,不是來當個偷香竊玉的奸佞小人,他怎可盲了心,瞟視她細白的足踝,實在有負堡主托付,這件事若傳到堡主耳中,可要挑起堡主不小的火氣。

“小姐,都滿只有一條命,玩不得,你快把裙擺放下。”都滿無奈地想,害人也不能用這種害法,殺人不過頭點地,堡主不會允許有人看他女人的小腿,若不是怕人嘲笑,堡主會將小姐從頭包到腳,最好連眼睛都不要露出來。

  龍霞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你在怕什麼?我只是問你我的腳能做些什麼而已。”

  “腳當然是用來走路。”眼尾余光看到她放下裙擺,都滿一張臉才敢正視她。

  “好聰明,你終於開竅了,咱們就來走路。”龍霞哥兒們似地往他背後一拍,舉步走向起蝶軒。

  “走路?”想了半天想不透,都滿只得傻傻地跟著她走,忘了堡主的囑咐,連多蘭兒責怪的眼神也忽略了,直到起蝶軒三個大字映入眼底,他才開始有“憂患意識”,頭皮麻得發疼,恨不得自己不識字,可免去一災,“不好吧!小姐,堡主會怪罪屬下護駕無功,請你念在我妻小子幼的份上……”

  “羅唆,你幾時娶了妻妾生了兒子了?男人要有氣魄,不要畏畏縮縮的,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

  “我就是高個子呀!”他苦著臉看著胸前的黑頭顱,心想,他有氣魄呀!只要命還在。

  “你在嘀咕些什麼?水來土掩,不會慘遭滅頂。”

  “那火來呢?這裡水源不夠深廣。”都滿緊張地問,叫他不懼,除非堡主馭火的能力消失。

  沒用的男人,龍霞沒去理會身後兩張怨怼的苦瓜臉,直向裡頭喊話:“李旸,你斷氣了沒?”

  一句甜美如天籁的悅耳仙樂,打醒沉思中的李旸,自從當日在小鎮被佳人所救,她的倩影便不時在他眼前浮動,每每想抑制這份想念,她的嬌顏卻益具清晰,斬也斬不斷地向他逼近。

  從王府出走後,他游歷不少名勝古跡,看遍佳麗無數,雖有中意之人與之纏綿,但未曾動過心,如今卻對一名已有婚約的女子動了心,實在是上天捉弄。

  婚約!沒錯,這是赤鷹堡堡主薩非鷹親口“警告”自己的,要自己離他的未婚妻遠一點,不然他不保證還寧南王府一個活世子。

  李旸並不畏懼他的外表和威脅,在朝廷時常有外國使臣來訪,發色和眼球顏色亦不盡相同,根本無法嚇阻他,只是……唉!君子能奪人所愛嗎?

  雖然旁人不說,他可以看得出薩非鷹幾乎是賭了命在愛她,為了她,薩非鷹可以一切都不顧,只為留住她,這麼毫無理智的愛,他自知做不到。

“看來你的細胞再生能力不錯,恢復頗快。”總算不至於愧對龍家先人,龍霞暗忖。

  夕包?是包子的一種嗎?李旸不明白她口中的細胞何意,“霞姑娘,怎麼有空來看在下?”三日不見,她似乎更美了。

  “全堡就數我最空閒,閒到想替蒼蠅割雙眼皮。”她真沒當閒人的命,在二十世紀時,一天到晚悶在冷氣房,監控亞洲局勢,來到大唐後,她又成了斜劍山莊的專屬“奴才”,現在無事一身輕,反倒悶得慌。

  她不由得為古代婦女叫屈,除了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吸引男人的注意力,簡直就是活動花瓶的典范。

  “割……割雙眼皮?那是什麼意思?”這是北方人的用語嗎?他李旸倒沒聽聞此等異事。

  龍霞手隨意一揮,表示沒什麼,“你復原的不錯,傷口快愈合了吧!”

  “蒙姑娘的靈藥,在下已好得差不多,傷口大致都結痂了。”李旸客套地道,他覺得那是很奇特的藥粉,一灑上血立即凝結。

  “感謝煙吧!是她研制的刀劍藥。”龍霞不甚在意地說,還好她落入流沙河之際,腰間的瓷瓶未掉。

  她們四姊妹各有所長,霧善於解毒,雲愛好煉毒,煙醫術過人,而她的專長在大唐則無用武之地,就是破解密碼和施毒——電腦病毒。

  “煙?你說的是四冰美人之一的龍煙?”李旸驚訝地問,四冰美人的艷名,幾乎要蓋過斜劍山莊的風采。

  “拜托,請不要用四冰美人來形容我們四姊妹,有點諷刺。”龍霞受不了地想,不愛笑也犯法嗎?一群變態古人。

  李旸歉然道:“抱歉,但以姑娘的容貌來看,不難理解美人的封號從何而來。”氣質如而,清雅似霜,能得到如此美人,他江山亦可拋。

  長得不難看就稱得上是美女的話,那美女不就太廉價了?她揮揮手,“少在皮相上做文章,今後你作何打算?”

  李旸苦笑地揉撫胸肩的傷痕,一直不去想這件兄弟阋牆的丑事,即使他無心,大哥的心結終年不解,意欲置他於死地,他又能如何?

  “我想我會回去一趟,和家兄當面說個明白,化解他心頭的結。”他總要做個了斷,日後免得父母傷心。

  “你不怕還沒回到王府,半路就把小命交給閻王保管?”龍霞不顧都滿不贊同的眼光,迳自走近他一步之距。

  “命中注定該死於非命,在下也無話可說,凡事不能盡如人意。”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李旸不強求非分福氣。

  又是個宿命論者,倒與她有幾分相似,“如果不趕時間,就在赤鷹堡多待些時日,等我那群姊妹到達,再由她們陪同你回府。”

  “不用吧!老是依賴女人,好像有點不長進。”這實在有損男人的顏面,李旸心想。

  “是面子重要還是命重要,將來如果由女人來掌朝綱,到時你想刎頸自盡嗎?”

  女人?那是不可能的,李旸搖首道:“女人能力再強,也只能達到你的程度,男人還不至於如此無能。”

  “女人是禍水,男人是禍首,禍水可是能敗國,禍首若傾心於禍水,天下沒有不可能的事,你等著唐三代以後,女帝稱王吧!”最後四個字她說得很重。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女帝稱王?你……”她到底在說什麼?這種話不可隨意而出,要砍頭滅族。

  “算了算了,沒什麼,反正到時你就知道了。”據她所知,武媚娘早已入宮,准備把權弄勢。

  明知名分已定,李旸還是忍不住想問:“你真的要與薩堡主成親?”

  “應該是吧!以他的霸道是不會容許我說不的,所以只好認命了。”輕輕一躍,龍霞以桌當椅地坐著。

  她的不當舉動只引來多蘭兒的一句嘟嚷,其他兩人則不作任何評論,因為在某些方面,她比薩非鷹更霸氣。

  “如果你不想嫁可以拒絕他,我會助你一臂之力。”李旸不假思索地沖口而出,沒顧忌到後果。

  而他的話引起都滿不悅,多蘭兒皺眉,龍霞有意思地勾唇。

  “你要怎麼幫我逃離他的‘魔掌’?”龍霞還故意加重“魔掌”兩字,混淆他的判斷力。

  “你可以嫁給我,我帶你回江南,做個小王妃。”一出口,他倒覺得此計甚佳。

  “忘恩負義的狗東西,你吃住都在赤鷹堡,受赤鷹堡的庇護,還敢搶我們堡主的女人,你還是不是人!”都滿憤慨地指著他鼻頭大罵。

  多蘭兒也氣憤填膺地怒視他,直怪自己救錯人,引狼入室,“你不要想打小姐的主意,她是我們赤鷹堡的人。”

  看到兩位同仇敵忾的赤鷹保衛者,為護衛他們主人的“權利”,把刺猬都豎起來,龍霞忍俊不住笑得頭一仰,整個人往後傾,忘了自己正端坐在高同的桌面上而摔在地上。

  “小姐,你有沒有怎樣?”

  “小姐,你可別嚇人呀?”

  都滿和多蘭兒緊張地趨近,臉色都嚇白了。

  笑嗆了一口氣,龍霞半坐在地上安撫他們,“沒事,我只是在量桌面和地面的距離。”真糗,笑到跌倒她是第一人。

  “量好沒,要不要起身,你坐這樣很難看。”多蘭兒由小麻雀變小母雞般叨念,伸手去扶起她。

  “多蘭兒,你愈來愈不尊重我這個小姐喽!”龍霞嘟嘴道,居然說她難看,沒禮貌的小女孩。

  多蘭兒也有話要申訴,“小姐,不是我不尊重你,實在是你的所作所為教人難以尊重。”

  一旁的都滿非常贊同地猛點頭,表示心有同感。

  “你的手……流血了。”李旸突然冒出一句,眼睛盯著她血滴落在手臂。

  “你……你受傷了。”慘了,小姐幾時受了傷,為何他不知情?都滿十分自責自己的失職。

  龍霞無所謂地用手捂住傷口,“大概上次被劃了那劍沒處理好,不小心傷口裂開了,回頭再上藥就行了。”

  “小姐,請你快回閣包扎傷口,堡主若怪罪下來,都滿就算有十個頭也不夠砍。”

  “何必回閣,我這裡有剩余藥粉,可以……”李旸正要將藥粉掏出替龍霞上藥,誰知一只小手更快地拉走她。

  “男女授受不親,我們家小姐是堡主的,你不能碰。”多蘭兒很有正義感地捍衛起龍霞的貞操,“小姐,我們走。”

  被強行拉走的龍霞抱歉地回頭一望,“家教不嚴,尚請原諒。”

  “霞姑娘,在下提議之事?”李旸不忘提起此事。

  提議?喔!那件事,龍霞差點忘了,“李旸公子,也許你覺得我瘋了,但是我只有一句話,除非我死,否則我不會離開那只暴躁易怒的鷹。”

  “我懂了。”他輕輕地朝她一點頭。

  不是情、不是愛,卻用一句淺白的話打敗他,李旸落寞地自嘲,情真是沒道理,他該看清以龍霞的為人,沒人可以勉強她做不願意的事。

  他的心有點痛,又有點釋懷,留不住的只好放手,他相信她的眼光不會錯選良人,是自己沒福分。

  ☆☆☆

  “該死的女人,你敢給我受傷。”

  驟起的咆哮聲震動屋梁,多蘭兒正在拆裡布的手抖了一下,將龍霞黏在布的痂皮一扯下,鮮紅的血迅速湧出,染紅了地面。

  “笨手笨腳的丫頭,你給我滾遠些。”薩非鷹手一推,直接頂上多蘭兒的位子,“你看你,把手傷成這樣。”

  可惡,太可惡了,這麼美麗潔白的肌膚,居然有道丑陋的劍痕,實在不可原諒,而她竟敢隱瞞受傷的事實,若不是他正巧來找她談天,豈不是要被蒙在鼓裡,當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白癡?然而看她傷口結痂的程度,一定是那天被刺客誤傷的。

  “你膽子夠大了,連這種事也敢瞞著,日子過得太優閒,想我揍你一頓是不是?”薩非鷹口中大聲斥罵著,眼底卻飽含著心疼不捨,殺人無數的手用著最輕柔的動作,小心將纏布取下,盡量不傷到她的皮膚。

  “喂!會痛,你輕一點行不行,想把我的手給廢了呀!”她皺眉道,都快結痂了還會疼,她的痛神經也太過發達了。

  “你還說,我已經很輕了。”他瞪了她一眼,不知福的女人,犯了錯還不認錯,對他頤指氣使的。

  “笨蛋,你把藥粉灑偏了,中間要多灑點才不會再流血。”龍霞抱怨道,真是粗手粗腳的大男人。

  她是有錯怎麼樣,可身體是她自己的,她愛怎麼樣就怎麼樣,不必向任何人報備。

  不過,她是有那麼一點點愧疚,一點點而已,所以要先聲奪人,壓住他的氣焰。

  火最怕的是水,所謂百尺金鋼繞指柔,她故意在惡劣的口氣中交雜著一些嬌嗔,讓他在盛怒中心軟,捨不得責備她,對她溫柔呵護。

  “閉嘴,我已經在冒火了,你不要火上加油,我真的會打得你三天下不了床。”薩非鷹沒好氣地道,都傷成這樣還趾高氣昂,若換成其他女子,他早就二話不說先賞兩巴掌再責罰,豈能容她如此囂張,一再挑釁。

  “是,我相信。”龍霞無可奈何地眼球一吊,“你沒替人上過藥吧?”

  他不悅橫瞪她一眼,“你認為有人‘敢’讓我替他上藥嗎?”

  嗯!這倒是,龍霞頗同意地點點頭,“難道你都沒受過傷?”他上藥的技巧有夠笨拙,還不如她的小侍女。

  “以我的身手有人傷得了我嗎?再則,堡內養一群人可不是擺著好看的。”他意思自然是有人會照料他的傷處。

  “難怪了。”她撇撇嘴心想,他手笨不是沒道理。

  “你在難怪些什麼?”他順手打了個活結!

  龍霞直接把視線投注在自己的手臂上,“你自己看看吧!像不像端午節的棕子?”

  人家的好意她總不能拒絕,所以只有出借手臂一只,當他初次下海練習的對象。

  “敢嫌棄?”薩非鷹惱怒的臉色潮紅!

  他一個大男人做些女人家的事,當然不順溜,雖然動作稍嫌生澀,但是也上完藥沒傷及她的皮膚,除了外觀看起來有點可笑,他自認為包得不錯,何況他又不是大夫,能做到此地步她就該偷笑。

  “我不是嫌棄,只是人都有兩只手,為何有人手巧有人手拙呢?”

  “我的手是用來殺人不是救人的,你該看看我殺人的技巧有多純熟。”他深沉的眼中有抹不容忽視的殺意,誰敢讓他的女人受傷,誰就該付出代價。

  “你來找我干什麼?不用忙堡裡的事務?”龍霞語鋒一轉,轉移他對她傷口的氣憤。

  “不要顧左右而言他,這招不管用。”薩非鷹不上她的當,想使障眼法?他沒那麼好蒙騙。

  “我有嗎?你生性多疑的個性要改一改,很要不得的壞習性,以後……”

  薩非鷹用吻止住了她愛攪動的丁香舌,帶著懲罰性的狂吻啃吮,直到他滿意為止,“以後不許再隱瞞我任何事,我不准。”看見她美麗的紅唇微腫,他得意地掀高嘴角。

  誰理他的不准,不過表面功夫她還得做足,以滿足他大男人的心態,龍霞聰明地點點頭,“是,我盡量。”

  “什麼盡量,是一定。”他不接受模稜兩可的托詞。

  “是、一定盡量。”

  “你……你就是要惹毛我是不是?”他手指撫上她的唇,詭異地朝她一笑,“想個好法子我消消氣。”

  “任何方法都成?”她一抬眼,與他雙眸平視。

  “是的,任何方法。”

  “好,你把眼睛閉上。”龍霞眼底閃過促狹的笑。

  “閉眼?”瞧她極有興味的樣子,薩非鷹配合地閉上眼。

  憑著腦海中的記憶,龍霞學AV片中的女主角捧著他的臉,伸出粉紅色的舌尖輕掠他的唇瓣,沿著他粗犷有型的唇線細啄輕挑。

  幾度在唇上徘徊,她忽視他饑渴微張的唇,一再回避他掠而出的舌尖,改將吻落在他嘴角四周,如蝴采蜜般輕撷。

  細碎不滿足的吻,點燃薩非鷹體內的火,一個蠻橫的手扣住她的後腦,長驅直入地攻向她令人垂涎的桃花林地。

  這次的火來得比往常強烈,他控制不住地想擁有全部的她,當唇舌狂妄地與之交纏之際,他的手自然地解開她衣襟,撫上她看似小巧卻圓潤高挺的小山丘。

  呻吟聲從龍霞口中逸出,令薩非鷹激越地想一舉挺入她狹窄地處女地,手由胸前移到她的兩腿之間,隔著布料用力摩擦不停,仿佛要撕裂那層薄薄的衣裳,將手指埋入幽谷中穿梭。

  “啊——”一聲尖叫響起,然後是花盆落地的聲音。

  薩非鷹激情難抑地用最快的速度攏緊佳人大敞的衣襟,氣喘吁吁地惱怒上了眉頭,用致命的眼光射向那個應該不存在的小身影。

  一臉绯紅的多蘭兒無措地看著腳尖,她不是有意要驚擾堡主的“好事”,雖然堡主每次到藏仙閣,一定會和霞姊姊摟摟抱抱親熱一下,但都止於頸部以上,她也因此由剛開始拘謹的態度練到視而不見的功力,但也僅限於他們唇碰唇的程度而已,所以一看到真正打得火熱的一景,年方十五的她怎能無動於衷,自然而然驚呼出聲,“順便”打翻身側的盆栽。

  “堡……堡主,奴……奴婢馬……馬上出去。”好羞人,怎麼看到那種畫面,她一定會長針眼。

  多蘭兒直打哆嗦的麻雀聲令薩非鷹有很深的挫折感,他怎麼會忘了自己的承諾,不在成親前碰她?

  “出去!”

  一領命,多蘭兒像是得了大赦,飛也似地溜掉。

  偎在薩非鷹的胸膛,龍霞蓦然發出清脆的笑聲。

  “你還笑得出來,差點被那個小丫頭看光了。”他氣自己沒志氣,一時把持不住出了糗。

  “你不覺得很好笑嗎?多蘭兒那被鬼嚇到的模樣,實在很逗人。”

  “你指我像鬼?”他劍眉一豎,露出難看的臉。

  佳人美如天仙,自然沒人會指她,反觀自己的容貌,倒很符合她口中的“鬼”樣。

  “你欲求不滿不能怪我,我從沒拒絕你的求歡,是你自己想當君子。”她取笑他的固執。

  男歡女愛本是天經地義之事,抑制欲望很不人道,何況他們兩情相悅又已訂下婚約,肌膚之親在所難免,只是早晚的問題,她從不曾反對婚前的親熱。

  可是他是只偏激的鷹,明明想得要命,全身燙得如燒紅的鐵,卻為了一個可笑的承諾壓抑自己,教人不知要笑他愚蠢還是逞能。

  誰會想到一向掠奪霸道的男人,會為了他的女人收斂狂氣,當只溫馴的鷹?

  “哼!你是女人,說話要有個女人樣,不要把床第之事掛在嘴上。”薩非鷹冷著臉想,什麼欲求不滿,他是滿過頭要宣洩。

  “是,這種事只能做不能說。”中國的性教育就是這樣被扼殺,造就現今觀念的錯誤,龍霞搖搖頭想。

  “霞仙……”他的仙子什麼都敢直言沒有顧忌,“我差點忘了一件事,婚事有所變更。”

  “怎麼,你想悔婚?”龍霞故意開他玩笑,她知道就算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可能後悔,不需要肉麻的情話,她知道自己是他唯一的執著。

  “我正在找揍人的借口,你不要自動提供。”他惡狠狠地拉扯她的發辮,“我指日期有所變更。”

  “喔!下月初三太趕了,所以婚禮要延後是吧!”她還擔心那群姊妹趕不及。

  “不是。”

  “不是?”

  “我已經決定了,三日後迎你入門。”他等不及了,沒耐心再等下去,身、心已強烈抗議,由不得他遲疑。

  “三日?你趕著投胎呀!”龍霞瞠大了眼,下月初三還嫌緊迫,他居然想三日內解決!

  “如果你的嘴巴可休息一下,我會感謝老天。”他不悅地想,開口閉口沒好話,他還打算和她做一輩子夫妻。

  “可是我……唔……”

  不給她有上訴的機會,他以唇封住她的聲音。
作者: wint    時間: 2008-7-23 09:00 AM

第八章

  “嘩!好美的新娘子。”

  “新娘子長得真漂亮。”

  喜娘和媒婆一見盛裝的新娘子,贊不絕口地連連誇獎,直歎龍霞比沙漠裡的玫瑰還嬌艷,簡直是白蓮化身,更像脫去世俗塵氣的瑤池水仙。

但是她們在贊歎之余又深感同情,這麼美麗脫俗的絕色女子,居然要嫁給噬血如麻的赤鷹之魔,實在太糟蹋了,一定是被他逼迫的苦命紅顏。

再加上一身紅艷的嫁裳令龍霞煩躁,不自覺地鎖緊眉頭,擺出一張厭惡不屑的表情,更支持她們的信念。

  “我家小姐……夫人本來就是大美女,隨便上點妝都可媲美天上仙子。”多蘭兒驕傲地揚起下巴附和。

  她在赤鷹堡這麼多年,就數今天最風光,堡主不僅命令裁縫為她裁了好多應景的新衣,以前瞧不起她常常欺負她的丫環們現在都得巴結她,教她好不快樂,而且她還有一位全天下最美的主子。

  “是呀、是呀!人是美得沒話說,就是命不好。”喜娘有感而發。

  多蘭兒連忙反駁,“什麼命不好,你少亂編派,難不成你會看相?”胡說八道,她家霞姊姊福壽綿長,一生富貴命。

  “這種事不看面相也知道,嫁了個魔鬼丈夫能好命到哪裡,夭壽哦!”一朵仙花被玷污了,喜娘小聲地接頭交耳,生怕被薩非鷹給聽到。

  “你好大膽,敢批評堡主。”多蘭兒倒抽了口氣,為喜娘的大膽言辭捏了把汗,若被堡主聽聞這一番話,明天世上一定會少掉一名能言善道的喜娘。

  以前堡主是壞了些,雖然現在還是有點壞,不過有稍微改進了一些,而且他陰沉殘酷的性子一碰上霞姊姊就沒轍,好像太陽一出來,雪就溶化了。

  “我哪有批評,這是眾所皆知的實情,只看那嬌滴滴的美人能忍受到幾時。”新娘子那纖細的骨架子哪堪他壯碩的身軀一壓,他們老鷹捉小雞似的體型差異,令喜娘擔心新娘子熬不過洞房花燭夜,搞不好大鷹一復上去,小新娘就喘不過氣,當場斷了氣,那可太缺德了。

  “賽兒,你少說兩句,快幫新娘子戴好鳳冠,時辰快到了。”塗滿胭脂的媒婆怕喜娘言多必失,趕緊找件事讓她分心。

  光聽這些年的傳聞,她就知道不能開罪赤鷹堡的主人,以免惹禍上身,所謂多做事少說話,慎行謹言才不會死於非命。

  要不是媒人禮是沉甸甸的一袋黃金,說什麼她也不接這件“生意”,不過那袋黃金夠她吃上十年了。

  忍著想打哈欠的龍霞,靜靜地任由人擺弄,心想,反正一生只有一次,她就當自己在唱大戲好了,順便聽聽“閒話”。

  “小……夫人……你不舒服是不是?”多蘭兒不忘分神注意主子。

  “我舒不舒服你看得出?你不如改行去當神醫算了。”她不是不舒服,而是不習慣繁瑣的細節,在古代成個親就得把自己扮成花臉戲子,實在很怪異,要是在二十世紀,只要三百六十元新台幣,在法院蓋個章就了事,但是比起雲、霧的婚禮,她倒慶幸自己逃過一劫。

  “不是啦!人家是看你半天不說話,一直皺著眉才這麼問。”她又不是神,哪看得出,多蘭兒扁著嘴委屈地想。

  “如果有人不停地在你臉上塗塗抹抹,我不認為你會以為自己還擁有一張嘴。”

  “你是新娘子,說什麼都有道理,我一個小丫環只能點頭,不敢搖頭。”多蘭兒心想,霞姊姊最愛說些似是而非、艱澀難懂的怪句子,把人搞得滿頭霧水,迷得摸不著畹,只好瞎點頭說對,等到一點頭才發現上當,只是為時已晚。

  “瞧你說得真委屈,幫我把頭巾復上去吧!”龍霞有些縱容她的放任。

  “時辰到,新娘子准備行禮喽——”媒婆拉高嗓門,准備帶新娘子上正廳。

  ☆☆☆

  日陽熾熱,黃沙狂嘯,惡天惡水的北方枭雄今日迎親,浩大的聲威震響四方,江湖上掀起一片浪潮,紛紛像蝗蟲過境一般湧向赤鷹堡,而其中只有稍具名望的人士才有幸進入赤鷹堡,一觀鷹王娶妻的盛況,其余市井小民皆被拒於堡外。

  流言盛傳赤鷹堡新任夫人是天上谪仙下凡,特來點化狂霸嗜血的赤鷹之魔,以護北方生民。

  另有一則傳說,新娘子是逆江河的水神,有感北方大漠的荒涼,心生慈悲化身為凡人,以體生靈疾苦。還有一則傳說是比較接近現實,附近居民傳言是赤鷹之魔掠奪一旅商隊,殘酷地殺光所有的旅人,只留下一名美若天仙的女子,強娶為妻。

許許多多類似的傳言,正如星火燎原般傳開,每個有心人赴宴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赤鷹之魔是用什麼方法攫獲佳人,而佳人是否如傳言中美麗?

  “看來抱持著看熱鬧心態的江湖人士不少。”久鷹站在高處,冷眼看著各有所思的賓客。

  都滿臉一沉,不太滿意地說道:“有些人未持宴帖也想混進來,當咱們赤鷹堡是大廟口不成。”

“所謂來者是客,忍耐一下,堡中難得有喜事。”待會得交代廚房,宴席要多開幾桌,久鷹心中盤算著。

  正如都滿所抱怨,開放的正庭已擠滿人士,有些甚至是從未打過照面的陌生人,只因好奇而入堡觀禮,基於今日堡中大喜,是故他們盡量不惹事,只作壁上觀。

  “要不是為了堡主的婚禮,我老早把這些多余的閒雜人等給‘請’出去。”娶個親嘛!又不是演野台戲,三教九流的人物都可以借機一觑。都滿不屑地想。

  “好了,少吐苦水了,堡主出來了。”久鷹立即迎上前去。

  英姿煥發的薩非鷹一身錦服,並未穿上大紅蟒袍,因為他嫌紅色俗氣,不稱他的威嚴,所以銀錦上身,襯托他鷹揚的雄姿。

  “嗯!場面頗大,你們待會要擔待些。”薩非鷹一望竄動的人潮,得意浮在臉上,忍了這些時日,他今晚終於可以得償宿願,身、心都將獲得解脫。

  “是,堡主。”兩人同聲齊答。

  媒婆和喜娘攙扶著龍霞走近,薩非鷹拒絕媒婆手中的紅帶,直接握住龍霞的手,一路牽著她走向赤鷹堡的大廳。

  觀禮賓客皆自動讓出一條路,退居兩側,等候正式的婚禮儀式。

  由於新人雙方皆無長輩在位,他們只簡單地拜了天地就算儀式完成,正准備將龍霞送入洞房時,她毫無預警地扯下頭巾,露出令人為之一窒的嬌顏。

  “霞仙,你又在胡鬧了。”薩非鷹笑谑的語氣中帶著寵溺的縱容。

  “我是在替你洗刷污名。”她隨即眼神一正,面向賓客,“小女子龍霞,乃杭州人士,相信在場各位都聽過斜劍山莊的四冰美人,小女子不才,正是其中之一,今日各位的盛情令小女子汗顏,堡中備有薄酒淡菜,請勿嫌棄。”

  她先是以一張絕美超然的容顏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再來以沉穩冷靜的口氣獲得眾人的激賞,令眾人不由得羨慕起薩堡主的好運,得此才貌雙全的嬌妻。

  在座不少人曾和斜劍山莊有生意往來,對龍霞有過數面之緣,因此一一上前道賀,瓦解眾多流言傳說。

  但擁上嬌妻身前的賀客著實令薩非鷹不滿,他一古腦火氣上揚,今日是他娶妻,怎麼新娘子的行情比他好,眾人皆笑語以對?妻子是他的,美麗也只屬於他,他不允許他人分享。

  “各位,美酒佳肴盡情享用,至於‘我’的妻子我要先行帶走。”

  就在眾人訝異聲中,他攔腰抱起龍霞,直往他們的新房藏仙閣而去。

  ☆☆☆

紅燭一對才剛點燃,一進房,薩非鷹就迫不及待地踢上門,將新娘子往喜床上一放,信步拿了兩杯酒過來,親昵地摟著她坐在床沿,“喝交杯酒吧!”他將其中一杯放在她手上。

  “我不喜歡酒的味道,可不可以不要喝?”聞了一下,龍霞惡心地鼻頭一縮。

  “不行,至少要喝一點,剩下的我再幫你喝掉。”酒未喝,他已有醉意。

  “好吧!”龍霞孩子氣地捏緊鼻孔,嫌惡地沾了一口,引起薩非鷹大笑。

  “酒是甘泉玉液,你看你像是在吞毒藥似的。”他手一換,兩杯酒順入肚,“餓不餓?”

  “廢話,當然餓了,不過你先幫我把頭上的鳳冠取下,快重死我了。”她抱怨道,古式婚禮就這一點折騰人。

  薩非鷹動作輕柔地替她取下鳳冠,抱著她走向擺滿美食的桌前,直接將她安置在自己大腿上,一口一口喂著她。

  “以後不准擅自做些教人措手不及的事,不然我絕不饒恕你。”他佯裝非常生氣地警告她。

  “是,我的相公。”

  相公兩個字惹得他心花怒放,“不要老是敷衍我,你總是用好聽話打發我,背地裡卻常不聽話。”他心想,娶妻如此,不也有一番樂趣,只要不常常惹他發火就好。

  “抱歉,以後改進。”龍霞裝作很溫婉地低頭。

  她小鳥依人似的嬌媚令薩非鷹胯下一緊,嗓音略微低沉地問道,“你吃飽了嗎?”

  她偏著頭一笑,“差不多了,你要不要也吃一點?”她拿起一塊糕點想喂他。

  “我餓了,好餓好餓。”他略過糕點,直接將她的手指含入口中,眼底有明顯的欲望。

  已經分不清楚是誰主動,他們倒臥在喜床上,身上的束縛被丟棄在一角,全身赤裸地激情纏綿。

薩非鷹以膜拜似的深情吻遍她全身肌膚,無一遺漏,溫柔的唇舌和手指挑逗她,以純熟的技巧帶領她,一路滑到三角地帶。

他用眼神傳達情意,俯下頭在她兩腿間調戲尚未綻放的花心,龍霞幾乎要忍受不住這樣的狂喜,指尖刺入他結實的肌肉裡。

  花心被逗弄了一陣濕意,薩非鷹將她的腿分得更開,調整好身子,對准蕾心往前一送,溫暖潮濕的通道引發他前所未有的熱情,他控制不住地開始沖刺。

  紅燭的淚短了一半,他最後一個沖刺,發出鷹吼地一射一抖,無力地癱軟前反身一抱,將她置於上,身體的一部分仍與她緊緊相連。

  稍微喘口氣後,他撥開她汗濕的發輕吻,“你是我的女人。”

  “不,錯了。”她吻住他的唇,“你是我的男人才對。”

  “愛討價還價的小女人,你終於成為我名副其實的妻子。”他的心滿足了,再也裝不下更多。

  “我是生意人呀!相公。”她累得不想動。

  “錯了,娘子。”他以她的語氣接道,“你是我的妻子,赤鷹堡的堡主夫人,我的愛。”

  我的愛?她身子僵了一下,隨即淚盈滿眶,她從未想到狂傲如他,竟會說出此動容的情話,“為了回報你的愛,我要教教你未來人類的愛。”她緩緩地離開他的巨大之源,以已知的知識來愛他。

雖然她初嘗雲雨之歡,但在二十世紀的教育下,沒有經驗也會些取悅男人的皮毛,她將薩非鷹手反綁置於身後,開始一點一點地吻啄他的敏感地帶。

  學著他剛才的技巧,她一路吻下來,來到他昂然挺立的男性象征舔吻、吸吮,一上一下的含吞,幾乎要直入到咽喉口。

  猛喘著氣的薩非鷹弓起身,肌肉為之偾張,一用力,扯斷了繩索,雙手撫上她的腰腹,將她女性幽谷置於大腿根部。

  這次沒有任何阻礙,他輕易往上一挺,再次沉淪在無盡的欲潮之中,隨著星辰一直攀升,一直攀升,直到星辰開出一朵炫爛的火花。

  “我的小妖女。”他在兩人齊攀高潮時,愛溺地說出這句話。

  ☆☆☆

  同時,在陰暗的水牢裡,一道窈窕的女性身影正趁守牢人不注意之際,悄然潛入昏黃的水牢裡,有意搭救自己的主人。

  她是春薇,杜秋娘身邊四位侍女之一,因為母喪所以回家奔喪,沒有服侍在主子身側。

  春薇守完百日之孝後,打算回赤鷹堡途中,聽見有人在喚她的名字,她循聲而至,看到一位衣著褴褛在地上爬行的女乞丐。

  她定眼一瞧,竟是同為服侍杜秋娘的姊妹秋香,在聽完秋香的描述後,她先找個地方安頓秋香,然後再伺機潛回堡內救杜秋娘,而今日正是薩非鷹大喜之日,她喬裝某位賓客的家奴混進堡中。

  混濁的空氣,令人生嘔的氣味,搖擺不定的燈火照出牢裡一處人形,她隔著牢門輕喚,“夫人,是你嗎?我是春薇。”

  人形輕顫了一下抬起頭,雙手環抱著身子直哆嗦,“春薇?”她的聲音明顯地缺乏力氣。

  “是的,夫人,我是春薇,你好不好?”一聽到杜秋娘的回答,春薇趕緊想辦法撬開門鎖。

  “我、我不好,你快救……救我出去。”杜秋娘跌跌撞撞來到牢門,扶著牆站立,她怕極了,四周一片陰濕幽暗,沒有半點人聲,除了水滴落的聲音,以及數不清的跳蚤蚊蟲,她不要待在這裡,她要出去。

  “夫人,你等一下,我快撬開了。”春薇再用力一扳,門鎖應聲而落,“夫人,鎖開了。”

  春薇立即扶杜秋娘出來,在火把下喘一口氣,“夫人,你瘦了。”而且憔悴不堪,完全失去昔日光彩。

  瘦?整整六天未進半粒米,她能不瘦嗎?杜秋娘虛弱地說:“那……那個邪鷹准許你入堡?”

  “我是利用他成親之際,宴請賓客時偷溜進堡。”

  “成親?你說他……今日成親?”不可原諒,兩簇火燒紅了杜秋娘的眼。

  “是的,夫人。”杜秋娘雖然落魄,但春薇一樣視她為主子。

  “很好,該死的好!”杜秋娘脫落的指甲因激動地緊握而泛出血絲。

  水牢畢竟不是久留之所,春薇打算趁賓客出堡時,順便把自己和夫人偷運出去,“夫人,咱們快走吧。”

  走?是要走,可不是咱們,杜秋娘露出詭邪的凶光,“春薇,你留下。”

  “什麼?夫人,你要我留下來干什麼?”舉目四望,春薇被周遭的陰森駭住。

  “當我的替身。”

  “不行啦!夫人,我不要。”春薇害怕得一直搖頭。

  “由不得你說不。”杜秋娘心一狠,殺機立起。

  眼一瞠,來不及回答的春薇低頭一看,一把銀钗正插入自己的心窩,在她咽氣前,她後悔來此一遭,可惜她沒機會開口說。

  “當我的替身是你的福氣。”

  水牢裡什麼都沒有,就是老鼠最多,剛開始她不相信薩非鷹會這麼狠心地對待她,所以寧願餓個幾天,沒想到三天下來,她真的滴水未沾,到了第四天因捺不住饑餓,她只好生啃老鼠的血肉來裹腹。

  這些天她發誓,只要活著出去,一定要那對賤男女付出代價,如今機會來了,杜秋娘換上春薇的衣服,再將春薇的臉劃花,反正兩人體形差不多,不可能被認出來。

  “春薇,你不要怨我心狠手辣,只怪你命不好,怨不得我。”一說完,杜秋娘把鎖重新弄好,躲過守衛的注意,離開陰暗的水牢。

  ☆☆☆

  一雙紅燭燃盡,蠟油早已冰冷,帶著笑容祝福著床上相擁而眠的有情人,而此時清晨的朝陽少了灼人的熱氣,多了一份貼心的涼意。

一截春藕細指先行蘇醒,無意識地動了兩下,輕盈如柳絮的羽睫慢慢地如花綻放,焦距漸漸清晰。

  才想一翻身,頭皮一痛,龍霞徹底被痛醒了,她定神瞧去,只見她的一束發絲被握在厚實的大掌中,昨夜的旖旎缱绻讓她甜在心坎,微笑頓時浮上臉龐。

  看著心愛男子的睡容,她笑意更濃了,沉睡的他像個餍足的大孩子,緊捉著玩具不肯放,嘴角露出滿足的笑意。

  他放松的臉部表情完全沒有清醒時的霸氣,此刻的他只是一個平凡的男人,被他女人所愛的男人。

  龍霞舉起手撫上薩非鷹的臉,蓦然地另一手復上,“你裝睡。”

  薩非鷹眼未睜,吻上她的手指,“娘子,你在冤枉相公我,我還在作夢沒清醒。”

  “什麼時候醒的?”龍霞笑谑地擰擰他的鼻子,不聽信他的“瞎話”。

  “唉!你懷疑為夫的誠實度,該罰。”手一拐,他反壓她在下,張開的眼睛中有著藍綠色火焰。

  其實他早就清醒了,只因這份新萌芽的快樂使他不敢睜眼,害怕眼一睜卻發現是夢一場。

  他不曾深切地去愛過一個人,以前他可以目空一切無所畏懼,一旦擁有自己深愛的伴侶,他開始懂得如何去愛。

  因為有愛,所以他害怕,害怕捉不住她,甚至失去自己的心,那比不曾擁有過更令人無法忍受,他想都不敢想沒有她的日子。

  “哦——不要吧!你是大胃王嗎?”昨晚她幾乎沒有睡,只因嫁了個重欲的丈夫。

  常聽說有人能一夜數次而不疲憊,她以前只當笑話聽,因為根據醫學臨床報告,男人在做完那檔子事後,需要休息一定的時間才有精力再戰。

  而他卻比聽說的更猛,幾乎不需要休息,有時她才喘過氣,他又性致勃發地開始蠢動,絲毫不顧慮她跟不跟得上他的律動。

  “小鬼。”薩非鷹輕吻她的鼻尖和眼睫,“你被我累壞了。”看著她身上數不盡的吻痕,他的心似絢麗的彩虹,掩不住滿心喜悅。

  “哼!一個有良知的男人不會在新婚之夜累壞他的妻子。”她暗自撇嘴,想一次要個夠本不成!

  “不能要求一個禁欲的男人有良知,如果他的妻子有我的仙子一半美。”他總是要不夠,要不是看她一邊敦倫一邊打哈欠,他非要實現自己曾說過的誓言,讓她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狡辯,呀——好疼。”想起身,但扯動下體的痛楚令她不自覺地輕呼。

  他重重地啄了她一下,“我不會道歉,你是我的女人。”薩非鷹語氣中飽含著身為男人的得意。

  不過,他還是捨不得她難受,拉開遮蔽兩人身體的錦被,起身抱著龍霞走向改建的浴池。

  這間浴池原本是多蘭兒的侍女房,就在龍霞房側,方便多蘭兒隨侍在旁,如今新婚燕爾,當然不需要有人在一旁殺風景,早早把多蘭兒打發掉,免得一天到晚被那小女孩的尖叫聲嚇得心髒無力。

  “咱們來泡個熱湯。”一呼,他搖動上方垂下的紅穗繩,冒著氣的熱水便由外面的竹管灌入,很快地注滿半個人高的浴池。

他抱著嬌妻撲通一聲跳入,濺起無數水花,“哈……哈……真靈巧的設計,霞仙,你腦袋裡裝的小玩意真不賴,我喜歡。”他手臂一敞,讓兩人雙雙躺在半斜的浴池。

龍霞翻了個白眼,什麼小玩意,沒見識的大笨蛋,“這叫蒸氣浴池,是我們‘那裡’的新享受。”

  本來想做按摩式的漩渦浴池,可惜少了電力,只好引進熱水做蒸氣浴池,但……唉!還是失敗了,只能做個普通熱浴池。

  “你們那裡真幸福,你怎麼捨得家人和便捷的生活來這裡?”他很難相信懷中的佳人居然來自未來世界,但是仔細想想,她的言行舉止不下於男人的豪氣,事事有條不紊地處理妥當,思想怪異得教人想捉狂,的確不像時下的女子。

  “打從我們出生開始,就注定一生的命運,沒有什麼捨不捨得的,隨遇而安嘛!”

  聽她這麼說,薩非鷹非常緊張地摟緊她,“你是我的女人,這輩子只能跟著我,不許你捨下我。”

  “傻瓜,聽過姻緣天定這句話嗎?我們生來小指上就系著同條紅線,可不容易扯斷的哦!”她輕笑地點點他的額頭。

  “如果……”他還是很憂心地將頭枕在她的頸窩。

  龍霞伸出食指彈彈他的上唇,“不要想太多,我還在你身邊不是嗎?一切順應天命,太操心容易老哦!”

  “我不管天不天命,我只知道一件事,你是我的,誰敢跟我搶,我就會殺了誰。”薩非鷹傲慢地勾著眉。

  尤其是那個寧南世子李旸,明明傷好了大半,還賴在赤鷹堡不肯走,分明還想打他老婆的主意。

  “是,在北方你最神勇,你是北方之鷹嘛!誰敢與你爭鋒。”咦!龍霞心想,這句話好熟,好像應該是倚天不出,誰與爭鋒才是,自己真是電視寶寶,都來了三年多,還沒忘“倚天屠龍記”裡的對白,真是太不長進了。

  “你哦!”他無奈的手滑上她的細腰,“你沒誠意。”他扁嘴說話的口氣有點撒嬌的意味。

  “我……咦!好像有人敲門。”龍霞正要取笑他時,門上傳來輕敲聲。

  薩非鷹不高興地朝外大吼,“什麼事?”

  “堡主,久鷹有要事禀報。”久鷹硬著頭皮答,若非逼不得已,他也不敢打擾堡主的新婚,又不是找死。

  “有屁快放。”

  “剛才水牢的守衛來報,杜秋娘突然暴斃,她的臉……”久鷹正要說臉被劃花一事,就被不耐煩聲打斷。

  “死就死,扔到荒野喂豺狼吧!”薩非鷹心想,死人要張臉干什麼,搞不清狀況。

  因為薩非鷹不耐煩的一句,使他們錯失了警覺心,以致造成幾乎不可挽救的遺憾。
作者: wint    時間: 2008-7-23 09:01 AM

第九章

廚房的一角正上演著不堪入目的苟且之事,年約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正跨騎在一位風姿綽約的婦女身上,嗯呀淫聲不斷地浪出。

晌午剛過,下人們收拾完主子們的膳具,全擱在木桶裡浸泡,等候新來的廚娘清洗,沒人會涉足堆放一堆污穢的地方,因此此時此地正是偷情的好時機。

  “哦!太棒了,比我家那口子還浪,皮膚細得像水蜜桃。”男子抖抖身子,將褲子拉上來系緊。

  太棒了,沒想到他年紀一大把,還能嘗到這種好貨色,家裡那個黃臉婆實在難吃,男子猥亵地涎著唾液想。

“五哥,這些油膩的碗盤會傷了我的手,要是我的皮膚變粗了就不能好好陪你樂和了。”女子妖娆地嬌嗔著送秋波。

  “你坐著休息,我來就好。”他挽起袖子准備洗碟盤,順手捏了她肥臀一把。

  “還是五哥你最好。”女子風情萬種地嘟著豐唇,邪媚地挑挑眉。

  這位被昵稱五哥的男子,正是赤鷹堡掌廚的大師傅王五,而那位不知廉恥與之勾搭的女子,便是當日逃出水牢的杜秋娘。

  當日杜秋娘逃出水牢後,並未離開赤鷹堡,而是一直躲在柴房裡,適逢王五打柴房經過,聽到裡面有異聲,以為是有老鼠作亂,誰知門一拉開,就看到昔日高高在上的夫人,正狼狽地窩在角落啃硬饅頭。

  原本他要大聲吆喝家丁來逮捕她,突然溫香軟玉的身軀貼上來,當下來場淫穢不堪的交媾丑事。

  杜秋娘以肉欲控制了王五,隱瞞自己真實的身分,淪落為一個文君新寡的孀婦,來此謀一個糊口的機會,然而她唯一的目的是報仇。

  年近半百的王五飛來艷福,豈有放手之意,因此替她隱藏身分,讓她在廚房當個洗菜洗膳具的廚娘。

  “五哥,那盅蓮子雞絲煲是要給誰喝的?”堡中能喝得起此煲湯的人不多,所以她故意問。

  “那是給新夫人精心降火的補湯,我炖了快三個時辰了。”王五一面洗碗,一面色欲熏心地盯著杜秋娘衣衫不整的大腿。

  “五哥,你看我最近臉色是不是差了點,也應該補一補哦。”杜秋娘別有心機地拉下幾不蔽體的胸前衣料。

  才剛發洩過的欲望被她一撩撥,王五噎了口氣瞠大目光,忘了手部動作,下體漲得厲害,“你想吃?”

  “嗯——”她妩媚地一輕哼,媚眼一勾。

  王五丟下手中的拭布,邊走邊扯下身上的衣物,像餓虎撲羊似地撲向她,抬高她尚未穿上亵褲的臀部,一舉沖入那萬惡之地。

  杜秋娘配合地發出吟哦聲,臉上的表情偽裝得很完美,沒讓他察覺她有多厭惡他的碰觸。

  過了好一會兒,王五才一臉滿足地退出她的身體,“今天的量不多,你只能舀一碗,不然堡主會以為我偷吃。”他以施捨的口吻來回報她賣力地演出,用肉體來付代價,兩相得利的交易,這是他單純的想法。

  “是,多謝我的好五哥。”杜秋娘做作地露出討好的面孔,心底早已不知咒罵過他千百回。

  若不是為了報仇,以她的容貌想在關內混口飯不是難事,何必委身於一名猥瑣好色的老男人。

  杜秋娘假意要盛碗煲湯喝喝,趁王五轉身穿戴衣物時,偷偷地從腰際掏出一包黃色藥粉,不留情地全倒入湯內,再拭拭唇角,表示她喝了幾口。

  “王師傅,夫人的湯煲好了嗎?”一個丫環站在廚房門口大喊。

  “好了好了,我這就端給你。”王五手一抹,不知情地把下了藥的煲湯端給丫環。

  冷笑的杜秋娘身子一隱,尾隨丫環身後而去。

  ☆☆☆

  “堡主,你勸勸夫人,叫她不要再陷害我了好不好?”因為受堡主夫人的寵愛,多蘭兒也水漲船高跟著大牌起來。

  薩非鷹忍著笑,偷看妻子不正經的表情,“咳!她又陷害你什麼?”

  “這件事我沒說你不知道,說了你一定跟我一樣生氣,夫人真是太壞心了。”有了夫人當靠山,她說話也敢大聲,不怕堡主凶惡的臉。

  她沒說他當然不知道,薩非鷹心想多蘭兒果然是個笨丫頭,“好吧!你說說看是什麼事我‘一定’會生氣?”以前他怎麼不知道逗弄人這麼好玩,近三十年的日子都白白浪費掉了。

  多蘭兒跺跺腳,兩手叉腰,“夫人居然跑去跟臭石頭說我暗戀他,然後又跟笨木頭咬耳朵,說我想嫁給他,這種可惡到極點的惡作劇,害我在他們兄弟面前抬不起頭來,恨不得帶頭罩出門,你說氣不氣人?”

  “臭石頭久鷹,笨木頭都滿。”

  赫!果然是他們兩兄弟。“久鷹和都滿跟著我滿久的,他們應該算不錯吧!”臭石頭?笨木頭?薩非鷹好笑地想。

  “有什麼不錯的,臭石頭老板著臉,好像我暗戀他是一件多麼可恥的事,而那塊笨木頭更氣人,老是用提防的眼神盯著我,好像我非嫁他不成。”多蘭兒沒好氣地說。

  兩兄弟一樣混蛋,這件“烏龍”事件被霞姊姊有意渲染後,兩兄弟的態度一反從前,一個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直瞅著她瞧,一個見了她的面就傻笑,說不到兩句話就借故離開。

  雖然她多蘭兒長得不像霞姊姊那麼美,至少也清新可人,俏麗可愛呀!何必像見鬼一樣地避開她,此舉實在很傷人。

  “那你到底喜歡石頭還是木頭?”薩非鷹干脆直截了當地問,瞧她說得氣憤難當,其中必有一人勾了她的魂。

  “我……”多蘭兒臉一紅,氣鼓著腮,“堡主,你怎麼和夫人同出一氣欺我?”都是那塊臭石頭害的,她不禁想起久鷹。

  薩非鷹大笑地把妻子摟進懷裡,“夫妻本是一體,當然要同聲同氣,我哪有欺負你,說,你到底要誰?”

  “我……我誰都不要,多蘭兒要一輩子服侍夫人,終……終此一生。”嫁人有什麼好,氣死驗不到傷,多蘭兒嘟著嘴想。

  “那可不行,霞仙是我一個人的,你休想以終生不嫁來霸占我的妻子。”

  “堡主,你……你和夫人一樣可惡。”多蘭兒氣紅了雙頰,扭頭背對他們以示抗議。

  龍霞失笑搖搖頭,“我是很可惡,害你心中的那塊石頭發臭了。”

  “夫人——”多蘭兒身子轉過來,氣惱地握緊小手。

  “好啦!不逗你了,改明兒個我會向久鷹解釋,你‘一點’也不喜歡他。”因為不只一點,是很多點,龍霞有意逗她。

  多蘭兒一急,脫口說道:“我哪有不喜歡他,夫人你不要亂說話。”

  “喔——原來你喜歡臭石頭。”小女孩的心思太透明,隨便一拐就自動招供,這下連薩非鷹也聽明白了。

  驚覺被耍了一道,多蘭兒露出不高興的表情,“夫人,你太奸詐了。”

  “夫人一直很奸詐,你服侍她不少時日,怎麼會不知情呢?”薩非鷹裝出很納悶的表情。

  “請不要嫉妒我的聰穎,我會變自大的,非常感謝你們的合作。”

  “夫人!”

  “霞仙!”

  主僕兩人同發出受不了的呻吟聲。

  屋外走進一名秀麗的丫環,手中端著熱騰騰的煲湯。

  由於薩非鷹夜宿藏仙閣,所以閣內的丫環房全數被他廢了,而另外在閣樓旁邊蓋了幢不小的丫環房,以多蘭兒為首的丫環不下十數個。

  除了少數得以服侍龍霞外,大部分的丫環只做些打掃、清洗及整理花卉的工作,是全堡最輕松的差事。

  “唉!小蓉,你也太盡責了吧!”看到她手中物,龍霞又得咳聲歎氣。

  若以前的吃法是喂豬,那麼現在則是養大象,說什麼不養胖些,會熬不住即將到來的嚴寒雪季,真是他……不能罵髒話,去的香蕉芭樂,她在日本也待過幾年,怎麼沒凍死?他的母雞天性一竄出頭,萬夫也休得抵擋。

  “咦?夫人,你在說什麼?”小蓉是剛被買進堡的丫環,對行事怪異的新主子不甚了解。

  薩非鷹手一揮,難得不發怒地說道:“別理夫人說什麼,只管做好分內之事。”

  “是,堡主。”放下煲湯,小蓉轉向撫著額頭歎氣的龍霞,“夫人,請用。”

  “先擱著,一會兒我就用。”龍霞無奈何地看著小蓉一板一眼的正經樣。

  這麼多丫環侍女中,她偏挑中這丫頭,小蓉長相不錯,就是太拘謹了,是個呆頭呆腦的活老百姓,而多蘭兒卻是傻裡傻氣的聒噪麻雀,兩人都是她“自找”的麻煩。

  “擱著?娘子,為夫是否聽錯了?”薩非鷹斜眼一睨,眼中的警告展露無遺。

  垂頭喪氣的龍霞頓時失了色彩,“為什麼我要受這種酷刑?你太殘忍了。”

  “少裝可憐,你還是得吃,大不了我陪你一起吃。”瞧她皺著眉的神色,他只得退一步。

  “你一口我一口。”她正轉動著眼珠子,閃爍不定的眼神中有抹算計。

  “不,你三口,我一口。”他太了解她,不會讓她輕易蒙騙過關。

  “不公平,為什麼我吃三口你才吃一口,這違反公平交易法。”龍霞嘟嘴道,他這老奸,比她還黑暗。

  “我嘴巴大,一口等於你的三口,所以很公平。”

  “那……你先吃一口。”龍霞仍在掙扎,心想,嘴巴大?能有多大?

  “不!你先吃三口,我再依你吃的多寡決定吃多少。”他可不會再受騙為了逃避這些大補小補,她是花招百出,若不防著點,那一口八成得去個大半。

  “好嘛!吃就吃,我怕你下毒呀!”龍霞一賭氣,拿起煲湯猛灌。

  “吃慢些,沒人跟你搶。”他好心地拍拍她的背,卻換來佳人怒目相視。

  “現在換你吃。”她是不允許自己吃虧的。

  薩非鷹笑笑地拿起湯匙正要舀時,窗外有道鬼祟的人影晃過,他眼尖地縱身一躍,伸手揪住她。

  她欲出手抵抗,只是沒兩招就被制伏了。

  “是你,杜秋娘?!”

雖然素淨著一張臉,沒上什麼胭脂,看上去恍若老了十歲,但薩非鷹自信沒看錯人,而她,“應該”是個死人呀。

  來不及躲避的杜秋娘認命地停止抵抗,反正她已親眼目睹那妖女喝下毒湯,就算要死,黃泉路上也不寂寞,有個人作伴。

  “落在你手中,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她這條命豁出去了,杜秋娘橫眼猙獰地怨視著薩非鷹。

  “你為何沒死?水牢裡的死屍是誰?”他一定要嚴厲查辦這項疏忽。

  “現在問這麼多是不是來不及了,你不念舊情欲置我於死地,現在報應來了,哈……”杜秋娘像瘋子似地仰頭大笑。

  “報應是你才對,我……”他才一舉起手,正要往杜秋娘的天靈蓋一擊,卻聽到多蘭兒的叫聲。

  “夫人、夫人你怎麼了?不要嚇多蘭兒,堡主,快來呀!夫人吐血了。”

  眼前的一景令多蘭兒慌了手腳,才和龍霞賭著氣,殊知一回頭就看到她臉上一黑,接著全身發抖地吐了一口又一口的黑血。

  黑色的血液不斷由龍霞口角溢出,多蘭兒心顫地用手不斷擦拭,可是一擦完,血又冒出來,她驚懼得眼淚直流,連忙喚薩非鷹。

  一聽到多蘭兒帶著泣聲的急呼,薩非鷹想也沒想地拖著杜秋娘奔回房,當他看到龍霞嘴角直淌的毒血時,皆目俱裂地嘶吼一聲,重重丟出手中之人,奔向愛妻身邊,“霞仙,你怎麼了?”抱著妻子滑落的身軀,他眼眶泛著紅絲,失去平日的冷靜。

  “我中……中毒了,快……扶著我……盤膝運……運氣……祛毒。”強忍著翻攪劇痛的五腑,龍霞斷斷續續地說道。

  龍霞的話喚醒他的理智,薩非鷹立即調整兩人的坐姿,相對以掌心互送,借以體內的真氣,想強行逼出她體內的毒素。

  誰知氣一運行,反而加速毒素的擴張,她四肢轉眼成暗紅,他一驚,即刻收回內力,點住她奇經八大穴,意在阻止毒素的蔓延。

  “不,我的仙子,你不會有事的,我一定會救你。”薩非鷹悲怆的眼神一轉,以噬人狂亂的鷹目怒掃杜秋娘,“解藥呢?”

  剛才被薩非鷹毫無理性地一扔,杜秋娘撞上橫梁又落地,當場脊椎碎裂,刺破她的肝髒,只留一息尚存的她露出惡毒的冷笑,“你以為我會這麼仁慈嗎?解藥……你到地獄去找你老子要吧!”她一開口,血噴上喉嚨口。

  “什麼意思?你給我說明白。”他像負傷的野獸,撲向他的獵物,五爪緊扣她的下颚。

  “你想知道她會怎麼死嗎?好,我告訴你,那是你父親生前研制的奇毒,因為他一直解不開這毒,所以一直置擱在箱底,也就是說你的妻子死定了,哈……哈……沒有解藥沒有解藥,哈……”

“不、不!你撤謊,你敢騙我。”他用力一捏,喀的一聲,杜秋娘骨頭斷裂。

  然而碎了颚骨的她已經痛到失去知覺,眼中仍帶著快意的笑,因為她報仇了。

  “堡主,夫人她……她快不行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多蘭兒,發現龍霞的身體開始冰涼。

  “霞仙……”他已顧不得逼問,一手攬住妻子的身子,一手捧著她一臉悲恸的凝視,“不許你離開我,聽到沒有,我不准!”

  龍霞露出一絲細微的笑容,無力的手撫上他的臉,想好好記住他的容貌,“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只要你不離開我,我什麼都答應。”為什麼?為什麼她的身體愈來愈冰冷?薩非鷹緊抱著龍霞,想且身體溫暖她。

  她身體的劇痛比不上看見他哀恸的表情更令她心痛,“答應我……多愛自己一些……不要讓我走得不安心。”

  “不,我不答應,你不會死的,你允諾要陪我一生一世,我不許你食言,不許就是不許。”

  “你還是……那麼霸道……聽我最後一次好……好嗎?”龍霞覺得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流失。

  “不聽不聽,我什麼都不聽,只要你活著,我什麼都依你。”他任性地以為不聽她的話就能留下她的生命。

  “你是……北方之霸……我的……鷹,別哭,我……我心疼……”她手心觸摸到的盡是濕潤的淚。

  “我比你更心疼,你知道我不能沒有你,沒有你,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別走,我的仙子,我愛你……”他用全部的生命,吼出最後這一句我愛你。

  龍霞流下眼淚,挺著最後一口氣對他說:“我……很高興……遇見你……我……也愛……愛你……”頭一偏,生命力已由她身體抽離。

  “不——你不能這樣對我,不能這樣對我,你怎能狠心地放下我一個人,自己走得安心嗎?我又是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我不要我不要,你走慢一點,等等我,我要陪你一起走。”

  那種被掏空的痛令薩非鷹無法承受,他完全失去求生的意念,眼底的藍綠眸泛起絕望的火光,發根一直赤紅到發梢,一道巨大的火焰從他身體沖向屋頂,不在乎的絕然之火,點燃藏仙閣。

  多蘭兒見狀,原本沉溺龍霞已逝的悲傷一凜,收起沉痛的心情,“小蓉姊,你快去技練場通知都滿。”

  霞姊姊已死,不能連堡主也葬身火窟,她立即想到要求救,以她和小蓉姊的力量,只怕拉不動心死的堡主,所以她和小蓉分別去找久鷹及都滿。

  火,一直燃燒著……

  ☆☆☆

  一行懶人正悠哉游哉地坐著舒服的豪華馬車,一邊談天一邊啃著干果解饞。

  “黏人精,你真的很可恥,出個門你也像未斷奶的乳娃兒黏得人緊緊的。”一名美艷女子不屑地朝其中一名男子吐果核。

  男子不在意地一閃,躲過她的無禮對待,“我又不是你苦命的相公,把老婆放出來嚇人,自己窩在家裡慶幸。”

  女子反諷回去,“難怪你要跟著來,原來是怕你老婆嚇著人。”她們姊妹四人美名齊揚,一人受累四人同罪。

  “少挑撥離間,霧兒娘子,你可別聽毒雲胡言,我最愛你了。”男子先是一瞪,繼而用甜得可以擰出蜜的巧舌向妻子撒嬌著。

  “我很嚇人?”龍霧板著臉斜睨夫婿。

  “霧兒娘子是天下第一美人,美得讓相公我想把你藏起來,我才不像毒雲那個沒良心的丈夫,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

  此一行人就是斜劍山莊的龍煙、龍雲、龍霧,以及龍霧的丈夫冷玉邪,而龍雲的丈夫雷非烈則因商務繁忙撥不出空陪同她前來,只好一再叮囑她早去早回。

  向景天和莊主夫婦本來也要一同前來,只是臨行前龍貝妮因水占而動了胎氣,所以只得留在莊內安胎,而向景天只好“命令”留莊。

  前頭駕馬車的是冷剛,他為自己一時疏忽而害了龍霞之事一直耿耿於懷,堅持要隨行,以確定她真的無礙。

  “霧,你家的黏人精晚上是不是偷吃糖,怎麼黏膩得像渾身長蟲似的?”

  “霧兒娘子別回答她,毒雲的話有陷阱。”毒雲真卑鄙,想探知人家夫妻閨房內的秘密,他冷玉邪才不會上當。

  龍霧但笑不語,和龍煙交換一個會意的眼神。

  靠近赤鷹堡時,冷剛發現堡內濃煙四起,“不好了,赤鷹堡好像失火了。”

  “什麼?”在後頭優閒斗嘴的幾人一聽,紛紛探出頭打量。

  “真的失火了。”冷玉邪倒是冷靜地一說。

  但是龍煙、龍雲、龍霧三人臉上卻閃過一絲不安,她們恍若感到龍霞身上的痛。

  “快,冷剛,咱們快進堡救人。”

  被後面三個女人催促,冷剛也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他使勁地揚起鞭子,迅速地進入赤鷹堡。

  ☆☆☆

  火勢一發不可收拾,當久鷹和都滿趕到藏仙閣時,火舌已盤繞了整座樓閣,剝剝的火聲吞噬著閣內的一磚一瓦,活像憤怒的火神正熾張著。

  “天呀!堡主和夫人還在裡面。”被久鷹拖著跑的多蘭兒,不敢置信才一會兒工夫藏仙閣就燒成這般。

  “你說夫人和堡在裡面?”久鷹焦急地問。

  她掩面輕泣,“我和小蓉姊去找你們的時候,堡主好像抱定要和夫人一起殉情的模樣,我好害怕。”

  久鷹笨拙地拍拍她的背安慰道:“不用怕,堡主不會有事的。”口上如此說,他的心卻比任何人還慌,自幼與堡主一起成長,他非常了解堡主的個性,不能同生勢必同死的狂妄愛法,是不可能有所動搖的,他站在閣外似乎都能聽到堡主的淒鳴聲。

  “放手,不要拉我,我要進去救堡主。”都滿奮不顧身地想沖進火場,卻被身後的一個女孩緊緊抱住。

  “不行,火這麼大,你進去必死無疑。”小蓉打死都不放手,她認為不需要多一名殉葬者。

  雖然她剛進堡沒多久,但是堡內人對她的好令她感動,所以她不想有人做無謂的犧牲。

  “堡主在裡面,我不能放任他一人在火中燒成灰燼。”男人有淚不輕彈,只是示到傷心處,此刻正是都滿的寫照。

  外界對堡主的評論毀多於譽,但他不在乎,因為堡主待他有如手足,他甘心陪堡主一起下地獄。

  “還有夫人陪他。”久鷹落寞地搭著他的肩,眼中有抹淚光。

  “你想堡主需不需要有人替他在地府開路?”一心想殉主的都滿,用著果決的眼神注視著自己的親兄弟。

  知道他心中所想的久鷹一點頭,表示附議他的決定,正打算以身殉火時……

  “請問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清澈如水的嬌柔女聲引他們回頭一望,“你們是誰?”

  兩兄弟一回頭,看到眼前站了一位俊逸的男子,和三位與夫人一樣出色的絕麗女子,以及壯碩的中年大漢。

“我們是霞的姊妹。”龍霧代表眾人回答,“你們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夫人中毒身亡,堡主引火自焚,企圖和夫人做對浴火鴛鴦。”久鷹沉痛地說出這項事實。

  眾人一聽,表情凝重地相互一視,突然龍煙冒出一句話,“霧,你體內不是有霞的血?”

  “煙,你的意思是?”龍霧大概了解龍煙的意思。

  “沒錯,就算霞已死,我也要見到她的屍體才肯甘心。”龍煙不能忍受龍霞連最起碼的完整屍首都不存在。

  “好,我試試。”龍霧轉身一指,“告訴我,最近的水源在哪裡?”

  雖然感到有點莫名其妙,久鷹還是指向小屋後水井,“那是堡內的井水。”

  “嗯,待會火一滅,煙和雲你們就進去救人。”雖然生存機會杳茫,龍霧仍抱著一絲希望。

  火一滅?除了來自未來的三名女子,其他人都一臉茫然,聽不懂她們的意思。

  龍霧信步走到水井邊,滴落一滴血,開始對著井中念念有詞,“北方的龍神,請賜予我一絲力量,救助火中的姊妹,請憐憫。”

  在念了數遍後,井中冒出一道小水柱,只到井口處而已,像是小孩玩耍的水戲,若不是情況危急,冷玉邪真想笑。

  其他兩位龍家女人見狀,也紛紛咬破手指滴血,血一落下,水柱即刻升了幾尺,但是力道還不夠,不足以滅火。

  龍雲突然想到冷玉邪曾喝過龍霧的血,所以走到他面前,“滴血入井,再運氣幫霧控水。”

  “嗄!我?”

  不讓他有所遲疑,龍雲用指尖一劃,劃破他的手心,血自然落入井中,水柱立即四下飛竄,龍霧幾乎要控制不住強大的張力,幸賴冷玉邪及時出手運氣,方能控制。

  水一碰到火,發出巨大的嘶嘶聲,如同火龍和水龍在空中交會,龍煙、龍雲見火勢有稍減趨勢,立刻飛身縱入火海,久鷹和都滿見狀也跟著進入。

  “惡!這具屍體好像不是笨霞的。”龍雲腳下碰到一具焦黑屍體,她肯定不是龍霞的。

  “霞的身材沒那麼修長。”龍雲一邊辯認,一邊在猛烈的火中尋找,“啊!看到了,在那裡。”

  她們避開掉落的火屑,看到緊抱著龍霞身子的男子,一動也不動地只注視他懷中的女人,那份心死的冷,使四周的火焰都不敢靠近。

  龍雲性子急,一瞧見已呈死亡狀態的龍霞,伸手便要觸摸她的臉,卻被一道火手一掌撥開,差點倒在火堆裡。

“你……”龍雲正在發作怒氣,被龍煙拉住。

“他比我們更有資格傷心,我們失去的是姊妹,他失去的是一顆心。”這樣的至情男子,龍雲忍不住落淚。

  “可是我不要霞死,她怎麼可以拋棄我們先死,我要她活過來給我們一個交代。”

  “人死不……能復活。”龍煙眼一瞠,注視著龍霞的胸口,似乎有極細微的起伏,“霞……沒死。”

  “什麼?”不止龍雲驚呼,就連久鷹和都滿都發出驚訝聲。

  “你們兩個快把他拉開,我先診斷看看。”龍煙指揮著兩個大男人。

  可是不管久鷹和都滿如何用力,都扳不動薩非鷹。

最後龍煙蹲下身,對著眼神茫然毫無焦距,只是死命地捉住唯一所愛的薩非鷹說道:“你愛霞,我們也愛她,所以相信我,把手放開,我能救她。”

  我能救她。這句話拉回薩非鷹一絲神智,他粗嘎地問:“你真的能救她?”

  “是的,我是神醫,一定能救她,不過我們得先離開這裡,不然你所愛的女人燒成焦屍,神仙也無奈。”

  “你能救她,你真的能救她?”他沒有信心,需要她一再的保證。

  “是的,我能。”

  薩非鷹將眼神從懷中佳人移開,看到龍煙眼中的肯定,“好,我相信你。”
作者: wint    時間: 2008-7-23 09:01 AM

第十章

  大火終於被眾人撲滅了,只剩下一片焦黑的殘垣,以及微微的焦臭味,下人們清理著這一團亂。

  在薩非鷹成親前的居所,正圍繞著一群關心的人。

  “我的老天,居然有人把他的居所命名為亡魂居。”龍雲不敢苟同地搖搖頭。

  “啧啧啧,你想他從哪運來這些黑色的建材,還有紅色的花崗巖?”紅得連血的味道都幾近可聞,冷玉邪也批評道。

“這個人變態到極點,還是我家那頭獅子可愛。”要讓她住在裡面,肯定三日內發瘋,龍雲覺得這房子真恐怖。

  “我有同感。”冷玉邪也自認是“正常”人。

這兩名閒人因英雄無用武之地,只好在一旁打混,研究起薩非鷹的獨特品味。

  龍霞中的是劇毒,所以一向只喜歡研究毒藥,而不會解毒的龍雲只好涼在一邊當布景,由龍煙和龍霧去“操勞”。

  “霞仙中的是什麼毒,什麼時候能解?”從火場出來到現在,薩非鷹的手一直握住龍霞的手不放。

  霞仙?!聞言之人皆眉頭一挑,盯著床上不省人事的人。

  “呃!霞……她中的是七日斷腸紅。”那個仙字,龍煙實在說不出口,不過她倒有些幸災樂禍,因為等霞清醒後,一定會因為這個昵稱而淪為眾人取笑的對象。

“七日斷腸紅?是很厲害的毒嗎?”薩非鷹雖然問的是龍煙,但視線卻一直沒離開過龍霞的臉,他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她細微的呼吸便會停止,而他沒辦法再承受一次心碎。

“是很厲害,一般人見血封喉,但霞的體質和常人不同,內力深厚足以撐到我們發現她。”

  “既然如此,你還不快救她。”心一急,薩非鷹以霸道的口吻命令著。

  真是好心沒好報,求人是這種口氣?算了,自己就原諒他的急切吧。“我只能抑制毒性的散發,沒法根治。”龍煙實話實說。

  “你不是說你是神醫,一定可以救我的仙子嗎?”薩非鷹迅速地一轉頭,火氣十足地吼她。

  “仙子”兩字一出,所有人比聽見“霞仙”兩字更捧場的猛然嗆了口氣,有人噴口水,還有人忍著笑不敢張口。

  “神醫醫的是病,又不是解毒,喂!你不要想再吼我,我沒有辦法解不表示無人能解。”

  他冷峻地音一沉,“那就快把這個該死的人給我找出來。”

  這個男人的脾氣有必要拿挫刀來挫挫,他簡直比雲那口子還惡劣,龍煙火大地想。

“該死的女人,大老爺在召喚你了。”她走到正在分析血液濃度的龍霧身後,重重地拍了一下。

  “誰?”龍霧愣了一下,順著龍煙的視線望去,“喔!他呀,急什麼?趕著向閻王報到不成。”

這種事又急不得,稍微有一點偏差下錯了藥劑,人就白救一遭,沒有醫理常識也要有點腦子,上帝也要花七天才能造就一個新世界,何況她只是個平凡人。龍霧無奈地搖搖頭。

  “戀愛中的男人沒什麼理智,你就當日行一善,先安安他的心,我可不想當‘救火員’。”龍煙風趣地取笑自己。

  “麻煩人物,以後叫霞把他教好點,不要隨意亂咬人。”男人,一談起戀愛全變成不講理的小孩,龍霧心想。

  龍煙了解地一點頭,“我會提醒他的仙子。”

  兩人一聽到這個昵稱,相視莞爾一笑。

  龍霧身子一轉,正對著暗褐色大床,眉頭略微不舒服地一颦,心想這種顏色實在很血腥、很頹廢,活像撒旦的殿堂。“姓薩的,霞是我們最重要的姊妹,我一定會盡快找出解毒的方式,你不要太憂心。”

  也許是龍霧的口氣比較溫和,薩非鷹沒計較她無禮的稱謂,“有多快?”

  “我已經找出毒素的根源,現在只欠缺幾味藥來調配。”她心想,就是藥材難找了些。

  “說,我立刻命人去取。”他不在乎身外之物,他只要他的仙子能永遠陪在身邊。

  好霸氣的男人,霞怎麼受得了?“一要南海珍珠,二要沙漠玫瑰,三是北方虹蠍,最後一項是藍芙蓉。”龍霧一一道出所需藥材。

  南海珍珠、沙漠玫瑰、北方虹蠍、藍芙蓉?他聽都沒有聽過,這些東西要去哪裡取得?

  “久鷹、都滿。”薩非鷹發出厚實的嘯聲,喚著正在屋外等待的兩兄弟。

  一眨眼工夫,兩人已到他眼前,聽候差遣。

  “堡主,有何吩咐?”

  “我要你們在一天內找齊四樣東西,南海珍珠、沙漠玫瑰、北方虹蠍和藍芙蓉。”

  他們怔了一下,嗫嚅地問道:“堡主,這些東西要去哪裡取?”

  “這就是你們的本事了,太陽下山前一定得交給我。”薩非鷹沒得商量余地地冷硬命令著。

  “這……屬下遵命。”

  他們正煩惱要去哪找齊這四樣東西時,龍霧看不過去地喚住他們。

  “雲身上有南海珍珠,你們不用費心去找,至於沙漠玫瑰長在最炎熱的地方,花開十七瓣,早上是白色,中午轉紅,到了夜晚則呈紫黑色,而在沙漠玫瑰附近有北方虹蠍出沒,蠍子本身有劇毒,你們要謹慎些,藍芙蓉嘛!我拜托冷剛快馬上雪山采喽!”

  南海珍珠是龍雲的嫁妝,來時她有看到雲在把玩,而沙漠玫瑰和北方虹蠍是共生體,沙漠玫瑰需要血的供輸,而北方虹蠍則趁花開時,吞噬受花香吸引而來的活生物,唯獨藍芙蓉比較難取,需要上雪山峰頂才得以采撷。

  “多謝忠言。”兩人抱拳以謝,匆忙離去。

  ☆☆☆

在一個密不通風的小房間裡,兩個女人正盡全力為龍霞驅毒,神色冷然無語。

  穿著青衣的龍煙先用銀針封住龍霞全身一百零八處穴道,銀針中沾有化毒散,可以將逼進穴道口附近的毒化掉,剩下主毒素。

  接著身穿紫衣的龍霧將黃稠狀濃汁慢慢地灌入她口內,用力送至其腹內及四肢,徐徐地瓦解主要毒源。

  過了好一會兒,床上的龍霞臉上的黑氣退去,漸漸染上血色,微弱地張開眼皮,她看到兩張熟悉的臉孔,“煙、霧,就算你……們捨不得……我……也用不著到……到地獄來……來陪我。”

  “該死的女人,誰要陪你下地獄,你想得美。”龍煙故意啐道。

  “你不要厚臉皮,鬼才會捨不得你,你早死早投胎,我不會為你哭的。”龍霧也罵道。

  龍霞虛弱地笑笑,“聽到你們沒良心的嘲諷,我才確定閻王爺沒娶我當小妾。”

  “你是我的,即使是死亡也是我的,閻王爺不敢要你的。”一道黑影走上前道。

  龍煙看沒有她們的事,手一擺說道:“盡管說生離死別後的感言,不過千萬別太熱情,我們會害羞的。”她說完隨即和龍霧相偕離開,臨了不忘記替他們帶上門。

  薩非鷹握住龍霞的手,激動地親吻她的每根手指頭,“不許你再嚇我,一次就夠折磨我了。”

  “真好,我還能看見你。”恍如隔世般,龍霞不禁紅了眼眶,直直地凝望他。

  “傻瓜,我說你是我的,不管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不會放過你,這輩子你休想擺脫我。”薩非鷹動容地撫上她消瘦的臉頰。

  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他就失去了她,他還余悸猶存,一顆心猛跳著,寸步都不肯離開他失而復得的至寶,那份狂喜不可言喻。

  他的愛,又回到他身邊了。

  “你還是狂妄得要命,讓我捨不得丟棄你這只鷹,走著走著又走回來。”她真的離不開他。

  “就算你走不回來,我也會去捉你回來,你是注定和我綁在一起。”他伸出小指勾住她的小指,表示紅線不斷情牽一生。

  “現在換我罵你傻瓜了,怎麼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像個邋裡邋遢的浪人,我不是要你多愛自己一些嗎?”

  薩非鷹溫柔地撥弄她汗濕的雲鬓,“我很想聽你的話,可惜我發覺自己做不到,因為我的愛全放在你身上。”因為她,他才懂得愛,如果沒有她,愛有何用?

  為了愛,他這北方之霸、赤鷹之魔,已然成為專情執著的男子,只為他所愛的女子而活。

  “看來除了我,沒人敢愛你這個大笨蛋,我只有認命當你的妻喽!”龍霞深知她的鷹王不能失去他的伴侶,尤其他是一只寂寥已久的孤鷹,他渴望有個真心相待的伴侶,一旦得到他所屬的伴侶,他絕不願回到那種空虛獨翱的日子,經過生死的淬煉,她知道上蒼安排她來到大唐的目的,只為圓一段千古情話。

  “我愛你,霞仙。”

  “我也愛你,我的鷹。”

  他們四目相視,多少柔情盡在其中,唇瓣漸漸地貼近,最後終於融成一份深愛。

  ☆☆☆

  五日後亡魂居

  “天呀!天呀!奇跡終於降臨人間,真是太不可思議。”這亡魂居的改變之大,令龍雲訝異不已。

  “我看是老天開眼,知道禍害留不得,趕緊改造某人的大腦。”有錢好辦事,他冷玉邪算是開了眼界。

  他們太不像話的對話引發薩非鷹的怒氣,“你們說夠了沒,信不信我一人賞你們一拳。”這兩個討厭的家伙,天天上亡魂居來串門子。

  他就是看這兩人最不順眼,好不容易得了空,正想和愛妻說些貼心話,他們就莫名其妙地冒出來,說些教人吐血的渾話,就如現在。

  “有點風度好不好,我們是來欣賞你的‘新’居耶!比起五、六日前的奇景,這才像個窩嘛!”

  薩非鷹氣餒地橫瞪沒分寸的龍雲,“我想怎麼布置我的亡魂居是我的事,輪不到你來評論。”

  他可不是為那群閒人才改變居內的布置的,完全是嬌妻看不慣這裡的一片陰沉,他才命人速速將一切惹妻子心煩的東西搬走,換上比較合她意的擺設,結果他們倒樂得一天上門數回,只為嘲笑他以前的古怪行徑。

  “是是是,你說得是,就算你想把亡魂居改成森羅殿,我們也不敢說你變態呀!”

  “你有膽再給我說一遍,我不在乎多殺一個饒舌的冰美人,要不要試試看你的脖子有多硬?”

  這個男人有病呀?動不動就威脅人。“霞仙子,你不管教管教你無禮的相公嗎?我不介意把鐵鞭借你一用。”龍雲不屑地一瞥他,她以前就是用這鐵鞭調教出三個不錯的學生,而其中一位就是她的親親相公。

  “我現在才知道你為什麼不怕我,原來你和一群瘋子住在一起。”薩非鷹以理解的口吻對妻子說道。

  一個小女人出門帶鐵鞭能正常到哪兒去,居然還有人敢娶她,他是由衷地同情她那個可憐的丈夫。

  “物以類聚呀!你家霞仙子也好不到哪去,咱們半斤八兩。”

  龍雲左一句霞仙子、右一句霞仙子,逼得龍霞不得不亮牌,“我沒得罪你吧!雲,何必一再譏笑你的好姊妹我。”煙、霧她們才大笑一回剛離開,她就來遞補空缺,什麼姊妹嘛!

  “哪有,千萬不要冤枉我,不然你的相公以為我欺負你,又要喊打喊殺的。”龍雲不滿地瞧瞧握緊拳頭的薩非鷹。

  龍霞無聊地撥撥新掛上去的垂穗,“你們不是該回去了?”

  “你趕我們?”龍雲怪聲怪氣地擰著眉。

  “不要裝出一副怨婦相,你們早就計劃好今天要回莊,煙、霧已經來辭過行了。”龍霞心想,反正只有現在能被他們戲弄,就原諒他們吧。

  “騙不了你真可惜,不過還是一句話,讓自己幸福。”龍雲相信幸福是掌握在自己手心。

  薩非鷹插話進來,溫柔地抱住嬌妻,“我會讓她幸福的,你快滾吧!”

  “你……算了,喂!黏人精,你還在研究什麼,你家娘子快跟人家私奔了。”

  “什麼?!霧兒娘子,你等等我,可別走得太快!”三步並兩步,冷玉邪去黏愛妻了。

龍雲不屑地撇嘴,“天下最軟骨的男人。”接著她誠懇地看向龍霞,“霞,好好保重,照顧你的鷹。”

  “謝謝。”不需要千裡相送,她們的心意相通。

  龍雲微微一笑,轉身離去,不說再見。

  “不後悔?”輕摟著妻子搖晃,薩非鷹問出這句話。

  她抬起頭,踮起腳跟親吻他一下,“你說呢?”

  “我愛你,我的霞光仙子。”

  “我也愛你,我的老鷹。”

  他們似乎看到兩只濃情蜜意的巨鷹在天上翱翔,因為他們找到失落的另一半。
作者: wint    時間: 2008-7-23 09:02 AM

尾聲

赤鷹堡的堡主夫人正舒舒服服地坐在丈夫腿上,享受他的深情呵護,照理說幸福的人總是希望身邊的人也獲得幸福,她也不例外。

  “久鷹,你認為多蘭兒怎麼樣?”

  久鷹面不改色地說道:“她是個忠心的丫環。”

  “然後呢?”總有下文吧!龍霞肯定地想。

  “她是個愛生氣的小丫頭。”久鷹臉上無表情,眼底卻有抹疼愛。

  在一旁的多蘭兒聽了很“生氣”的抗議,“我哪有愛生氣,你是塊臭石頭。”

  “還是只最聒噪的小麻雀。”久鷹笑凝著多蘭兒因生氣而泛紅的小臉,煞是可愛。

  “我哪有聒噪,你把小麻雀三個字收回去,還要向我道歉。”多蘭兒揮動著小手氣憤地指著久鷹的鼻頭罵。

  “也是我最喜歡的小女孩。”久鷹用帶著柔情的眼神看著多蘭兒。

  “我哪有……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多蘭兒以為自己聽錯了,眼睛拼命地眨動。

  久鷹沒回答她的追問,只是將頭轉向他的堡主夫人,“夫人,請將多蘭兒嫁給我為妻。”

  “這個嘛……”龍霞假裝猶豫了一下,看身多蘭兒,“多蘭兒,你的意思呢?”

  多蘭兒心頭怦怦跳,不敢直言回答,還故作姿態地說:“我才不要嫁臭石頭呢!”

  “喔!這樣呀,不然小蓉也不錯,就把小蓉嫁給久鷹好了。”龍霞故意拿小蓉來逗多蘭兒。

  “不行啦!”同一句話出自兩人的口。

  龍霞看看嬌嗔的多蘭兒,再看看氣急敗壞的都滿,暗笑在心中。“久鷹呀!選個日子來下聘,我這只小麻雀就賞給你當正餐。”

  “是!謝謝夫人。”

  多蘭兒滿臉通紅的低頭,都滿則一直望著文靜乖巧的小蓉。

  嗯!看來她的兩個“麻煩”就快要出清完畢了,龍霞在心底暗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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