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三戒大師 -【大官人】《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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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3-8-23 10:30 PM

本帖最後由 裘斯特 於 2013-8-23 11:17 PM 編輯

第一三五章 惡人先告狀

  馬車緩緩向縣城駛去,窗外夏蟲啾啾,稻花飄香,王賢享受的閉上了眼,低聲問道:「你覺著今晚怎樣?」
  
  對坐在車廂裡的吳為聞言,淡淡嘲諷道:「大人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都想聽。」王賢懶洋洋的睜看眼道:「看來你不甚滿意。」
  
  「假話是,我對大人如此大膽瘋狂的計劃,佩服的五體投地,你真是天生的陰謀家。」吳為表情漸漸嚴肅道:「真話是你只要何常的命,卻放過另外三個,太婦人之仁了。這世上,只有死人最保險!」
  
  「李晟也死了……」王賢無法否認這點,他已經盡力讓自己心狠了,但還是無法做到,同時要一船人的命……
  
  「那不過是意外。」吳為沉聲道:「大人如何保證,他們不會向錦衣衛告密?」
  
  「不會的。」王賢讓三人寫那種東西的事情,只有他和胡不留知道,甚至連吳為都沒告訴……這種掉腦袋的事情,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事實上,如果沒有這種損招撐著,他縱使心再軟,也只能將四人全都殺掉。
  
  當然在可以掌握他們的前提下,留下幾個活口,是非常有必要的。不然,這齣戲就顯得不那麼真了….
  
  吳為和王賢太熟了,見他說的肯定,便知道他定有後招,又見他不肯細說,便知道有些東西不便多言。遂不再多問,一路沉默的返回縣城……
  
  翌日清晨,富陽驛館。
  
  回來後只睡了一個時辰.九爺便按時起床,在院中打了一套游龍八卦掌,渾身汗津津的收功後,又感覺神完氣足了。
  
  接過總旗遞上來的毛巾,九爺想起昨晚的獵物,沉聲問道:「那幾個和尚……」
  
  「已經問明白了,是假和尚沒錯。」總旗鬱悶道:「但他們是土匪出身,聽說冷面鐵寒成了浙江按察使,嚇得藏到廟裡,打算躲上幾年。這次聽說欽差要考試佛法,擔心露了餡,才連夜逃走多,準備避避風頭……」
  
  「確定跟那人沒關係?」
  
  「是。」總旗點點頭道:「幾個草莽而已,不可能跟那人有關係的。」
  
  「他媽的。」九爺啐一口,一夜又白忙活了。
  
  「如何處置這些傢伙?」總旗問道。
  
  「宰了!」九爺眼都不眨一下,決定換個心情道:「叫孩兒們出操了!」
  
  一聲尖銳的哨響,各房裡酣睡的錦衣衛,便條件反射的爬起來,麻利穿衣提鞋,連帶昨晚出夜班的,二十息內便在場中列隊完畢。
  
  總旗滿意的看著手下,但看完一圈,突然罵道:「姓常的呢?竟敢連著兩天不出操!」
  
  何常這個小旗是光桿,跟尋常錦衣衛一樣,住在大通鋪上,和他一個鋪的錦衣衛力士面面相覦,他們今早都沒見著常在的身影……普通大明士兵稱為士卒,但錦衣衛是皇帝親軍,按所屬,有『校尉』、『力士』、『大漢將軍』等不同稱號。
  
  聽了力士回報,總旗怒不可遏道:「太不像話了.竟敢夜不歸宿。給我去把他抓回來!」
  
  「是!」手下連忙應聲,卻不知到哪去抓….
  
  冷眼看著這一幕,九爺已經拿定主意,不能光想著不得罪老六了,得果斷出手,教訓這害群之馬一頓,然後送回京城去。
  
  一個小插曲後,錦衣衛熱火朝天操練開了。
  
  那廂間,胡欽差也起床了,與那道裝青年一邊用早餐,一邊商量再在富陽待幾天。
  
  「再待下去沒什麼意義,依小侄之見,明後兩天敷衍一下,三天後就啟程吧。」道裝青年劍眉星目,渾身洋溢著一種名門之後的氣度。
  
  「呵呵……」胡瀠吃一小口粥,雖然在笑,那張平淡無奇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閒雲忘了我們的真正目的?」
  
  「當然記得,」被叫做閒雲的青年搖頭道:「但我觀那小子不過一小吏爾,不可能擔當重任吧。」
  
  「人不可貌相。」胡瀠眼中閃過一絲古怪的笑,「說不定今天,就能看到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什麼?」
  
  「到時便知。」胡瀠淡淡道。說完,兩人便默默吃飯、不再做聲。
  
  正吃著,外面親隨進來稟報導:「富陽縣主簿求見。」
  
  「……」胡瀠將口中飯嚥下,拿起白巾擦淨嘴,方道:「什麼事?」
  
  「問他也不說,只說是一定要見到大人。」
  
  「那就見見吧。」胡瀠站起身,負手來到客堂。
  
  「下官拜見欽差大人。」刁主簿在客堂中坐臥不安,顯然驚魂未定。見胡瀠這麼快出來,他有些慌張的跪倒在地。
  
  「主簿大人平身,聽說你在養病,」胡瀠在正位坐下,緩緩道:「不知此番前來,有何貴幹?」
  
  「下官是來報案的。」刁主簿卻不起身。
  
  「報案?」胡瀠輕笑道:「那應該去縣衙,或者府衙,找我這個尋仙訪道之人作甚?」
  
  「因為涉及大人身邊侍衛。」刁主簿道:「下官不敢不面陳。」
  
  「哦,」胡瀠斂住本就極淡的笑容道:「什麼事?」
  
  「昨日夜裡,下官與本縣幾位士紳,與大人的一位侍衛在富春江上飲酒敘舊,」刁主簿說著淚眼滿眶道:「突然一條巨艦直衝過來,撞沉了我們的遊船,下官和那位士紳幸得本縣巡檢司船搭救,但……大人的那位侍衛,和本縣驛館的李驛吏,卻一死一失蹤!」刁主簿放聲大哭道:「請欽差大人做主啊!嗚嗚……」
  
  「你先別哭,跟本官說個明白。」胡漾皺眉道:「我那護衛叫什麼,為何與你等有舊?還有那巨艦是怎麼回事兒?」
  
  「大人的侍衛叫常在,但他原先叫何常,是本縣的一位糧長,因為犯了死罪,被押到杭州候斬……」刁主簿便將李晟的身份告知胡欽差:「前日夜裡,本縣驛卒李晟,攜一位故人造訪寒家。我一看竟是去年就該死的何常,他告訴我,自己已經是錦衣衛了,現在改名叫常在!」
  
  胡瀠聞言面色變了變,打斷他道:「你們為何會在遊船上敘舊?」
  
  「他現在是錦衣衛,說出的話,我們豈敢不從?」刁主簿道:「他要我找個穩妥的地方,說有要事相商。我想著縣裡全是熟人,看到他終歸不好,便讓他們到我家的遊船上相見。」
  
  「你說巨艦是什麼樣子的?」沉默片刻,胡瀠沉聲問道。
  
  「夜黑也沒看清,大概有三層兩丈高。」
  
  「你說巡檢司救了你們,」胡瀠皺眉道:「深更半夜,巡檢司怎麼會在那裡?」
  
  「據說巡檢司的船,正被那艘巨艦追逐……」刁主簿低聲道。
  
  胡瀠聞言長吁一聲道:「想不到昨晚這般熱鬧:」沉吟片刻,方下令道:「將朱千戶請來,再將本縣王典史和馬巡檢請來。」
  
  「是。」長隨應聲出去,不一會兒,三人便前後腳進來。
  
  「二位來的夠快。」胡瀠看看王賢和馬巡檢道:
  
  「啟稟欽差大人,」王賢唱個肥喏道:「我等前來有事稟報,在門口碰上了貴使。」
  
  「嗯。」胡瀠淡淡道:「你們所為何事?」
  
  「本縣巡檢司昨晚執行公務時,」王賢回稟道:「遭遇不明身份巨艦追擊,途中,巨艦撞毀民船一艘,然後消失無蹤。今晨,巡檢司在碼頭發現,大人船隊中的一艘,船頭有撞擊過的痕跡,傷處十分新鮮,應該就是昨晚……」
  
  「胡說。」那朱九爺進來後,便黑著張臉坐在左首邊,此刻斷然道:「昨晚五艘船都停在碼頭裡,沒有擅自行動的。」
  
  「那就奇怪了,昨天船頭還完好無損。」王賢淡淡道。
  
  「誰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也許是跟前艘船尾碰的。」朱九爺睜著眼說瞎話道。
  
  「那就得報告唐伯爺了,有戰艦在內河行兇,可不是小事。」鬥嘴皮子,王賢從來沒輸過。
  
  朱九爺果然面色一滯,錦衣衛可沒有戰艦。這次的五艘船,都是浙江都司派給他們的,船上的水手自然都是唐云的手下,如果唐伯爺相詢,水軍們是不會隱瞞的。
  
  「好了,先別說這個。」胡瀠擺下手道:「千戶大人,昨晚沉船死者中,有一個叫常在的,據說是你的手下。」錦衣衛千戶是正五品武官,胡瀠是正六品文官,這年代還沒有重文輕武,相反是武貴文輕,故而胡瀠雖是欽差,仍以大人相稱。
  
  「哦?」朱九爺臉色更黑了:「本官麾下,確實有這麼一號人,怎麼會跑到富春江上去?」
  
  「你跟千戶大人講講。」胡瀠轉向刁主簿。
  
  「是。」刁主簿便將方才的話複述了一遍,連常在就是何常也沒落下。
  
  「……」聽了刁主簿的話,滿堂一片沉默。朱九爺更是滿臉黑線,這常在怎麼這麼倒霉?竟讓自己人的戰艦撞死了?難道這就是該死之人逃不脫?
  
  好一會兒,胡瀠方悠悠道:「此案非同小可,而且看來不是一縣之力可以查明的,本官準備知會浙省,同時上奏朝廷,千戶大人以為如何?」
  
  「這個……」胡千戶面現難堪神情道:「不妥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3-8-24 06:55 AM

第一三六章 胡瀠

    “如何不妥?”胡瀠那張死板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情緒。

    “這……”朱九爺的臉,黑得不能再黑了,“請欽差大人摒退左右,本官有別情相商。”

    “可以。”胡瀠擺擺手,富陽縣一干人等便魚貫退出去。“什麼事?”

    “昨晚咱們的船確實出動了。”朱九爺難免尷尬道:“聽說有僧道逃離本縣,來不及通知大人,本官便自作主張,派船攔截了。”

    “那怎麼會跟富陽巡檢司攪合到一起了?”胡瀠皺眉道。

    “誤會,”朱九爺斷然道:“總之是一場誤會。”他總是背著胡瀠行動,目的無非是搶功,以造成是錦衣衛,而不是文官先找到那個人的事實。但如果弄巧成拙了,非但面子上不好看,指揮使大人那裡也沒法交差。

    “那個何常……還是常在的,是怎麼回事?”胡瀠雖是個六品官員,但有欽差金身加持,不怒自威。

    “這個,本官不知。”朱九爺一推二五六道:“他是臨出發前,才調到本官麾下的。我只知道他叫常在,是浙江人氏,其餘一概不知。”

    “千戶大人說得輕巧,但本官這欽差,雖然是尋仙訪道的,卻也有代天巡視之責,”胡瀠擺出欽差的架子道:“現在有人反映,本應被處決的死囚,竟成了錦衣衛,本官不得不上稟朝廷。”

    朱九爺對何常的來歷,只是略有耳聞,但錦衣衛尤其鎮撫司裡魚龍混雜,什麼樣的人都有,也就習以為常了。至於胡瀠現在表態要深究,朱九爺是不信的,天下除了皇上,誰敢惹錦衣衛?姓胡的扯大旗作虎皮,竟要翻錦衣衛的爛帳,還真拿自己當盤菜了?還不夠指揮使大人塞牙縫的。

    但不信歸不信,他卻不能不服個軟。因為他明白,姓胡的一路上,吃了錦衣衛太多氣,所以才會借這件事兒壓他一下,要是自己一點面子也不給,姓胡的惱羞成怒,向皇上告一狀,自己和老六的麻煩可就大了。到時候連指揮使大人亦不安生……

    想來想去,朱九爺都感覺被動的很,他要真是個大老粗,也當不上錦衣衛千戶,至少趨利避害的本能還是有的。

    目光閃爍半晌,朱九爺啞著嗓子道:“此事本官自會稟報指揮使,不勞大人操心。”

    “要本官不說也可以,”胡瀠幽幽道:“只要九爺日後不再擅自行動,此行一切聽本官的。”

    “……”果然,朱九爺儘管心中憋悶,但終是緩緩點頭道:“成交。”

    “很好。九爺不愧是俊傑。”胡瀠似是讚譽似是挪揄道:“那麼這件事如何處理?”

    “當然是……”朱九爺剛要說出主張,方想起剛說過的承諾,只好硬生生剎住道:“依大人的了……”

    胡瀠似笑非笑的頷首道:“那好,依本官之見,應當設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大人高見。”朱九爺悶聲道:“只是不知怎麼個化法?”

    “第一,撞船一事,本官可以當成因執行皇差所致,但要和苦主達成和解。”胡瀠道:“第二,既然錦衣衛要內部處理,對外的話,那個何常……常在,就當不存在好了。第三,不管你們和富陽縣巡檢司有何過節,但本官當個和事老,不許你們再找富陽縣官府的麻煩:”頓一下道:“這三條有一條不答應,就沒法化小化了。”

    “可以……”朱九爺重重點頭道:“不過賠錢的話,讓富陽縣來賠,我們窮大兵,要錢沒有,要命一條!”說完感到一陣陣憋氣,便草草抱拳,起身離去了。

    待朱九爺離去,魏知縣又將富陽縣一干人等叫進來,好生安撫一番。欽差大人如此和顏悅色,又為他們著想,富陽官吏除了感恩戴德,只有戴德感恩的份兒了。

    打發走了刁主簿和馬巡檢,欽差大人只留下王典史,看著這個貌似無害的青年,胡瀠竟感慨萬千,半晌方回過神道:“知道為何把你留下?”

    “應該是為了今日出行:”王賢恭聲道。

    “呵呵……”胡瀠那雙深潭似的眼睛,盯著王賢看了片刻,方淡淡一笑道:“今天去哪座寺廟?”

    “離縣城最近的,有白潭寺、乾元觀和龍門寺。”王賢道:“還請欽差大人選擇。”

    “那就龍門寺吧。”胡瀠給出答案,便起身進了內堂。

    “這不像大人的行事啊。”那叫閑雲的青年迎上來,低聲道。“您可從不插手地方事務的。’

    “隨機應變而已。”胡瀠淡淡道:“不向那小子賣個好,怎麼和他開口說話。”胡欽差不會承認,也是在借機敲打那幫臭屁哄哄的錦衣衛。

    “大人決定要用他了麼?”閑雲瞪大眼道:“吃飯時還沒拿定主意呢,怎麼一轉眼……”

    “這一轉眼就足夠了。”胡瀠望著如白紙般的閑雲貴公子,不禁暗歎,你這心機,比那小子差了十萬八千里。

    一個時辰後,欽差抵達了位於陽平山石珠塢的龍門寺。這座古寺初創於三國東吳年間,距今一千一百多年。只見殿角飛簷掩映於幽林之間,古柏蒼翠、巨槐參天、好一派千年古剎的氣度。

    這樣歷經千年戰火不倒的古剎,卻因為朱元璋一道聖旨,成了不合法的黑戶,連帶著裡面的比丘也成了黑人。如今,他們終於等到了,朱元璋的兒子,派人前來恢復他們的身份!

    胡瀠給佛祖和菩薩上了香,又與老淚縱橫的方丈親切交談,中午的齋飯也是在寺裡用的。飯後,胡瀠漫步在古寺後山濃密的林蔭下,看著四圍鬱鬱蒼蒼的松樹,在陽光的襯照下,顯出養眼的翠色。

    濃蔭遮住了烈日,送來解暑的清風,胡欽差渾身暑熱盡消,不禁心曠神怡,一直走到山路盡頭一塊巨石上,俯瞰著富春江如畫的山水美景,胡瀠暗暗感歎,怪不得那麼多古來名士,會選擇隱居富春,原來這真是一方人間仙境。

    這一刻.他心底也湧起強烈的辭官隱居此處,再不理會紅塵雜事的衝動,可惜只能是衝動……因為永樂皇帝,已經將他的一生,和那個任務綁在一起。完不成那個千古最難的任務,他是永遠得不到自由的……

    想到那該死的任務,胡瀠便生出濃重的厭倦。從永樂五年到現在,整整五年時間,自己遠離朝堂,不務正業,整日跋山涉水,拜訪古剎道觀。若是單純遊山玩水倒也不失一樁美事,可自己重任在肩,根本無心欣賞一路的美景。

    像這樣靜下心來,看看瑰麗的山河,對胡瀠來說,是極為罕見的。當意識到這點,他暗暗自問,難道發現那小子可以勝任,竟讓我如此安心?

    想到這,他回頭一看,見王賢和那道裝青年正立在身後不遠處。他便朝王賢招招手,後者只好走上前。

    胡瀠示意他與自己並肩而立,淡淡道:“你應該感謝本官。”

    “多謝大人。”並肩而立,王賢只好朝著山谷行禮道。

    “謝我什麼?”胡瀠掌控全域的能力超強。

    “謝大人解決了光頭們的身份問題。”王賢道:

    “這與你何干?”

    “謝大人鎮住了朱千戶,讓他不再找我們麻煩。”王賢只好道。

    “你怎麼知道,他不再找你們麻煩?”胡瀠有些吃驚道。

    “不然大人為何要小人道謝?”王賢反問道。

    “哦?”胡瀠先是一愣,旋即難得的放聲大笑道:“不錯,是本官糊塗了。”笑完了,他卻冷不丁道:“但你還沒說到點上去。”

    “恕小人真不知道了。”

    “呵呵……”胡瀠淡淡道:“若不是本官壓住朱九,錦衣衛必要調查何常的死因,到時候,你覺著你那套蒙人的把戲,能瞞過錦衣衛麼?”

    “……”聽了這話,王賢如遭雷擊,愣在那裡半晌,方低聲道:“大人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是告訴你,莫耍自以為別人都傻瓜。”胡瀠見自己一詐之下,這小子終於繃不住了,不禁笑道:“刁主簿說過,何常這次回來,是耍找你報仇的。他剛說出這話,還沒動手,怎麼這麼巧就被船撞死了呢?而且更巧的是,還是錦衣衛的船。”

    “大人也說了,是巧合。”王賢見他也只是推論,卻已經恢復鎮定道:“小人也是昨晚才聽說,何常那廝竟沒死的。”

    “我相信世上有巧合,也相信沒有最巧只有更巧。”胡瀠不理他,自顧自道:“但是我方才替你想過,如果何常活著,你根本沒有勝算,就算他死了,你也一樣要倒楣。只有一個辦法,能讓你化險為夷,就是讓他被錦衣衛殺死。這樣錦衣衛才會只想蓋住此事,不會鬧大。”

    王賢不禁暗暗吃驚,這胡大人好強的推理能力。雖然逆推要容易一些,但能從那麼多亂七八糟的資訊中,找出關鍵的人和關係,繼而找到隱藏在幕後的自己,確實是強人。這種強,不是那黑個子那種,純粹以勢壓人。而是不用任何外力,只用縝密的思維,就讓你不得不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3-8-24 11:07 PM

本帖最後由 裘斯特 於 2013-8-25 07:18 AM 編輯

第一三七章 保鏢

    “但最後的結果卻偏偏是……錦衣衛殺死了何常。”胡瀠好整以暇的看著王賢道:“我這一生,見過太多的雲詭波譎,得出一個認知,那就是'事在人為'。”

    一陣涼風吹過巨石,王賢感覺後背發冷。這是他第一次被人看得透透的,在胡瀠面前,自己引以為傲的智慧,簡直成了可笑的小聰明。

    但事關生死,王賢是絕對不會承認的,他低頭笑笑道:“大人也說了,沒有最巧只有更巧,也許是小人命不該絕吧。”

    “哈哈哈……”胡瀠放聲大笑起來:“你不承認沒關係,本官依然會壓著朱九。”頓一下,他幸災樂禍的盯著王賢道:“但錦衣衛不只有個朱九,還有朱大、朱二、朱五、朱六……那可都是些厲害角色,只要知道何常來富陽的目地,就不難猜到真相。就算沒有證據,他們也一樣可以要你的命! ”

    王賢無話可說,自己不過一個小小書吏,在強權面前實在弱小的可憐。哪怕一個錦衣衛小旗,都可以讓自己家破人亡,更別說上面人想捏死自己,根本不需要理由了。但他是何等玲瓏心竅?知道胡瀠這麼說,就是要罩著自己,雖然不知對方的目的如何,但自己別無選擇……

    勾搭上欽差的機會可不多,要是不答應,就連欽差一起得罪了,到時候錦衣衛真回過味來,找自己算賬,那可就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了……

    想到這,王賢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胡瀠面前,巴巴道:“大人救命……”

    “承認了?”胡瀠笑瞇瞇問道。

    “您說承不承認都一樣,也就無所謂承不承認。”王賢可憐兮兮道。

    “呵呵……”胡瀠無奈的笑笑,滑頭到了什麼時候也是滑頭。他收回目光,望著遠處的深林道:“起來吧。我胡瀠向來有始有終,既然幫了你,就不會半途而廢。”

    王賢趕緊千恩萬謝起身,低眉順目聽欽差大人訓話。

    “知道為什麼要幫你麼?”胡瀠看看基本被收拾服帖的王典史。

    王賢搖搖頭,不知道。
   
    “自然是有事要你做。”胡瀠沉聲道。

    “只要小人力所能及……”王賢馬上表態道:“什麼事?”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胡瀠淡淡道:“時機合適時,你自然就知道了

    “那我現在……”王賢問道。

    “該幹啥幹啥。”胡瀠輕聲道:“本官明日便離開富陽了,你好自為之就是。”

    “是。”王賢心說最好永遠不要再找我。

    “回去吧。”胡瀠談性已盡,飄然轉身下了巨石道:“下午去哪?”

    “乾元觀。”

    “準備出發吧。”

    從乾元觀回到驛館,天已經擦黑了。

    吃過晚飯,那道裝青年便回屋搬運打坐。他從五歲起就堅持早晚打坐,沒有一日荒廢。

    搬運三十六周天後,青年緩緩收功,睜開雙眼,頓覺神清目明,感覺也敏銳了許多……雖然聽不到呼吸聲,但他就是感覺到,門外立著一人。

    “誰?”青年低喝一聲,手摸向身側的劍柄。

    “我。”門外果然有人。

    聽到這一聲,青年卻放鬆了警惕,起身開門道:“大人,您來了,”

    “閒雲功力愈發精進了,”進來的是胡瀠,他穿一身襉衫,顯出中年儒士的本相。讚許道:“用不了兩年,就能超過本官了。”

    “大人也在精進。”青年的自謙都帶著與生俱來的驕傲:“侄兒恐怕做不到。”

    “人過四十,難以寸進。”胡瀠搖搖頭,在桌邊坐下道:“長江後浪推前浪,這是誰也無法抗拒的。”

    “大人……”青年感覺胡瀠並不是來閒聊的,而是要說些什麼,便沉默等他開口。

    “你到我身邊,快一年了吧。”胡瀠看看他道。

    “是,還差一個月就一年了。”青年輕聲道。

    “你為什麼來我這裡?”胡瀠明知故問道:

    “協助官府尋找太師祖……”

    “呵呵,這只是個幌子,”胡瀠不以為意道:“其實包括你祖父,我們都知道,除非那位陸地神仙想見咱們,否則根本是找不到的。”

    “是,小侄知道,”青年低聲道:“我們的真實目的,其實是尋找那個人……”

    “嗯。”胡瀠頷首道:“除此之外,你祖父還有個目的,就是希望你能經歷些世事。很多東西是書本上學不到的,你得從身邊的人和事上自行體悟……”

    “跟著大人一路走來,小侄受益匪淺。”青年道。

    “你在我身邊看不到世情的。”胡瀠卻搖頭道:“我雖然只是個六品官,卻頂著欽差的頭銜,到哪裡人們都是畢恭畢敬,這跟你原先在武當山,有什麼區別呢?”

    “……”青年不得不承認,胡瀠說得很有道理,在武當山時,他身為掌教真人之孫,享受門徒、信眾的頂禮膜拜。下了山,跟著欽差大人,見到的人還是卑躬屈膝。讓他眼裡的眾生,一直如螻蟻一般,心境上自然難以突破

    “大人可是要趕我離開?”青年雖然單純,卻一點不傻,轉眼就明白了胡瀠的言外之意。

    “什麼話。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我豈會放過你這個大高手?”胡瀠正色道:“我是要給你個更重要的任務,你也能更好的體會世情,”

    聽胡瀠這麼一說,青年未免有些激動道:“真的?什麼任務?!”

    “我想請你給個人當保鏢。”胡瀠微笑道。

    “誰?”

    “王賢。”

    “……”青年眉頭緊鎖,半晌方悶聲道:“大人莫要戲耍小侄。”他心底湧起大大的不悅。他雖不才,也是張三豐的嫡系傳人,貴為武當山掌教虛玄子孫碧雲之孫,怎能給一個小吏當保鏢。

    “你先聽我說,”胡瀠早就知道這小子會不爽,不慌不忙的勸說道:“我仔細考慮過,為何五年來徒勞無功,皆因為太過招搖所致。每到一地之前,官府必然興師動眾,那人得到消息,可提前或走或藏,我們根本找不到。

    “嗯。”青年點點頭,確實是這個理。

    “所以這次我改變策略了,要來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胡瀠沉聲道:“我這邊,依舊大張旗鼓的尋找,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我將住浙西,然後去江西,讓他們以為我將一路南下,這樣才會放鬆警惕。與此同時,我會設法讓王賢去浙南當官,他是浙省的人,跟朝廷沒有絲毫瓜葛,又在這次救災中立下大功,由吏升官理所應當,他去浦江當官,合情合理,不會引起任何人懷疑。”

    “哦……”聽了胡欽差的巧妙計劃,青年果然不那麼抵觸了。

    “到時候,他只耍不做得太出格,就不會引起那些人的恐慌,可為我從容查訪。”胡瀠沉聲道:“一旦確定那人的藏身之處,我會立即返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其一舉擒下!”

    “大人的計劃可謂巧妙。”青年贊一聲,只是尤不理解道:“那小子到底何德何能,竟得大人如此看重?”

    “我用他有三個原因,”為了讓青年日後能配合,胡欽差耐心十足道:“第一,別人都不合適:第二,他合適:第三,這小子是鄭和鄭公公推薦給我的……”

    “鄭公公?”青年聞言色變道:“鄭公公怎麼會認識他?”

    “呵呵,”胡瀠有心給王賢增加點神秘感,淡淡道:“這我就不得而知了,但鄭公公對那小子很是稱讚,我自然要來看看。”說著讚賞道:“我仔細看了這小子的過住,確實是個智多星,好像這世上沒什麼能難住他。我很期待他這次,能為我再創造一個奇蹟。”

    “……”青年終於無話可說了。

    “但是,這小子有個致命弱點,他不會武功。”胡瀠正色道:“浙南現在明教十分猖獗,那人的手下也都是高手,他此行實在凶險,沒個可靠的高手貼身保護,可以說一點勝算都沒有。”頓一下道:“何況,這小子到現在還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要去幹啥,你得幫我對他耳提面命。”

    “好吧。”胡瀠費盡口舌,終於說動青年,願意接下這個差事。

    “就知道賢侄最識大體。”胡瀠大讚道:“若是此次成功,賢侄可謂居功至偉!”

    “豈能跟大人搶功。”青年終於露出笑容道。

    胡瀠心說心思單純的孩子就是好糊弄,又道:“但為了保密起見,你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對外,你只是一名普通的侍衛。”

    “那小子見過我和大人同桌吃飯了。”青年道。

    “這無所謂,王賢是有分寸的。”胡瀠笑道:“明天我將你介紹給他,保準他二話不說。”

    “那就好。”青年說著又有些撓頭道:“我妹妹怎麼辦。”

    “咳咳,送回武當山吧。”提起青年的妹子,胡瀠也是一臉苦笑。

    “可我跟她約定的三月之期還早,”青年有些頭大道:“要是她一氣之下又跑掉了,我沒法跟祖父交代。”

    “那就先帶在身邊吧,估計幾個月之內,是不會有情況的。”胡瀠道:“反正她的功夫也不比你差,先給你當個助手吧……”

    “也只能如此了。”青年撓頭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3-8-25 07:41 PM

第一三八章 侍衛

    元代道教大興,全真教丘處機被成吉思汗封為國師,正一道掌教張正常則被封為天師,這一南一北兩大宗派統領天下道教。

    然而進入明朝,太祖皇帝對佛道採取抑制、約束政策,全真教群龍無首、頓然解體,失去了號令天下道門的影響力。而正一道方面,出了個傑出的掌教張正常,得到了太祖皇帝的青睞和信任,雖然朱元璋以'天至尊也,豈有師乎? '為藉口,剝奪了元朝授予他的天師頭銜,卻仍改授正一嗣教真人,賜銀印,秩視二品,統領天下道教。

    但是永樂篡位後,對當年尊奉建文帝的正一道頗為不喜。加之朱棣向來以真武大帝轉世自居,又對張三豐異常尊崇,於是開始在武當山大興土木,今年更是派軍民三十萬,仿照皇城的制式,在武當山修建道觀宮殿,供奉真武大帝!

    據說設計真武大帝的塑像時,朱棣對畫師給出的幾個樣子總是不滿意。後來還是黑衣宰相姚廣孝指點畫匠,以朱棣的畫像為藍本,塑造真武大帝的形象,終於使得龍顏大悅……顯然,朱棣這種自欺欺人的作法,是為了顯示自己是真武大帝在人間的化身,自己取得皇位是上承天意的,合法的。

    自然,武當道教也獲得了崇高的地位,迅速興盛起來,隱隱與正一道分庭抗禮。其掌教真人孫碧雲與正一道的嗣教真人張宇初,堪稱一時瑜亮。

    這青年閒雲乃孫真人之嫡孫,可謂清貴之極,自幼更養成了唯我獨尊的性子,現在卻要給個小吏當侍衛,真真讓人捏把汗……

    第二天,送別了西去的欽差大人,蔣縣丞長吁口氣,這活實在不是人幹的。提心吊膽仍難免出錯,竟然發生了軍船撞民船的惡性案件。萬幸欽差大人慈悲,將此事壓下,不然自己真要吃不了兜著走。

    “今天放假,回家睡覺!”蔣縣丞一聲令下,自己先鑽進轎子裡,回衙歇息去了。

    那廂間,眾官吏也如蒙大赦,紛紛各回各家,各找各娘。只有王賢王四爺,無奈的看著胡欽差塞給自己的兩個侍衛,感覺頭有兩個大……

    公開的說法是,這兩名侍衛得了犬馬之疾、不能隨行,故而留在富陽縣王四爺家休養……

    但是二位能不能幫著胡大人圓圓謊,不要一個神完氣足,一個乾脆活蹦亂跳好不好?

    聽了王賢的話,兩人才佯咳嗽起來,要多假有多假。

    “上車。”王賢有氣無力的爬上車。

    坐進車廂裡,兩人還是咳。

    “這會兒不用裝了……”對這兩個弱智兒童,王賢都無語了,他深度懷疑胡欽差是不是,故意把包袱甩給他,自個好輕裝上陣了。

    “你們知道我叫王賢,還沒請教二位貴姓?”

    “我叫閒雲。”青年道。

    “你叫野鶴嘍?”王賢望著俊得像兔爺的後生道。

    “你才叫野鶴呢。”後生忍不提供住扑哧笑道:“我叫靈霄。”

    “好名字,”王賢知道兩人都不是真名,也就敷衍一句,才道:“在下何德何能,竟蒙胡大人垂憐,派二位高手保護我。當然,我會將二位奉為上賓,只是家中條件有限,請二位多多包涵。”他想到那勞什子'雞筍粥'、'酥蜜粥',就覺著自己真是悲催,總是碰上讓人自慚的高帥富….

    “無妨。”這倆人倒好說話。

    只是到了王賢家裡,兩人就傻了眼,閒雲道:“你這兒這麼小?”靈霄道:“這怎麼住得開?”

    “公子,這倆什麼人?”玉麝看著這倆人好看的像畫上走出來的,不禁膽怯問道。待聽說是王賢請的侍衛,她便板起小臉,呵斥道:“你們怎麼說話呢,公子又不少你們錢,你們還要住皇宮麼?”

    殊不知,人家住的武當山,富麗堂皇的程度跟皇宮也差不了太多。只是閒雲公子競被個侍女呵斥了,不禁面皮發燙道:“我只是感嘆一下。”

    那靈霄卻反駁道:“我們又不拿他的錢,是他請我們來的。”

    “管吃管住不?”玉麝問道。

    “當然管。”靈霄道。

    “吃住不是錢啊?”玉麝翻白眼道。

    “你……”靈霄氣鼓鼓道:“王賢,你家的丫鬟太不像話了!要是在我家……”

    “好了好了。”王賢忙阻止二人吵下去道:“我這是吏舍,自然不大。好在房間勉強夠。”他這小院雖然三面有房,但東廂是伙房、正屋中間是客堂,因此能住的只有東西兩間正房和西廂房。 “西廂房是客房,裡面家甚俱全,今天天好玉麝曬曬被褥,晚上二位兄弟就歇在裡面吧。”

    “不行!”兩人一起反對道。

    “怎麼?”王賢問道。

    “我們……”閒雲不知該怎麼說好,還是靈霄道:“我們向來睡單間的

    “條件有限,將就將就吧。”王賢苦笑道:“說不定還能發展出一段超友誼的感情。”

    兩人不明白他的調侃,但堅決反對同居意圖十分強烈,王賢無奈道:“那就睡不開了……”

    “不是還有間正房麼?”閒雲不禁老臉通紅,他已經想起,自己下山是為歷練的,要不是靈霄是他妹妹,他也就接受安排了。

    “想什麼呢,那是我家小姐的閨房!”玉麝捍衛著女主人的領地。

    “實在不行,我和你住一間吧……”閒雲在心中嘗試幾種組合,感覺這是最靠譜的,便迫不及待對王賢道。

    換來的卻是王賢吃驚的目光,以及玉麝快要暈過去的表情。

    “咳咳……”閒雲臉漲得通紅,對王賢道:“你過來一下。”說著便走進廂房裡。

    王賢跟了進去,“有何貴幹?”

    “這個……”閒雲有些難以啟齒道:“其實靈霄是我妹子。”

    “那怎麼會有喉結?”王賢眼多毒啊,早覺著那俊後生不地道,但仔細端詳,發現他是有喉結的。也只能將其歸類於兔兒爺了….

    “那是粘上去的,比較高明的易容術而己。”閒雲尷尬道。

    怎麼會是個女的呢? ”王賢苦笑道。

    “你不用擔心。”說出秘密,閒雲又恢復了那副天高雲淡的樣子:“她的功夫比我只高不低,不然胡大人也不會放心。…

    “你功夫很高麼?”王賢問道。

    回答他的,是閒雲看似隨意的一推,王賢便站立不穩,倒退了好幾步,就要一屁股落在地上,卻被閒雲輕輕一拉,便又重新站定。

    “這是太極?”王賢瞪大眼道。

    “不錯。”閒雲也吃驚的打量著著王賢,想到這外漢還很識貨。這年代,張三豐創立的太極拳,還是武當道家的不傳之秘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3-8-26 06:46 AM

第一三九章 大老爺回來了

    王賢原先以為,田大叔就是武林高手,後來在蘇州城,見識到黑小子的侍衛,竟將田大叔玩弄於股掌,才知道莊稼把式之外,還有真正的武功存在

    現在見這閒雲也來這麼一下子,他頓時又驚又喜道:“你會梯雲縱麼?

    閒雲搖搖頭,聽都沒聽說過。

    “九陽神功呢?”

    閒雲繼續搖頭,還是沒聽說過。

    “這麼說吧,”王賢只好問得簡單道:“你一個能打幾個?”

    “這要看對手強弱​​,手持何等兵器。”閒雲想一想道:“不能一概而論的。”

    見這小子不肯直說,王賢頓覺無趣,只好日後見真章。其實到現在,他也不明白,胡欽差胡老大把這倆活寶塞給自己,到底是為了啥?難道真是好心的保護他?

    這兩尊不請自來的菩薩又送不走,好生供著就是……

    吃飯的時候,兩人眉頭緊皺,一副難以下嚥的樣子,讓在一旁伺候的玉麝深受打擊,小聲道:“兩個下人不光上桌,還挑肥揀瘦,公子不要規矩了… …”

    閒雲只當沒聽見的,心中卻暗喜道,這樣下去,用不了幾天,靈霄就該吵著要回去了…

    “我不是下人!”靈霄果然氣鼓鼓道:“我是客人!”說著把筷子往桌上一拍道:“不吃了!”

    見她轉身往外走,閒雲問道:“你去哪?”

    “下館子去!”靈霄說著話,人已經出了大門。

    “靈霄自幼是驕縱了點。”見王賢張大嘴巴,閒雲頗為尷尬道:”要不你換個廚子吧。”

    玉麝簡直要暈倒了,本以為這個玉面郎君還好點,誰知道開口就要把自己換掉。頓覺他比靈霄還可惡!

    王賢只好打個哈哈岔開話題道:“西廂房裡家甚不少,你看看還缺什麼,回頭我讓人去買。話說你倆怎麼連個跟班都沒有?”

    “入世修行自然要親力親為,帶個隨從算怎麼回事兒?”閒雲一臉'你白痴啊'的表情道:“上街幫我買點蘇合香來,我練功要用。”

    “……”王賢和玉麝徹底無語了,剛說要親力親為的……

    待閒雲去西廂房打坐,玉麝小聲道:“公子,人家不帶下人,卻把你當下人使喚了……”

    “呵呵……”王賢唯有苦笑,碰上這麼傲嬌的兄妹倆,除了哄著供著能怎麼辦?人家要是一氣之下走了,如何跟胡老大交代?

    “他們要在咱家住多久?”雖是初見,玉麝卻已經盼著分別了。

    王賢想一想,搖頭道:“不知道……”

    玉麝頓時覺著人生暗無天日了。

    下午時,王賢正在午睡,玉麝在外間尤難消氣的剝松子,準備晚上做個拿手的松子粥,找回面子來。這時候,靈霄從外面回來了,手裡還提著個小食盒。

    聽到動靜,閒雲從西廂房走出來,問道:“吃過了?”

    “吃過了。”靈霄點點頭。

    “怎麼樣?”

    “不怎麼樣冇。”靈霄瞥一眼玉麝道:“不過比她做得好多了。”

    玉麝七竅生煙,氣得將剝好的松子仨,一把塞到嘴裡,當零食吃了!

    見小勝一仗,靈霄得意的轉向閒雲,將手裡的食盒遞給他,道:“大哥中午也沒吃飽吧,我給你買了點心。”

    “你哪來的錢?”閒雲才想到這個問題,實在是有些為時過晚。

    “不花錢的。”靈霄欣喜道:“這裡的人好慷慨,吃完飯會賬,我說我沒錢,去找王賢要去。店家卻笑著說,什麼錢不錢的,公子下次賞光就好……”

    那廂間,玉麝氣憤道:“不許玷污我家公子的形象,我們吃飯是付錢的!”

    “那就是我人緣好嘍?”靈霄開心極了,“哥,晚上我帶你一起去吃。

    “算了……”閒雲搖搖頭道:“我還是在家苦修吧。”

    後晌,王賢終於睡醒了,摸著肚皮道:“好餓。”便扯起嗓子喊道:“飯煮好了麼?”卻沒人應聲。

    王賢只好穿上鞋,出來見玉麝蹲在牆角生悶氣。

    “怎麼了,小茉莉,誰又惹你傷心了?”王賢蹲在一旁問道。

    “我煮飯就那麼難吃?”玉麝難過道:“人家竟當成修行來吃。”

    “呃,這還難吃?”王賢撓撓腮幫子道:“那林姐姐燒的飯成什麼了?”心說:'災難?好貼切……’

    “公子……”玉麝鬱悶道:“你怎麼這麼……”沒心沒肺。

    “好了好了,笑一笑。”王賢伸手刮了刮俏丫鬟的小鼻頭,笑道:“你把他倆當成小孩子看待,就可以像我一樣,保持心情舒暢了。”

    “哦。”玉麝點點頭,小丫頭最受不了自家公子的寵,被刮一下鼻頭,彷彿啟動了機括,從地文字由上蹦起來道:“婢子這就去燒飯。”

    “算了,都啥時候了。”王賢搖頭笑道:“咱們也去下館子去。”

    “真的麼?”玉麝興奮的要暈過去了,公子竟帶自己去下館子。趕緊衝到里間,用最快速度打扮一番,花枝招展的跟著王賢上街去了。

    西廂房裡,終於搬運完畢,收功下床的閒雲公子,感到肚子有些餓了,卻一點吃的也找不到,只能餓到三人回來,誰知王賢以為靈霄會給他帶飯,靈霄以為他要吃修行飯,也沒給他帶……

    結果那一夜,閒雲公子餓了肚子。不過公子心態好,覺著,餓,也是一種修行。

    兄妹倆就在富陽縣、王賢家,過起了沒心沒肺的快活日子。閒雲還好些,大多數時候在家裡悶頭練功,靈霄卻徹底撒了歡,天天到處吃喝玩樂,買這買那,還都不給錢,要多開心有多開心…

    短暫休整之後,王賢繼續履行他分內分外的差事。如今富陽縣上下,對他五分尊敬五分畏懼,他的話比蔣縣丞好使太多。在王賢的指揮下,富陽縣很快完成了黃冊重訂工作,然後災民們繼續開墾梯田,富陽百姓則開始​​了繁忙的夏收。富陽縣上下一片安定忙碌,令前來視察的督糧道大人讚不絕口。

    當然也有不和諧的音符,六月份一個噩耗傳來,被調到省裡,專門參與對明教徒抓捕的馬典史,竟在一次對明教徒的抓捕中,壯烈犧牲了……

    消息傳來,人們不勝唏噓,本以為馬典史高昇在望,沒想到卻來了個客死異鄉。縣里按慣例撫卹了馬典史家人,然後派人護送他的靈柩和家眷返鄉

    靈船離開富陽那天,縣衙里的人都去碼頭送馬文字典史最後一程,望著他的靈船順流而下,消失在茫茫江面。人們除了感嘆福禍無常,還不免小聲議論,王四爺專剋上司的魔咒,竟是如此強大,馬典史都不在富陽了,還免不了遭殃……

    王賢倒沒什麼,但蔣縣丞都要擔心死了,他琢磨著馬典史死了,刁主簿歇了,下一個倒霉的不就是自己?

    結果縣丞大人每日里惶惶不可終日,沒幾天就病倒了……人們不禁再次感嘆魔咒之強大,王賢卻累成了狗。好在沒過幾天,去湖廣買糧的魏知縣終於回來了。和他一同返回的,還有久違了的司馬求。

    “仲德,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一回到衙門,魏知縣就把王賢叫到簽押房,命人備了桌酒菜,邊吃邊說,司馬先生作陪。 “來,為師敬你一杯!”

    “學生沒什麼,老冇師才真是辛苦。”王賢笑道:“學生敬老師!”

    “難道我就不辛苦?”待師徒倆客氣完了,司馬求笑罵道:“因為你小子一個主意,我來回奔波不說,還頭一回坐了牢。”

    “先生勞苦功​​高,敬你三杯。”王賢忙道。平時不覺著魏知縣和司馬求有多重要,兩人都不在富陽了,王賢才體會到,他倆是自己的靠山和後盾。有魏知縣坐鎮,自己心裡才踏實,不然總覺著慌。

    待他倆磨嘰完了,魏知縣給這半年的辛苦,重重下了定義道:“一切都是值得的。”便將在杭州時,從鄭方伯和周廉訪那裡聽到的好消息,告訴了王賢。

    “兩位大憲已經聯名,將我富陽縣官吏的事蹟上報朝廷,他們給我看了奏章的底稿,對我們極盡溢美之詞……”魏知縣酒不醉人人自醉道:“二位大憲的稱讚之詞,我不好複述,不然就是自誇了。”頓一下,他熱烈望著王賢道:“總之,這次我們是大大的出彩,青史留名不敢說,但天下皆聞是一定的。”

    “這麼說,老師要升官了吧?”王賢笑道。

    “呵呵……”魏知縣克制住興奮的情緒道:“這些都是浮雲,浮雲而已。本官做事是為了國家百姓,又不是為了升官發財……”

    魏知縣這股子酸勁兒,連司馬求都看不下去,笑道:“陛下御筆親批曰一一該員不負朕望,朕亦不虧他,著吏部特遷一等,國朝對功臣不吝恩賞!

    “皇上啊……”魏知縣兩眼泛出淚花,對著北面拱手道:“微臣何德何能,得皇上如此恩典!”

    王賢和司馬求對視一眼,誰說道學先生就淡泊沖虛?名利心一樣很重的

    魏知縣自知失態,掩飾的咳嗽兩聲道:“為師在謝恩奏章裡,著重強調了仲德的功勞,相信朝廷也不會虧待你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3-8-26 06:40 PM

第一四零章 封賞

    魏知縣回來了,王賢早就籌備好的那些營生,便可以開張了。

    七月裡,富陽縣立糧號、富陽縣立鹽號、富陽絲綢商會、富陽紙業商會、富陽茶葉商會相繼開張。破天荒的,堂堂魏知縣親自為這五家商號、商會剪彩並致辭。

    儘管商人和商業在大明朝身為下賤,知縣出席這樣的活動似乎有失身份。但具體情況需要具體對待,縣立糧號在這次糧荒中居功至偉,甚至救了整個浙省,連鄭方伯都親筆題寫了店名,命人送到富陽表示祝賀和感謝,你說魏知縣能不到場麼?

    至於縣立鹽號,是一項使本縣鹽價大降的善政,魏知縣當然也要露面。還有絲綢、紙業和茶葉,是本縣三大支柱產業,只是有這三個行業興旺發達了,百姓才能過上好日子。是以在富陽這個有著重商傳統的地方,魏知縣的舉動並不突兀。

    但對魏知縣本身來說,這不啻於一個巨大的轉變,正如他在縣立糧號開業典禮上致辭時說:

    “毋庸諱言,本宮原先以為商人逐利,商業害農,是以對商人和商業多有偏見。但是這次浙省大災、富陽糧荒中,商人們的表現讓我十分感動,商業的作用也體現的淋漓盡致。可以說,沒有商人出力,沒有商業的存在,湖廣的大米運不到浙江,一場大饑荒在所難免,大半百姓破產失業在所難免。 ”

    “現在本宮明白了,原來我們的生活是離不開商入和商業的,商人和商業也不是壞東西。關鍵是人心,商人的人心壞了,商業才會為禍百姓。相反,商人們能仁義,商業就會造福百姓!這個縣立糧號的建立,是為了平抑我富陽的糧價,讓父老鄉親吃上平價米。這是大功德,大善事,這樣的商人和商業,高尚!值得尊敬!宮府也會大加扶持! ”

    聽著魏知縣的肺腑之言,在場的周糧商、錢糧商、陸員外幾個,都忍不住流下淚來,大明朝的商人,實在太久沒聽到來自宮方的讚許了……

    但富陽百姓更在意的是,每一家商號開業後,都會開堂會、擺流水席、請戲班子唱戲,熱鬧的像過年一樣。整個七月裡,別的縣都在為此起彼伏的災民為盜,主客衝突焦頭爛額,唯獨富陽縣一片歡天喜地。

    這也是魏知縣最得意的地方,他之所以一直堅持,不能讓災民吃白食,原因就在這裡。因為王賢讓他相信,使人心安定者,不在每天能發放多少米糧,而在使其安居有事做,通過做事獲得收入,這樣百姓才會保持勤勞守法的本性。

    如果長期不勞而獲,專門坐等救濟,則再勤勞的百姓也容易變成'幸民',而且一旦救濟不利,或者地方宮府厚此薄彼,更會心生怨恨,繼而充滿了攻擊性……農民一無所有後是最危險的。

    到時候,本地人和外來災民積怨深重,將嚴重危害地方治安,甚至釀成騷亂。

    為丁安全起見,魏知縣才會將災民分散安置,使他們不易聚集生事。又力主由宮府賃民房給災民居住,這是可以讓兩者相處更融洽,避免災民群居在簡陋的窩棚裡,產生自己是棄民的負面情緒。

    只是這些話,起初無法對外縣的同僚明言,說了人家也不信,反而徒惹是非。

    正如周臬台在寫給朝廷的奏章中所言:

    '官員為朝廷賑災安民,其身在外,應當隨機應變,不僅需要智慧,還需要有擔當的勇氣和胸襟。如只考慮到自保,處處行事以不惹物議,不影響自己當宮為前提,哪怕再忙活再辛苦,也不過是表面功夫,於事無補。而魏知縣無疑具有這份擔當,起初所有人認為他自找麻煩,徒惹物議,他卻毫不動搖,堅持按既定方略,分散安置百姓,堅持以工代賑,雖然當時顯得自找苦吃,但在後來的日子裡,卻讓富陽縣避免了混亂和動盪,保住了淳樸的人心,方體現出其用心良苦、老成謀國……'

    鄭方伯也在奏章中說,富陽救災可謂朝廷救災之典範,浙省已經著魏知縣總結歸納,準備在全省推廣,希望朝廷研究之後,定為成法,可將災難的危害減少到最小……

    兩位大吏如此嘉許,又有皇帝的親筆御批,吏部的動作自然十分迅速,七月底,嘉獎富陽賑災有功人等的旨意,便到了縣裡。

    那一日,富陽縣衙正門大開,大堂前設香案燭台,魂知縣率眾官吏叩拜了聖旨後,便有傳旨太監拖長腔宣讀了聖旨。

    第一個領旨的是富陽知縣魏源,一番大加褒獎褒獎後,皇帝賜其匾額、金幣等物,並命其為翰林院修撰。雖然只是個從六品的宮兒,卻讓魏知縣淚流滿面……

    事實上,早就有在吏科的同年,提前告訴魏知縣這個任命了。當得知這個消息,巨大的幸福感,充滿了魏知縣的全身,他設想過朝廷的各種安排,甚至想過會不會讓自己一步登天當上知府,就是沒想到朝廷會讓自己進翰林院。

    永樂四年的進士名次,是魏知縣心中永遠的痛……他只比孫山高了一名,在皇榜上名列倒數第二。盡管大多數人都只記得,那一科的孫山叫吳忠,並不注意倒數第二是誰,但生性好強的魏源自己在意,且深以為恥!

    所以雖然是進士,他卻一直深深自卑,現在卻可以成為翰林,那是比進士還高一個檔次的學歷,你讓魏知縣怎能不欣喜若狂?雖然翰林修撰清苦,品級也不高,但你只要知道,那是狀元及第後必授的宮職,就知道它有多光明的前景了……既清且貴,實在太體貼魏知縣的心意了。

    然後是蔣縣丞,被提升為富陽縣令,聞聽此命,蔣縣丞登時樂開了花,一下子什麼毛病都沒了。對於這種快五十歲的官員來說,翰林院庶吉士什麼的沒有任何意義,能到個富足安定的縣去當縣令,就足最大的福氣了。

    有道是做熟不做生,何況魏知縣和王賢已經鋪好了路,就連蔣縣丞都看得出來,富陽縣的好日子就在眼前了。這世上還有更合人心意的地方麼?

    第三道聖旨是追封,追封馬典史為富陽縣令,但人死如燈滅,一切都白搭了。好在朝廷還沒壞了良心,命馬典史的兩兒子入國子監讀書,待肄業後,少不得給他們兩副前程。

    第四道聖旨是任命巡檢司趙巡檢為富陽縣丞。

    第五道聖旨任命胡捕頭為錢塘縣典史……

    此外,各宮各吏,只要跟救災沾點邊的,都有獎掖,就連自以為肯定沒戲的刁主簿,都得了個四川青神縣令的差事……感動的他眼淚嘩嘩,魏知縣真是仁厚哇!因為請功的名單,都是魏知縣所定。

    但直到慈幼局、養濟院的傢伙都得到封賞,卻還是沒有王賢的份兒。

    這時候宣旨結束,欽差一口氣讀完二十份聖旨,已是口乾舌燥,魏知縣忙請進去喫茶。

    待魏知縣和宦官離去,早跪麻了雙腿的官吏們紛紛起身,強抑著興奮交頭接耳。

    之所以不敢大聲說話,不是怕擾到知縣和欽差說話,而是因為他們都意識到,封賞名單中,漏了首功之臣王賢!

    這自然無比荒唐,他們都很清楚,王賢才是整個救災計劃的制定者和主要執行者,功勞之大,無人可比。可就是這樣一位大功臣,卻不在恩賞的名單裡,這讓人莫名詫異……但化們這些小人物,能給予王賢的,也只有同,情二字了。

    強者從來不需要同情,王賢雖然自認不是強者,但他依然不喜歡別人同情自己,乾脆以嫂子要生了為由,離開即將舉行宴會的衙門,不打擾別人的歡樂。

    當然他說嫂子要生了也不假,從早晨起,已經足月的侯氏就開始喊肚子疼。王貴趕忙通知王賢和遠在杭州的老爹……至於老娘,算著日子快到了,幾天前就帶著銀鈴回來,等候王家長房長孫的誕生。

    從衙門出來,王賢很快調整好心情,急匆匆趕到王貴家,徑直進入內院。

    院子裡,明顯發福了,氣色也好很多的王貴,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倒是越來越水靈的銀鈴,還能沉得住氣,在一旁給滿頭大汗的大哥打扇子。

    “生了麼?”王賢劈頭間道。

    回答他的,是銀鈴的白眼。王貴苦笑道:“要是生了,能急成這樣麼?”

    “也是。”王賢小聲間道:“幹嘛這麼緊張,生個孩子而己……”

    “原來你也有不懂的。”王貴慘笑道:“穩婆說,女人生孩子,要靠菩薩保佑,才有一半人能母子平安……女人生孩子,就是過鬼門關,你說我能不緊張麼? ”

    “嚇,抱歉抱歉。”王賢不好意思道,“我還以為像……”六百年後那麼簡單呢。

    兄弟倆便坐在石階上一起坐等,這樣銀鈴可以一搧風涼快兩個人。

    “娘呢?”見大哥還是太緊張,王賢沒語找話道。

    “在裡頭幫忙呢。”銀鈴小嘴呶呶內室,裡面傳來各種痛叫,還有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3-8-26 10:27 PM

第一四一章 弄瓦

    “生了!”

    王賢和銀鈴登時蹦起來,拉著手在王貴面前又蹦又跳,慶祝王家首個下一代誕生。

    王貴卻渾身發軟,站都站不起來。

    過了一會兒,屋門打開,丫鬟婆子端著水盆出來,王貴卻一下彈起來,抓著走在前頭的丫鬟,結巴問道:“怎、怎樣?”

    “恭喜老爺喜得千金。”丫鬟笑道:“母女平安……”

    “啊……”王貴的臉上流露出失望之情,他實指望能生個兒子的…. .

    王賢和銀鈴卻很開心,銀鈴嚷著'親親小侄女,姑姑來了!’便衝進屋去。王賢不能進去,使勁拍著大哥的肩膀道:“想要兒子以後再生,閨女可是掌上明珠啊!”

    王貴一想也是,朝王賢點點頭,也進去屋裡,看到老娘抱著新生的女兒,他撓撓頭,小心翼翼接過來,看著那小鼻子小眼小模樣,忍住掉下淚來。

    屋外頭,老爹終於趕到了,王賢趕緊迎出去。

    “生了?”老爹劈頭問道。

    “生了。”

    “生了個啥?”老爹眼瞪得溜圓。

    “閨女。”

    “……”老爹神情一滯,悶哼道:“兩個笨蛋。”

    “爹……”王賢苦笑道:“這是你頭一個孫輩啊。”

    “也是。”老爹想想日子還長著,只是一直以來抱孫子的期望落空,心裡有些不爽而已。便跟王賢進去和侯家人相見。

    侯家從老爺子到小孫子,十幾口都來了,就盼著侯氏生個長房長孫,一舉奠定在王家的位置,這下生了個女娃娃,竟比王家還要沮喪。還得王興業安慰他們,說來日方長,再戰江湖便是……

    和侯家人敷衍完了,老爹到後頭見到孫女,雖然有些重男輕女,雖然新生兒都醜醜的,王興業依然愛不釋手,抱著親了又親,把小嬰兒扎得哇哇直哭。

    “這孩子是咱們王家,重獲新生後誕下的,就叫新兒吧!”作為一家之主,王老爹對後代擁有不可置疑的冠名權。

    和新兒親熱一番,已經中午頭了,王貴他丈人請王賢父子到前面吃飯。

    如今的王侯兩家,身份地位完全倒轉,在府城做官的王興業倒也罷了,關鍵是王賢這個四老爺,是侯家不得不供著的大菩薩。

    好容易有個拉近關係的機會,侯員外特意從杭州請來了大廚,置辦了豐盛的酒席。儘管未能如願給王家添上長房長孫,依然要好生慶祝一番,畢竟這也算個好的開頭。

    入席時,王興業自然是上座,侯員外還想請王賢挨著他爹坐下,卻聽王賢小聲拒絕道:“老侯,這是家宴,以長幼序。”見侯員外還不放心,他只好補充一句:“我不會生氣的。”

    “那就失禮了,失禮了。”侯員外告罪不迭,和王貴一邊一個,坐在王興業邊上,卻無論如何不讓兩個兒子坐在王賢上頭。王賢也懶得再推讓,便依著他坐下了。

    上菜之後,侯員外便舉酒祝詞文字由一品江山吧提供,先是祝賀王家弄瓦之喜,又表示新兒這丫頭看著喜相.肯定會招來一幫弟弟的。第二杯酒,是感謝王賢,幫他弄到了茶業商會副會長的頭銜。第三杯酒,則是祝賀王賢高升……

    說完見王家父子面色有異,侯員外不禁惴惴道:“今天不是有欽差宣旨,封賞功臣麼……”

    “四老爺可是首功之臣,怎麼也不會被落下吧?”王貴他大舅子小聲道。

    “呵呵。”王賢勉強笑道:“還真是落下了。”

    “四老爺開玩笑的吧。”王貴他小舅子笑道:“您最愛開玩笑了。”

    “開個屁玩笑。”王賢還沒說話,王興業先黑著臉道:“沒有就是沒有,老二還能咒自己不成?”

    “呵呵……”侯員外忙堆起笑道:“其實沒有也挺好,升了官就得背井離鄉了,哪有在家裡當官自在?”

    “就是就是。”王貴倆舅子也齊聲附和道:“四老爺如今威震一方,那是給個知府也不換的。”

    “別說知府,給個知縣我就換。”王賢不想搞砸了氣氛,也打個哈哈,引得眾人笑成一片。

    氣氛不受影響是不可能的,接下來的酒席有些沉悶,侯員外倒也識趣,說親家一路辛苦,還是早點休息吧,便提前帶著兒子回去了。

    待外人走了,王興業脫下鞋,使勁摳幾下腳丫子,悶聲道:“這事兒邪性。”

    王賢心說您現在都是朝廷命官了,這習慣還不改改?

    “前陣子我讓人打聽過,吏部已經任命你為錢塘縣典史了。”老爹舒服的打個哆嗦,一臉見鬼道:“本以為咱父子可以聯手,在杭州開創一番大場面,想不到……”

    “想不到錢塘典史成了胡不留。”王賢苦笑道。 “不是這老小子搗鬼吧?”

    “他?”老爹一臉不屑道:“不是我瞧不起他,他連吏部大門朝哪開都不知道。”其實老爹,也是去年去南京跑官,才知道吏部衙門往哪開,不然跟老胡是大哥別笑話二哥。

    “那是上頭又改主意了?”

    “不可能,當時我那吏部的朋友,可看到你的官告了。”老爹皺眉道:“這東西一旦定下來,只有吏部尚書才能修改。但堂堂天官會為了個不入流的雜職官壞規矩?那真叫見了鬼。”

    “唉,管他呢,反正已經是這結果了。”王賢認命道:“大不了我繼續當我的司戶,比出去當官舒坦多了。”

    “不長進的東西!”老爹大怒,舉起鞋底便抽:“還以為你如今開竅了,不想卻還是個糊塗蟲!”說著把王賢的腦袋當皮球,一下接一下的拍打道:“你要是錯過這次機會,只能按照常規、任滿九年,然後還得考試,才能獲得一份告身!九年後你就二十六了!再從不入流品的小官做起,怕五十歲都升不到典史!你這輩子也就和你爹一樣出息了!”

    “那還孬麼?”王賢抱頭道:“爹一直是我的偶像!”

    “當然,你爹混得也不錯。”王老爹不禁得意的扣了扣腳丫子,旋即醒悟過來,又重重拍著兒子的腦袋,繼續大罵道:“你個不長進的糊塗蟲子,氣死老夫了!”

    其實王賢知道,老爹為啥這麼生氣。因為如今已經不再是太祖時了,天下讀書人越來越多,吏員向上的路徑依然存在,卻明顯越來越窄,越來越難。一般任滿九年,可以到吏部考試,通過之後,由吏部酌情任命為不入流的雜職官。

    明朝官制,說起來是九級十八品,但其實從九品之後,還跟著一長串未入流品的雜職官,什麼吏目、驛丞、司獄、提控案牘、檢校、副使、大使之流,林林總總六七十種官職,很多人一輩子就陷在裡頭,掙扎不出來。

    而一旦被任命為典史,雖然還是未入流,卻是到了未入流的頂端,再升遷必然要入流品的。一旦錯過這機會,王賢就是再年輕,也難以出頭了。所以老爹才會這樣著急….

    “爹不是說,當芝麻官還不如當司吏麼?”王賢不禁苦笑道,“如今幹嘛又盼著兒子當官?”

    “我那是說我自己,四老五十了還有啥前途?混不上去的話,還不如當個司吏舒舒坦坦。”老爹圓瞪著兩眼道:“但你不一樣,你今年才十七歲,如果就能當上典史的話,哪怕熬滿九年一升,四十歲也能當上知縣!要是吉星高照,說不定將來致仕前,還能當上知府!”老爹說著險些淌下口水道:“那樣咱王家十八代祖宗,都會笑醒的!”

    “可惜,這些事兒不是咱能說了算的。”王賢安慰老爹道:“我還是安心當我的司戶,回頭用心讀書,看看能考個秀才出來不。”

    “唉,現在用功,晚了……我還是指望你兒子中秀才更現實。”老爹不知道督學大人的承諾,自然對王賢毫無信心。想了想,他猛地一拍王賢的肩膀,起身道:“乾坐著​​不行,我親自去一趟南京,不管花多少錢,也得讓你上去!”

    “爹……”王賢想說算了,但其實他自己也不甘心,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得多少錢?”

    “撐死不過兩千兩銀子。”老爹口氣大得很:“你這大半年又賑災、又買糧,這點錢還是能拿出來​​吧?”

    “沒有……”王賢羞愧道:“縣裡本就入不敷出,我哪好意思雁過拔毛。”

    “有你這麼當司戶的麼?”老爹直翻白眼道:“我當時說,不該拿的錢一文也不要拿。但還有後半句……該你拿的錢,一文也不要少。”

    其實王賢也沒多純潔,他雖然兩袖清風,一文不取,但王貴在縣立鹽號的股份,那可是持續穩定的收入啊!

    “錢的話,我可以向陸員外他們借,”王賢道:“幾千兩應該還是能接到的。”

    “算了,我給你出吧。”老爹一副'你這個笨蛋'的神情道:“人家兒子當司戶,老子跟著發大財,我倒好,還得貼補你!”

    “爹,你……”王賢瞪大眼道:“這才半年時間,就攢下兩千兩的家底了?”他記得老爹到杭州時,身上只有二百兩銀子。

    “咳咳……”老爹竟有些羞赧道:“救災麼,本就是發財的時候……”...<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3-8-27 09:18 AM

第一四二章 授業

    老爹是真著急了,只在家住了一宿,就返回杭州去了,他要跟衙門告假,然後趕緊去南京走關係。

    老娘倒是在家裡住下了,卻不是住王貴家,而是原先的老宅子。為此,王賢找人打掃了整整一天,那些人還自作主張,添置了許多家用,讓老娘十分開心。

    宣旨的第二天,魏知縣從狂喜中回過神來,才想起王賢受委屈了。趕忙讓司馬先生把他找來,溫聲道:“我已經寫好奏章,向朝廷申辯此事,定要給你討個公道。”頓一下道:“不然我是不會去上任的。”

    王賢聽了心頭一暖,不管怎麼說,老魏都是難得的好領導,可惜無論如何,自己給他當狗腿子的日子要到頭了。他誠心實意對魏知縣道:“老師如今是天下知縣的楷模,且不可意氣用事。”

    “說得有道理……”魏知縣深情道。 “但為師不能對不起你……”

    “……”王賢未免有些呆滯,這好像是要甩包袱節奏。 “老師不必介懷,還是如期上任的好。”

    “不行,”魏知縣正色道:“為師還沒履行幾天當老師的責任,怎麼也得將平生心得傳授與你,才能走得安心。”

    ‘不是說不給我討個公道不上任麼? '王賢小小腹誹一句,還是恭聲道:“只怕時間太短,學生來不及學。

    “基礎的東西,你日後請韓教諭介紹個好老師教你即可。”魏知縣搖頭道:“我跟你說的,卻是許多人參悟不到的東西。”

    “學生洗耳恭聽。”王賢豎起耳朵道。

    “其實科舉考試……”魏知縣回想起自己十年寒窗之苦,不禁感慨萬千道:“就是那麼回事兒吧……”

    '噗……'王賢險些沒繃住,他實在想不到,道學先生竟這樣評價自己賴以安身立命的科舉。

    “知道為什麼要考八股文麼?”魏知縣問道:“知道為什麼八股文要以四書五經為綱,以朱子集注為準麼?”

    “為了……”王賢想一想六百年後的書上所說,答道:“為了替聖人立言,為了讓理學成為顯學。”

    “錯。你想太多了。”魏知縣卻語出驚人道:“只不過是為了方便考試罷了。”頓一下道:“科舉考試雖說考八股文,考解經、史論、有時候也考詩,但真正用來評判名次的,只有八股文。因為八股文有嚴格的格式,哪一句該怎麼寫是固定的,格式不對,就統統不取,這給閱卷官大大減輕了負擔。”

    “哦。”王賢點點頭,聽魏知縣接著道:“八股文中又有四書題、五經題,但考官事實上只看頭場的三篇四書題。甚至可以再縮小範圍一一頭場頭篇的四書題,就是決定是否被取中的關鍵!這篇文章做得好,則必定被取中,這篇文章沒做好,其餘文章寫出花來,也是沒人看的。”

    王賢明白了,考官因為閱卷工作量太大,便只看頭一篇八股文,不管其餘的文章。而頭一篇八股文.必然是四書題。

    “為什麼是四書題而不是五經題呢,因為朱子只註了四書,沒註五經。”魏知縣又道:“四書五經都是聖人之言,每個讀書人對那些微言大義都有不同理解,這在做學問時是可以的,但若是考試的話,就亂了套,所以必須要有標準答案才好評判……標準答案就是朱子的注。”說完他看看王賢問道:“你也看過《四書集注》,覺著好懂麼?”

    “真不好懂……”王賢苦笑道:“很多地方,不知道聖人在講什麼,更不知道聖人那些深奧的話,到底是個什麼意思。所以一直沒什麼信心。”

    “根本不用懂,很多地方我到現在也不懂。”魏知縣搖頭笑道:“但只要是聖人說的就不會錯,所以你千萬別鑽了牛角尖,只消背誦理解即可。就算朱熹說煤是白的,雪是黑的,你也要深信不疑。非要去反駁去深究,非但浪費寶貴的時間,還一定沒有好結果。因為朱子在科舉世界裡,是絕對正確的。所以寫文章的時候,只消照搬就可以了。”

    “光背過四書和朱子的注,怕是還不行,八股文實在太難了。”王賢想一想道:“學生聽說八股文做得好,非得十年功夫不可。”

    “有取巧的辦法的。”魏知縣做賊似的小聲道:“罪過罪過。其實要是純取巧的話,連朱子的註解都不用背,你只需要學會八股文的格式,然後反復揣摩督學大人作文的文風,再選擇那些詞句尖新的八股文範文,日誦數篇。待背熟五百篇程文後,就可以入考場了。”

    王賢聽得目瞪口呆,在他眼中神聖高不可攀的科舉考試,就這樣被魏老師粗暴的解構了……

    “道理其實很簡單,四書一共才多少句?適合出題的更是不到一千句,翻來覆去,萬變不離其宗,就是五百道題左右。”要不是真心希望報答王賢,魏知縣也不會把科舉考試那一層層貌似高深的外衣統統撕去,告訴他八股文取士的真相。因為這同時也是扯去讀書人光鮮的外衣,露出蒼白可笑的內涵。

    對魏知縣來說,這是豁上自己的臉面在教王賢。要是王賢體會不到他的苦心,魏知縣真要吐血了。

    好在王賢明白,他感動的望著魏知縣,牢牢記下他說每一句話,那可是通往秀才相公的終南捷徑啊!

    “等到考試時,你將這些爛熟於胸的八股文移花接木,連綴成文。只要文可對題,格式就絕不會錯,文采和內容也有保證,這樣的八股文,肯定可以得高分的。到時候就算宗師不放水,你也能被取中。”魏知縣嘆氣道:“為師也不想教你投機取巧,如有可能,還是希望你可以憑真才實學考中。可惜,現在距離院試只有十個月了,按部就班已經來不及,只有走捷徑了。”

    “老師,這法子真的靈光麼?”王賢按捺這心中的狂喜,他雖然欠缺文采.記性卻好得很,不然也考不出注會。雖然用十個月背過五百篇程文有難度,但比起現學先賣八股文,實在靠譜太多。

    “為師會騙你麼?”魏知縣又嘆一聲道:“實不相瞞,這我的家鄉江西,已是讀書人心知肚明的訣竅,是以江西的進士特別多。其實杭州的一些官紳鄉宦,也知道這個秘密,只是都想著,越少人知道越好,是以各家才不約而同的瞞下了。”

    王賢點點頭,心下默然,這年代沒有網絡沒有報紙,人們的生活十分閉塞。那些只知道閉門苦讀,從不參加省城文會之類活動的貧寒士子,根本無從知曉這些門道,只能硬下苦功夫,卻難免吃力不奏效…

    “這幾天,我教你八股文如何寫。”魏知縣又道:“至於五百篇時文,就由為師替你挑選,你只消用功背誦即可。”

    “是……”王賢畢恭畢敬的行禮,他第一次看到了中秀才的可能性,卻又貪心不足的問道:“對了老師,用這法子能中進士麼?”

    “單純中個秀才沒問題,再往上的話……浙江乃江西一樣的文教大省,考舉人如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單憑這一招是不夠的。”魏知縣想一想道: “不過也不一定,看運氣吧。”

    “呵呵……”王賢收回野心道:“我這樣沒讀過幾天書的,能中個秀才,已經是頂好,不能再奢望別的了。”

    “這話說的,你還這麼年輕,將來幾十年還能不考了麼?”魏知縣正色道:“投機取巧只是權宜之計,待中了秀才之後,還需要沉下心來用功,得兼有真材實料,才有可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學生受教了。”王賢恭聲應道。

    接下裡的日子,他便抽空偷閒跟著魏知縣學習八股。魏知縣說的輕巧,但他那其實是會者不難。事實上,這可不是個容易事兒,尤其對零基礎王賢來說……好在他天生就有股子韌勁兒,十幾天後,倒也能漸漸掌握八股寫作的方法。

    時間飛快,轉眼臨近中秋,老爹從京城回來了,看他那滿臉笑容,就知道有好消息要宣布。

    在王賢的巴望中,老爹賣夠了關子,方笑道:“原來咱們白擔心了,我那吏部的兄弟說,你的官告確實已經寫好了,但臨近上報時,竟被尚書大人親自要走了。說我兒是個人才,需要重新安排。”

    “那把兒子重新安排到哪兒了?”王賢問道。

    “這個,是尚書大人親自安排,我那兄弟……畢竟只是個吏員,不經手也就不得而知了。”老爹道:“不過既然是天官大人親自安排的,肯定不會差的!不然多沒面子啊!”說著又要流口水道:“說不定,要直接讓我兒當知縣呢……”

    王賢不禁苦笑,老爹也太能意淫了……不過聽說老爹準備好的兩千兩銀子,才花出去二百兩應酬,沒有血本無歸,他還是很高興的。

    中秋節過後,果然有吏部的文書抵達縣裡,當時王賢正請假在家,背誦魏知縣給的程文。就見秦守等人衝到屋裡來,七手八腳給他換穿衣冠,然後塞到轎子裡,抬著就往縣衙奔去。

    在那裡,有什麼樣的命運在等著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1930838457 發表於 2013-8-28 01:56 AM

第二卷 錢塘春潮圖 第一四三章 青山隱隱水迢迢

     秋日的天空格外藍,格外高,淡淡的白雲點綴期間。大雁南飛,涼風送爽,讓旅行者的心情也格外開朗。

    在這樣的天氣,乘船緩緩逆行在浦陽江上,非但不會覺著太慢,反而正有杜牧之‘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的意境。

    此時立在船頭,臨水臨風,望著遠處的連綿青山,看著兩岸金色的稻浪,紅黃綠交疊的樹叢、還有那夾雜其間的絢爛秋花……你才能真切體會到什麼叫‘盪舟清波上,人在畫中游”。

    美景又豈是圖畫可以比擬,非但更生動,還有沁人心脾的香氣。那是金桂在飄香。更有歌聲悠悠,清亮脫俗,一如這無邊的秋色,令人深深沉醉……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

    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聽著這歌兒的下半闕,王賢這樣粗線條的傢伙,竟然頗為感懷。‘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他真的思念起遠在蘇州的林清兒來了……此番自己到浦江縣上任,林清兒要照顧病重的老母,自然不能跟隨。非但如此,王賢還讓人將玉麝送到蘇州,伺候林姐姐起居。他自個只帶了帥輝和二黑,還有閒雲、靈霄兄妹倆上路。

    這唱歌的正是靈霄,離開富陽縣,她也沒必要再易容.畢竟那些藥膏之類的,用久了會損害皮膚。

    此時只見她穿一身淡綠色的衣裙,長髮如瀑、肌膚勝雪,一雙眼珠黑如點漆,雖才是荳蔻年華,卻已清雅秀麗、一派脫俗之氣。第一次看到她女裝的樣子,王賢驚艷不已,想不到這假小子,比我林姐姐還好看。他都這樣了,一眾船伕伴當自然更是神魂顛倒,乾脆以‘小仙女’稱呼。

    一曲唱罷,眾人在回味那美妙的歌聲,卻被一陣鼓掌聲打斷。

    循聲望去,原來一艘遊船被歌聲吸引、靠近過來,鼓掌的是船上一個白衣翩翩,豐神俊朗的佳公子。

    “在下杭州陳瑛,舟次無聊,正感旅途懨懨、忽聞仙音裊裊,風吟鸞吹,不足喻其美。一時情不自禁,抱歉抱歉。”見對方不滿的看著自己,那公子忙和氣解釋道。

    “好酸好酸。”王賢船上,靈霄朝王賢和閒雲擠眉弄眼道:“不過比你倆俊多了。”

    閒雲盤膝坐於船尾,聞言不動聲色,王賢卻笑道:“說我也就罷了,你哥長得不比他差。”

    那翩若驚鴻的白衣公子,見對方好一會兒都不應答,只好又拱手道:“不知貴主人何在,請就敝舟中一酌,少領清誨,聊表歉意,萬望不拒。”

    “公子,人家問你話呢。”靈霄朝王賢揶揄笑道。目下她扮演的身份,竟然是王賢的丫鬟。但這丫鬟大牌的很冇,平時都是一口一個‘小賢賢’,有時候氣他就叫‘臭王賢’,這‘公子’稱呼還是頭一回。

    王賢白她一眼,掀開簾子從艙裡出來,看著那白衣公子,不禁愣住了。

    那白衣公子也一愣,竟下意識的展開摺扇,擋住半張面孔。旋即意識到欲蓋彌彰,徒惹人笑,便合上扇子,朝王賢抱拳道:“想不到竟然是故人,王司戶別來無恙啊。”

    “呵呵,韋公子貴人多忘事,竟還記得下官的名字,難得難得。”王賢揶揄道。那白衣公子,正是當初富陽縣逮捕明教中人,殃及的那個書生,這種絶世美男的面容,哪怕是記性再差的人,也會過目不忘的。

    王賢清楚記得,他自稱韋無缺,寧波人氏,這下卻又自稱陳瑛,杭州人氏,是以有此揶揄。

    “在下確實叫韋無缺,方才實在是浮浪了。”那白衣公子尷尬笑道:“只因家教甚嚴,若想尋些快活時,便用表兄的名字,還請王司戶不要揭破。”

    “怕啥,我又不認識你爹。”王賢大笑道:“咱是個粗人,生平最恨跟秀才喝酸酒,韋公子就饒了我吧。”

    “王司戶有所不知,我也最恨喝酸酒。”那韋無缺也朗聲笑起來道:“咱們喝花酒,總可以了吧?”

    “我媽不讓。”王賢一句話,把韋無缺憋得險些內傷,閒雲、靈霄等人卻覺著理所應當……只要見過臨別時,王賢老娘的耳提面命、暴龍似的可怕威脅,就知道他這句話,絶對是發自肺腑。

    兩次邀請都告失敗,韋無缺有些怏怏,終於說出真實目的道:“不知方才唱歌的是……王司戶的什麼人?”

    “我家的丫鬟。”王賢看一眼靈霄,意思是,果然是你招來的。

    “在下有個不情之請,還望王司戶成全。”韋無缺再次抱拳道。

    “既然是不情之請,還是不要說了吧。”王賢淡淡道。

    “還是聽聽吧。”韋無缺麵皮忒厚,自顧自道:“在下平生不喜讀書而喜好南曲,這些年尋訪天下歌姬,卻無有稱心者。遂有親手調教一名歌姬之念,卻苦於良材好遇,仙音難尋。”頓一下,他目光痴痴的望著靈霄道:“方才乍聞這位姑娘的歌聲,在下頓有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我的歌姬非她莫屬,非她莫屬!”說著朝王賢深深施禮道:“倘司戶能忍痛割愛,見機而作,在下願以千金相贈

    此言一出,滿船皆驚,王賢等人見靈霄的一張玉面,已經氣得鐵青,暗叫不好。帥輝和二黑都準備要跳水逃命了……這年代買賣姬妾實屬正常,可是靈霄是姬妾麼?

    王賢趕忙給靈霄妹子降火道:“剛才是說笑的,其實這是我親生妹子,你還不趕緊道歉。”說著使勁朝那韋無缺擠眉弄眼。

    但已經晚了,靈霄姑娘乃武當山孫真人之掌上明珠,哪受過這份折辱,只見她身形化作一道綠影,竟越過一丈寬的水面,跳到韋公子的船上。

    身影再一晃,她已經站到韋公子對面,嚇得這公子哥臉色發白、手腳發軟,結舌道:“你,你要作甚?”

    “你不是要本姑娘過來麼?”靈霄妹子黑著臉,將裙角繫到腰間絲帶上,然後便拳打腳踢,將韋公子暴揍一頓。船上韋公子的家丁上來相救,卻被靈霄妹子一一揍飛……

    對面船上,王賢等人大張著嘴巴,看著靈霄姑娘如穿花蝴蝶般,將七八條漢子打倒在地,然後回身又將韋公子那張俊臉,揍得面目全非,才拍拍手,一個縱身回到船上,連髮型都沒亂……

    這也是王賢為什麼對這兄妹倆,千依百順的原因。實在是因為不想死的太難看……他不禁擔心的看著那韋公子,這小子雖然不著調,但肯定是個大戶子弟,要是這麼死掉的話,麻煩可就大了……

    好在那韋公子在家丁攙扶下站了起來,似乎有話要對王賢說,但嘴巴腫腫,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要找麻煩的話,只管到浦江縣衙,”王賢本不打算理會他,誰知一直悶瓜的閒雲,此時竟開口道:“找閒雲即可,隨時恭候。”

    韋公子聽了忙使勁搖頭,還是他的家丁翻譯道:“我們公子說他錯了,請令妹原諒。”韋公子這才連連點頭,冇又哇哇哇哇說了幾句,家丁起先不敢翻譯,後來在主人的逼迫下,才一面吩咐水手開船,一面硬著頭皮道:“我家公子說,今天就此別過,他得去杭州找大夫療傷,以免毀容。日後他會堂堂正正追求令妹的。”

    等他說完,兩船已經相距十餘丈了……虧得王賢和閒雲及時拉著,氣得火冒三丈的靈霄妹子,才沒跳水游泳追殺過去!

    那廂間,韋無缺一瘸一拐進了艙室,對含笑坐在裡頭的黃髮老者,呲牙裂嘴道:“還真疼咧,不會毀容吧?”

    老者搖頭笑笑道:“少主看不出,那姑娘下手是有分寸的?”

    “當然,”韋無缺呵呵一笑,雖然樣子很慘,卻沒了方才的輕浮放浪,目光變得清冷起來:“不過她是無疑個高手。方才躍到我面前那一剎,我才反應過來。”

    “是啊。”老者點點頭道:“輕功要比公子還好,內勁也已經收放自如……”頓一下道:“更可怕的是她的年紀,不過才十三四歲,必是幾個那幾個老鬼的後人。”

    “……”韋無缺嘆氣道:“不可思議,這樣的名門之後,怎麼會跟那個小吏扯上關係呢?”

    “確實不可思議,”老者撚鬚道:“這個王賢,怕不簡單。”

    “據那死鬼馬典史交代,王賢原先就是個混混,靠著他爹平反,才進了衙門,誰知道一發不可收拾,到現在才不過一年時間,他已經連跨數級,竟跨過了從吏到官的鴻溝……”韋無缺說著,話鋒一轉道:“但無論如何,他也不過是個不入流的芝麻官,能有什麼不簡單?”

    “老奴想到一種可能。”老者突然眼前一亮道:“你說他會不會是,錦衣衛?”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1930838457 發表於 2013-8-28 11:49 AM

第二卷 錢塘春潮圖 第一四四章 明教的野望

     韋無缺其實是專程來等王賢的,明教雖然見不得光,但實力深不可測,第一時間便知道了,王賢被任命為浦江縣典史的消息。

    他之所以嚴重關注此事,是有雙重原因的,一個是馬典史臨死前,已經將王賢給賣了,二者浦江縣乃他目光聚焦之地。典史一職雖然不入流,但在一縣之地,卻十分的強力。而且浦江縣官府的情況,還有些特殊……

    出於這兩方面原因,今日他他特意在此等候王賢,為的是一探虛實,以決定如何處置此人。誰知道稀里糊塗,竟讓人胖揍一頓……

    “錦衣衛?!”聽了黃髮老者的話,韋無缺不禁心神一緊道:“不會吧?”

    “很有可能,”老者卻越想越覺著靠譜道:“這樣就可以解釋,他為何會火速躥升,為何還有高手保護他了。”

    “錦衣衛為何要這樣做?”韋無缺沉聲問道。

    “也許和我們,是同樣的目地。”老者一字一頓道。“一日不找到那個人,燕賊就一日寢食不安,他手下的幾大走狗,都使出吃奶的力氣,想搶在別人前頭,除掉這個燕賊的夢魘。我看這王賢,八成是錦衣衛另闢蹊徑……”

    黃髮老者確實不凡,雖不中亦不遠矣。不過他卻小覷了王賢,人家王大官人脫穎而出全靠自己的本事,至於因為太過拉風,被鄭和看上,然後推薦給胡瀠,那純屬是意外。

    所以有時候,太過冒尖也不好……因為誰出不知道,塞翁得馬,是福是禍。

    “這樣的話,姓王的眼下還動不得……”韋無缺嘆口氣道。

    “確實動不得。”老者頷首道:“他是錦衣衛派出的探子,殺了他就會引來大批的朝廷鷹犬,到時候的局面,誰都不願看到。”

    “這幫鷹犬的鼻子可夠尖的。”韋無缺恨聲道:“我們找了這麼多年,才悟出燈下黑的道理,想不到一轉眼他們就跟上來了!”

    “實屬正常。”老者淡淡道:“他們天涯海角都跑遍了,還是找不到那人,自然也會想到同樣的道理。”

    “我們必須加緊了。”韋無缺沉聲道:“必須在朝廷之前找到他!不然麻煩就大了!”

    “談何容易……”老者輕嘆一聲道:“幾位長老之所以會斷定那人在此,皆因浦江縣乃一家之天下,如鐵板一塊,水潑不進,對那人來說最是安全。可也正因如此,本教在此幾乎一片空白。”失去教徒的掩護,明教的任何活動,都逃不過人家的注視。“貿然行動,只會打草驚蛇,讓那人逃離浦江。再想找,可就又困難了。”

    “那……”韋無缺皺眉道:“我們該怎麼辦?”

    “蓄勢待發,坐山觀虎鬥!”黃髮老者沉聲道:“朝廷既然派人到了浦江,必然要有所行動。到時候鄭家只顧和朝廷,必然露出破綻。我們看準機會,一舉得手!”

    “萬一朝廷先找到那人冇呢?”韋少主正年輕氣盛,又亟待在教中證明自己,自然想掌握主動,不願太被動。

    “不會的,第一,江南第一家可不是浪得虛名,除非朝廷派大軍前來,否則他們有實力和官府硬碰硬。”黃髮老者緩緩道:“第二,這一戰不但是少主的成名戰,更與我教命運攸關。為此,教主和幾位長老已經下定決心,調集本教全部精英,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得到那人!”

    “早該這樣!”韋無缺激動的站起身:“這些年我們發展壯大了何止十倍!已經藏不住了,是時候起事了!”

    “不錯。”黃髮老者也有些激動,他今年六十歲了。當年小明王、劉護法,號令天下教徒橫掃天下時,他就是紅巾軍的中層頭領。眼看著朱元璋藉機做大,弒了小明王,竊取了本教的勝利果實不說。之後的三十年,朱元璋還對明教、白蓮教展開不遺餘力誅殺,幾十萬教徒或慘遭殺害或被流放到苦寒之地。餘下人只能隱姓埋名,苦苦求存。黃髮老者雖然倖免於難,但眼看著昔日滿腔忠義,為了反抗暴元而甘灑熱血的兄弟,被殺得血流成河。眼看著號令天下、驅逐韃虜的明教,被誣衊成了邪教、魔教,慘遭鎮壓……那是比死還難受的折磨。

    好在先是建文登基,後是朱棣篡位,這叔侄倆忙著唱二人轉,終於放鬆了對‘邪教’的打擊。感謝朱棣這暴君,先是靖難之役,登極後又殺戮功臣、窮兵黷武、大興土木、勞師遠洋……害得百姓生不如死、民怨沸騰,卻正是明教發展的黃金時機。

    十餘年來,一干明教老人臥薪嘗膽、不辭勞苦,終於讓明教再次發展壯大起來。可惜他們也很清楚,朱元璋這個泥腿子,把天下黔首都哄住了,哪怕他死了十幾年,老百姓還念他的好。是以老百姓雖然恨朱棣,但想讓他們起來造朱家的反,是不大可能的。

    除非,能找到那個人,則天下民心頓時倒轉,因為那人才是朱元璋冊立的正統,已經當了四年皇帝,而且在位期間,與民休息、偃武修文,深得百姓愛戴……所有人都相信,只要此人一出,則天下歸心,而燕賊必定眾叛親離,潰不成軍!

    “教主和長老們的計劃是,得到那人後,第一時間向天下昭告他的身份,加上我們的教眾,江浙閩廣一代可傳檄而定!然後以那人之名,許諾與蒙元分界而治、允許交趾**,”老者聲音低沉,卻掩不住狂熱道:“到時候,南北東西,四面夾擊,不愁燕賊不滅!”

    “好、好、好!”在老者描述的偉大前景面前,韋無缺徹底收住性子,重重點頭道:“全聽老師安排!”

    “少主,這就對了。”老者站起身,深深望著他道:“我們雖然打那人的旗號,但將來的天下,終究還是你的!頓一下,他一字一句道:“這次,我們千萬不能出錯!”

    “嗯。”韋無缺應著聲,眼前卻浮現出義軍攻佔京城,再把那人淹死,為他爺爺報仇雪恨,然後擁著他登上金殿的情形。“大丈夫當如此也!”

    且不提被萬丈豪情沖暈頭腦的韋少主,這邊王大官人座船,已經快到浦江縣城了。

    浦江縣,位於富陽以南,兩縣勉強算得上臨縣……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兩縣交界處山林密佈,陸路不通。好比王賢他們,從富陽到浦江,要先坐船到杭州,再入浦陽江逆流而上,全程三百餘里,因為繞了個大圈子。而且兩縣也分屬於杭州府和金華府,根本沒有任何來往,所以王賢此番上任,根本沒有去臨縣的熟悉,反而兩眼一抹黑,對將面臨的處境,一點不知情。更別說那要命的秘密任務了……

    見他在船頭和靈霄有說有笑,閒雲心中暗嘆,要是知道此行的真正目的,不知道你還能笑出來麼?

    相處月餘,他對王賢也有了些好感。倒不是因為王賢多有本事,而是他可以和他兄妹倆融洽相處,這份包容隨和,自然會讓閒雲心有所感。但在這決定大明命運的棋盤上,自己亦不過無足輕重的一枚棋子。尚不知能不能活下來,又有什麼資格,去操心王賢呢?

    至少,保他性命吧……閒雲少爺再次暗嘆一聲,便再次入定打坐,他必須加緊練功,讓自己多提高一點,面對冇未來就多一點信心……

    “你哥老這麼坐著,”王賢剛要招呼閒雲來吃點果子.卻見他又裝死開了,對嘴裡塞滿了點心的靈霄道:“不會坐出毛病來吧?”他聽說男人久坐會神經衰弱、前列腺腫大,甚至還會導致陽痿……不禁為閒雲少爺擔心起來。

    “習慣就好了。”靈霄又恢復了假小子的打扮,再沒一點仙女范兒,嘴巴鼓鼓囊囊、含糊:“再說每天也要練站功,拳腳之類。但在船上怎麼練?你不怕他把船晃沉了?”

    “也是。”王賢點點頭,咬一口大棗道:“我咸吃蘿蔔淡操心了。”

    “確實。”靈霄終於把一塊驢打滾嚥下去,噎得她直翻白眼。王賢趕緊遞上水,靈霄一飲而盡,拍拍胸口吐口長氣道:“差點沒噎死我。”

    “誰讓你直接往嘴裡塞了。”王賢白她一眼道:“快到了,收拾收拾準備下船吧。”

    “沒啥好收拾的,”靈霄掏出手帕擦淨嘴角,恢復一點秀氣道:“不過小賢子,你幹嘛不直接進城,要先在城外驛站住著。”

    “我家大人現在是朝廷命官了。”帥輝吃完自己的點心,抹抹嘴道:“就這麼闖去了,算怎麼回事兒?”

    “算怎麼回事兒?”靈霄眨眼問道,她對人情世故都不太瞭解,何況是官場的道道了。

    “那樣非但讓上司輕賤了,也會讓下面人措手不及。”帥輝笑道:“總得給下面人個準備的時間,他們該準備準備,該擦屁股擦屁股,這樣大人上任,才能有個風光體面,大家也好相見。’

    “好複雜。”靈霄有些暈道:“直截了當不好麼?”

    “不可能的。”王賢苦笑道:“原先在富陽,我經常對大老爺說的一句話,叫‘強龍不壓地頭蛇’,想不到,要用這句話自警了。”

    “太不霸氣了。”靈霄大姐頭卻一揮手道:“你應該說,不是猛龍不過江!”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1930838457 發表於 2013-8-29 11:13 AM

第二卷 錢塘春潮圖 第一四五章 浦陽驛

     王賢等人下船上岸,來到距浦江縣城五里的浦陽驛,彼時天已擦黑,驛站大門緊閉。但聽說本縣是新任典史前來投宿,驛卒趕緊把門打開,請眾人進去,不一會兒,驛丞和驛吏也聞訊前來,向王賢行禮不迭。

    儘管大家都不入流品,但典史是一縣四老爺,驛丞卻是‘苦辣酸甜’裡的苦差事,那是根本不能比的。這位姓賈的驛丞,雖然年紀足以當王賢的大爺,卻一口一個‘二老爺’叫著,弄得王賢很是錯愕。

    待熟絡之後,他對賈驛丞道:“老兄,二老爺的稱呼,切莫再叫了。萬一被縣丞大人聽道……”

    “呃……”賈驛丞一臉驚奇道:“二老爺還不知道,本縣不設縣丞麼?”

    “啊?”王賢一接到任命,急急忙忙就趕來了,不著急不行啊,因為轉眼就到九月了。老爹天天在他耳邊念叨什麼‘上任千萬要避開正月、五月和九月,不然肯定要遭殃。’王賢只好簡單處理了富陽的事情,就趕緊乘船上任了,好在有吳小胖子,才能幾天就脫身。

    不過他光忙著富陽的事兒,對浦江這邊實在知之甚少。忙笑道:“那也還有主簿大人……”

    “也不設主簿。”賈驛丞道:“除了大老爺,就是典史最大……”

    “這……”王賢不禁吃驚道:“難道本縣編戶不足二十里?”他諳熟法律,知道按照《大明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1930838457 發表於 2013-8-30 11:22 AM

第二卷 錢塘春潮圖 第一四六章 二老爺上任

     雄雞一唱天下白。

    一到卯時,王賢便起床。今天是他上任的大日子,昨晚有些小小失眠,在床邊呆坐了好一會兒,望著昨天熨好,掛在衣架上的鮮綠色官服,王官人的嘴角,扯起一絲笑道:“來人!”

    外面帥輝和二黑也早就起來,兩人穿著簇新的交領淡青衫,繫著紅腰帶,頭帶黑色平定巾,上飾三支孔雀翎並一支雉尾,一個端著洗臉的清水,一個端著梳洗的家什,喜氣洋洋的進來。

    其實兩人留在富陽,靠著王賢的餘蔭,或是繼續混在公門,或是自個經商,都會過得很安逸。但兩人都還年輕,一來想離開富陽見見世面,二來親眼見著王賢,短短一年時間,竟完成了從混混到小吏到司吏到典史的連環跳。兩人驚慕之餘,都相信他前途一片光明,是以打定主意跟著王賢繼續混,肯定比在縣裡有出息。

    說書的不是說了麼,‘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兩人把自己的命運,全靠在王賢身上了,非但辦差兢兢業業,還悉心伺候他起居。待王賢洗過臉,便端坐在銅鏡前,帥輝熟練的將他的長髮束在頭頂,打好了節,再用一根髮帶細細繫牢,不至鬆脫,最後插上一根玉簪。

    “大人,穿官服了,”二黑將那一片春天嫩草地似的綠紗官袍捧到王賢面前。按照規制,大明四品以上官服用緋袍,五到七品穿青袍,八品以下為綠袍,清晰劃分出了高級官員、中級官員和低級官員……這個萬惡的階級社會啊!

    王賢不禁暗諷自己貪心不足,一年時間從吏到官,進入了這個社會的統治階層,足以讓人羨慕到發狂了。便在白紗中單外,罩上嫩綠色的團領官袍,系好衣帶,整好衣角,看著銅鏡中映照出胸前的練鵲補子,王賢更加滿足了。終於,咱也混上這塊布了。

    補子比服色更明確的彰示著官員的品級,文官胸前的補子上綉著禽鳥,一品仙鶴、二品錦雞、三品空缺、四品雲雀、五品白鷴、六品鷺鷥、七品漓鶘、八品黃鸝、九品鵪鶉、雜職練鵲。武將胸前的步子上綉著猛獸,一品麒麟,二品綉獅,三品綉豹,四品綉虎,五品綉熊,六品綉彪,七品綉犀牛,八品綉犀牛,九品綉海馬……因此大明的文武百官,又有個尊貴的總稱叫‘衣冠禽獸’。

    這不是說反話,至少在明朝永樂年間,‘衣冠禽獸’仍是官員自謙的詞,並不帶貶義。王賢就清楚記得,去年老爹剛穿上官服時,指著胸前那塊的鵪鶉補子,無限自豪道:“從此你爹也是衣冠禽獸了!”

    “好一個衣冠禽獸!”看著鏡子裡的王賢,帥輝和二黑沒口子的稱讚起來。

    “你才是衣冠禽獸呢,你們全家都是禽獸。”王賢翻翻白眼,扣好腰間的烏角帶,提上粉底黛面的官靴。心中不禁嘆道:‘國朝衣冠還是很考冇究的,配上這條腰帶,綠色立馬不那麼扎眼了,反而顯得挺穩重,還有些小清新……奇怪,這身衣眼見馬典史他們穿著,怎麼沒這麼帥?莫非還得帥哥才能穿出品位來?’

    官員的腰帶也分品級,一品玉、二品花犀、三品金鑲花、四品素金、五品銀嵌花、六品七品素銀、八品九品不入流用烏角。烏角帶就是鑲有角質材料的黑色革制腰帶,同那嫩綠色官袍一樣,都讓王賢感覺有些不爽,但綠衣黑腰帶,同色系搭配在一起再看,立馬感覺不一樣了…..

    最後戴上那頂人人羨慕的雙翅烏紗帽,王賢的眼淚都快下來了,他知道從此自己的人生將大不同!再也不用見官就跪,再也不用自稱小人了,終於算是個大人了……

    “大人,轎子到了。”王賢正自我陶醉,鄭司禮前來相請。

    “起駕。”王賢點點頭,沉聲道。

    其實大明朝官員騎馬坐轎是有規制的,按說知縣都沒資格坐轎,而是應該騎馬,但京官還規矩些,畢竟在皇帝眼皮底下,地方官只要是有點實權的,沒有不坐轎的,王賢雖然是典史,卻是本縣的二把手,大老爺特批了一頂雙抬藍呢轎子供他使用。

    王賢此時身穿官服,端坐在轎子裡頭,感受著顫悠顫悠的感覺,真心不大習慣……想到轎伕抬著這麼重的轎子,王賢心下就不大落忍,他覺著還是坐馬車要更安心一些。當然現在還不是特立獨行的時候,因為轎子起轎後,就不能走回頭路了,否則就是鬼打牆,寓意不能陞官。

    來到浦江縣低矮的土城門前,縣內諸色人等,早就迎候多時了。三教九流一大幫人,倒也蔚為壯觀。

    “這些都是本縣的公人、保人、線人,”鄭司禮在轎邊恭聲道:“一大早便在這裡迎候,大老爺還是見見他們吧。”

    “落轎。”王賢點點頭,二黑掀開轎簾,他便走出小轎與眾人相見。

    “我等恭迎二老爺!”三四百號人一起跪下磕頭,那感覺怎一個爽字了得。當然是對王賢來說。

    ‘奶奶的,終於輪到別人跪我了。’王賢不禁暗罵聲髒話,他來到這世上,最不爽的就是給人下跪,但區區小吏要是敢造次,哪個官員都能打得他屁股開花……所以一直沒少了跪,此刻媳婦熬成婆,齷齪不足誇,還是保持頭腦清醒要緊。

    “諸位請起。”王賢朝眾人略一還禮,便淡淡道:“本官遠道而來,人地兩生,還得仰賴諸位的密切配合。”頓一下道:“現在都請回吧,改日本官自會召見。”

    說完,他便坐回轎子裡,帥輝高唱一聲:“起轎!”

    轎子便徑直進城,留下一眾官差裡甲老闆掌櫃,面面相覷道:“這二老爺忒雷厲風行了,咱們還沒提接風宴呢?”只好讓個鄭司吏去衙門裡再請。

    那廂間,王賢已經進了縣城,他是由東門進城往西走,這叫紫氣東來,趕赴位於東北城的縣衙,一路上他發現這浦江縣的繁華,不在富陽之下,來不及細看,便到了衙門口。天下衙門基本上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浦江縣衙也不例外,是以王賢也沒有好奇的打量,而是命人在八字牆前落轎,整了整官服,快步走進衙門。

    他雖然有些飄飄然,腦子卻還清醒,記得自己只是本縣二把手,要是這麼大搖大擺坐轎進去,讓知縣大老爺作何想?不過他好似多慮了….

    進了衙門,繞過蕭牆。王賢便開始一步三跪,公服參拜儀門……剛才還慶幸再不用輕易下跪了,這下直接打臉來了。但想到知縣大老爺上任,也是一樣要跪儀門,他心裡就平衡多了。

    進了儀門,便見個鬚髮花白的老頭,頂著個酒槽鼻子,穿一身皺皺巴巴的藍色官袍,笑眯眯的立在月台上。自然是本縣米知縣。

    “下官拜見大老爺!”王賢趕緊大禮參拜,不禁再嘆,話……不能說太滿啊。

    那米知縣笑著看王賢跪下,才伸手去扶,大聲道:“小老弟不必拘禮,一路辛苦了。”

    王賢被震得耳朵嗡嗡直響,昨天二黑他們打探說,米知縣是個老酒鬼,把身體都喝壞了,據說眼花耳背、嗜睡健忘、反應遲緩……看來傳言不假啊。

    米知縣拉著王賢跨上丹陛,來到堂上,先命他整理衣冠,向北行叩首大禮,答謝冇皇恩。然後才與他東西昭穆而坐……王賢惶恐的請大老爺上座,米知縣搖頭道:“你說話大聲點,我聽不清。”

    “請大老爺上座!”王賢只好大聲說道。

    “呵呵,不用拘禮。”米知縣搖頭笑道:“處久了你就知道,本縣很隨和的。”

    “禮不可廢。”王賢也不知道這老頭是不是在試探自己,只好堅持道。

    “以後不准說這話,我最不愛聽了。”米知縣指一指北面道:“我被那幫人折磨了十二年,現在聽了就犯暈。”

    王賢知道,他說得肯定是江南第一家。綱常禮教正是人家安身立命之本,不然有何資格被太祖親封?

    “習慣就好了,咱們不能太講禮數了,不然感覺更糟糕……”米知縣似乎對江南第一家一肚子牢騷,但旋即呵呵笑道:“在浦江當官,只要你別心氣太高,還是很舒服的,日後就知道了。”又道:“你先去自己那邊,拜拜衙神,見見下屬。然後……”米知縣頓一下,笑容燦爛道:“老夫在後衙擺了酒,給老弟接風洗塵。”

    “是。”既然老米不是玩虛的,王賢也不跟他客氣了,唱個喏,往自個的西衙去了。典史辦公的場所,在衙門的西側,故又稱西衙。因為本縣沒有縣丞衙、主簿衙,縣衙地方寬滿,西衙也就建得格外大。

    衙門裡,三班差役早就恭候,見王賢進來,齊刷刷單膝跪倒,高聲道:

    “屬下拜見二老爺!”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1930838457 發表於 2013-8-30 11:23 AM

第二卷 錢塘春潮圖 第一四七章 金華火腿

     “起來吧。”王賢點點頭,便大步進了西衙。

    到署第一件事就是拜神。西衙西側設有一座不太大、但香火很旺的衙神廟,廟門左右雕一副對聯曰:

    “觸法即欺買十惡不赦,.海過是從頭一體寬容。”

    我大明百姓顯然是多神論的,而且隨著需要會不斷創造神仙出來,豐富龐大的神仙體系。比如佛祖菩薩、龍王瘟神之外,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的守護神,這衙門的守護神,便是漢代開國宰相簫何,也叫衙神。官品上任赴衙,必須祭拜。

    說起來,簫何能當上衙神,是因為他出身小吏,跟王賢是同一起點。但人家最終成了大漢開國宰相,定下漢家百年法度,實在是吏者典範、不.愧是吏中神仙……也是吏雖下而不可輕賤的最好例子。

    所以六房三班都對這位神仙畢恭畢敬,王賢也不例外,他給簫大宰相上了香,暗暗禱告千萬保佑自己平平安安,不要像在富陽那樣麻煩不斷了。雖然自己如今能站在這裡,多虧了那些麻煩,但誰敢說自己,一定能邁過下一道檻去?所以還是消停些的好。

    拜完了神仙,王賢便對一眾手下道:“本官還要去見大老爺,諸位先請回,我們明日排衙後再敘。”

    眾班頭、捕頭、牢頭不禁面面相覷,還是由鄭捕頭小聲道:“二老爺有所不知,本具向來是不排衙的。”

    “呢……”王賢登時無語。

    “因為大老爺說,起得太早會導致一天都沒精打采,影響辦差,”鄭捕頭小聲解釋道:“所以大老爺只有初一十五才會排一下過過癮。”

    “哦。”王賢心說這是靠著縣長當政協干啊。真是暴殆天物。但初來乍到,他也不好評論,便點下頭道:“那將本縣花名冊給我諸位明早過來點卯。”

    “是。”鄭捕頭雖然不情願,但新官上任三把火,誰也不想引火燒身,只好應下。

    稍事休息,換穿便裝,王賢來到後衙赴室。

    米知縣雖然在禮節、在排場上很隨便,但在吃上卻很講究,他準備的接風宴以浦江本邦菜為主,但都經過他悉心改進。什麼冬瓜蟹子盒、開屏白鱔片、菜乾蒸牛肉、白魚豆腐凍……當然少不了天下聞名的金華火腿了。

    “三年能出一個狀元,三年卻出不了一個好火腿。最正宗的火腿就數這金華火腿。”提起吃來,米知縣眉飛色舞、如數家珍,渾不似談正事兒時的昏昏欲睡。“除了本地特產的‘兩頭烏,,所醃之鹽必台鹽,所熏之煙必松煙,還有諸多講究,十分繁苛……”說著一指高邊大瓷盤中的清蒸火腿,加重語氣道:“但是值得的”

    米知縣所改進的清蒸金華火腿,乃取火腿最精部分,切成半寸方塊,二三十塊置於盤中。由醇釀花彫蒸制熟透,昧之鮮美無與倫比。王賢雖不是老饕,卻也是食指大動,舉著連連。

    見他吃得陶醉,米知具便很開心,讓王賢只管吃菜,自個卻只嚼幾片生火服,一杯接一杯的吃酒。不知不覺,一罈子女兒紅便被他一人喝光,米知具才微配,興緻卻也更高了,竟擊案高歌起來:

    “策勛萬里,笑書生骨相,有誰曾許?壯志平生還自負,羞比紛紛兒女。酒發雄談,劍增奇氣,詩吐驚人語。風雲無便,來容黃鵲輕舉。

    何事匹馬塵埃?東西南北,十載猶覊旅。只恐陳登容易笑,負卻故園雞黍。笛裡關山,傅前日月,迴首空凝佇。吾今來老,不須浩淚如雨……”

    老知縣那沙啞低沉的聲音,唱出這首《念奴嬌》,滿滿都是高堂明鏡悲白髮、壯志來酬身先老的悲涼。

    王賢看著敲著高歌的老知縣,不禁暗暗感懷,連老酒鬼都有“壯志平生還自負”的時候,自己年紀輕輕,卻沒啥大志向,只想當縣裡一霸,過得舒服點,實在是太讓人汗顏了。

    可自己該有啥志向?書生們追求的是治國平買下,武將們追求的是拓土開疆,這些對自己來說,實在太遙遠了吧?

    正在反省呢,突然歌聲戛然而止,王賢只見米知縣頭一歪,竟坐在椅子上酣然大睡起來……

    王賢趕忙去攙扶,一旁伺候的長隨卻習以為常道:“二老爺日後就知道了,大老爺或是兩天醉一回,或是一天醉一回……”

    王賢不禁啞然,他終於明白米知縣酒醒時,說得那句“你來了就太好了,我可以安心喝酒了。”以乎不是客套話……

    既然長隨們都輕車熟路,王賢也不在這兒添亂了,離開後衙回到自個的西衙。這西衙是典史辦公起居之所,分前後院,前院是公署,後院是官舍。此時天已黃昏,公署裡只有個值班的書吏,王賢向他取了花名冊,便回後院去了。

    後院分兩進,前面是客斤、客房、以及下人居處,後面則是家眷的住處。王賢回來時,見他們已經安排好了,帥輝和二黑帶幾個下人,住在前面,王賢和閒雲兄妹住在後頭。

    後頭有正屋五間,還有東西廂房,雖然有些舊,但已經比王賢住的吏舍要強太多了。至少,他不用再跟閒雲少爺睡一屋了……

    說王賢用了很長時間才適應了,半夜一睜眼,必定看見有人盤腿坐在對面的情形。殊不知人家閒雲公子也很煩,他整晚上打呼嚕,

    影響入定了……

    此時,閒雲和靈霄正等他回來吃晚飯,王賢擺擺手道:“我吃飽了,喝點茶就行了。”

    “你不早說,飯都涼了”靈霄瞪他一眼,便運筷如飛,一邊吃一邊開心道:“單就飯菜來講,浦江縣比富**縣強多了。”

    閒雲端著碗粥,看靈霄一眼道:“斯文點。”

    “餓。”靈霄有充分理由大吃不誤。

    閒雲無奈的搖搖頭,不再理會她,轉向王賢道:“這個典史,到底是幹什麼的?”

    “嚇。”王賢擱下茶盞,吃驚道:“閒雲少爺怎麼關心起俗事了?”

    “我不過隨口問問。”閒雲淡淡道。

    “那我就隨口說說。”王賢答道:“我在富陽縣,代理過一段時間的典史,當時主要是緝捕盜賊、安撫流民、管理監獄、宵禁查夜、押解錢銀、處理訴訟……當然這一項得縣老爺授權。”按規定,縣令之外的官員,是不能擅理詞訟的,但知縣可以署任手下官員來代理。以王賢對米知縣目前的認識,自己八成逃不了這項。頓一下道:“本縣沒有縣丞和主簿,很可能我還要干佐貳的差事。”

    “峨……”閒雲點點頭,不再說話。他本來覺著胡大人只給王賢個典史當,實在是小氣,且於完成任務無蓋。聽了王賢的話才知道原來胡大人的安排用心良苦。要在浦江找人的,還有比浦江典史更便利的差事麼?

    絶對沒有。

    見閒雲又恢復成悶葫蘆,靈霄又光顧著吃,王賢便翻開本縣六房三班的花名冊,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一一他一頁頁翻頁,只見滿眼都是鄭字打頭

    他發現本縣的幾十名經制吏,胥吏花名冊,而不是鄭家家譜之類幾乎悉數姓鄭,就連下頭的書辦、白役,也十有**是這個姓……王賢甚至翻到了封面,見確實是

    看完之後,王賢便知道米知縣為什麼說,自己這個知縣,是‘聾子的耳朵一一擺設,了。他的下屬統統都是一家子出來的,試問這些人到底會聽鄭家家主多一些,還是聽他多一些?更別說串通一氣,欺瞞於他了。

    也難怪米知具當了十幾年浦江父母官,都沒什麼存在感了,原來是陷入人民戰爭的海洋了……

    合上花名冊,王賢也有些頭大。有了富陽經驗,他很清楚外官在對付盤根錯節的地頭蛇時,改採用的手段,無非就是打一片拉一分化他們,挑動他們內鬥,這樣他們都指望著知縣站在自己這邊,生怕知縣幫對方對付自己,他們才會乖乖聽話,爭相向知縣獻媚

    這規律對王典史也適用,但當地頭蛇全是一家子時,自己這個外人,想要挑撥他們反目的話,實在是希望渺茫。

    “小賢子怎麼愁眉苦臉的?”靈霄大姐頭吃飽了,見王賢一臉便秘狀,便笑道:“是不是擔心明天會吃不消?”

    “呢……”讓她一說,王賢才想起昨日帥輝打探回來的消息……昨日,浦江具竟有人在走街串巷,律掇人告狀,說什麼王典史上任了,終於有替老知縣宙審案的了。

    王賢人地兩生,一來就要審理積日久的案子,他能行麼?靈霄兄妹倆不僅為王賢捏把汗……

    “車到山前必有路。”王賢卻沉聲道:“一個縣哪有那麼多疑難案件?宙審理完了就是”

    “小賢子說的太好了。”靈霄開心笑道:“我大哥跟胡大人,學了不少本事,你千萬別客氣。”

    閒雲無奈的瞪她一眼,卻沒有否認,淡淡道:“要我做什麼只管提。”

    “多謝。”王賢真心實意道謝道。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3-8-31 01:41 AM

第一四八章 不服

    翌日一早,王賢親去後衙請安,米知縣無妻無兒,孤身一人,他也沒什麼好避諱的,便徑入大老爺的臥房,只見大老爺宿醉未醒。

    米知縣的長隨道:“二老爺只管自便,大老爺一般都是中午才起的。”

    初來乍到,不能不謹慎,王賢堅持將米知縣搖醒。好半天,老知縣才睜開,隉忪睡眼,打量著王賢道:“你是誰?”

    “下官王賢。”王賢心說好麼,好麼還真健忘。 “昨日才上任的本縣典史。”

    “哦,想起來了……”米知縣看看外頭天色還早,沒有起身的意思,​​嘟囔道:“什麼事?”

    “下官聽梆子響過,卻未見官吏排衙,故來請示……”

    “他們沒告訴你麼?咱們不玩那個。”米知縣哈欠連連道:“我跟他們打過招呼,從今往後,都聽二老爺的。你說咋辦就咋辦,咱們合理分工,能者多勞,老者多睡……”說著竟閉上眼嘟囔道:“我再睡會……”

    “……”王賢徹底無語,昨天米知縣一直在吹噓自個是無為而治,原來這個'無為'之針對他自個。至於如何治,就交給別人了……

    攤上如此不負責任的長官,王賢無可奈何,只好回到自己的西衙,見未時已過許久,來應卯的卻寥寥無幾。王賢不悅道:“我昨天沒說要點卯麼?”

    “回二老爺,本縣向來閒散,許是他們一時還不習慣。”來了的幾個小聲應道。

    “你們怎麼習慣?”王賢冷聲道。

    “我們早起慣了“幾人陪著笑道:“何況大人頭一天點卯,不敢過來。”

    “好不錯。”王賢點點頭道:“那為什麼他們就敢呢?

    “剛才說了,一時還不習慣……”幾人小聲道。

    “那還是不怕我。”王賢輕聲說一句,突然拍桌子高聲道:“一炷香內,把他們都給我叫來!不然等著吃板子吧!

    堂下幾人暗叫晦氣,早知這樣,和大夥兒一樣在家睡覺多好。但見二老爺發火,誰還敢觸他的霉頭?都趕緊領命去叫人了。

    按規制,官吏都要住在衙門裡的,所以大部分人還是可以按時趕來,當然大都衣冠不整,睡眼惺忪,可見不習慣早起之說非是虛言。

    看著這些亂七八糟、東倒西歪的傢伙,王賢才意識到魏知縣是多麼的治衙有方……在富陽縣時,雲板一響,官吏上堂,端坐肅立,衣冠整齊。誰也不敢稍有馬虎,因為被知縣老爺挑出錯來,輕則挨罵,重則吃板子。所以單從面貌上,很有小朝會的架勢。

    當時王賢也為五更起床叫苦連連,但現在想想,沒有這段肅穆的儀式,沒有大老爺早堂上日追旬比,一干官吏肯定要憊懶懈怠,衙門的威嚴也會蕩然無存,由此百弊叢生,上官早晚受其所累。好吧,不過米知縣十來年也就這樣過來了

    顯然,王典史要做的頭件事,就是扭轉這股懈怠之風,但簡單粗暴的打板子並不是辦法,因為法不責眾,責眾就會犯眾怒,犯了眾怒自己也無法收拾… …這幫班頭、捕頭、牢頭之流,可不是善類。

    堂下眾人見這位年輕的二老爺面沉似水,只不言不語的低頭看書,心下都有些惴惴。

    好半天,眾人終於憋不住了,都望向鄭司刑……浦江縣六房司吏中,竟有五個姓鄭的。鄭司刑只好小聲道:“不知二老爺喚我們來,有何訓示?”

    過了好一會兒,王賢才抬起頭,淡淡道:“沒什麼訓示

    “這……”鄭司刑小聲道:“二老爺說得是氣話吧?”

    “真心話,橫豎我說什麼,你們都當耳旁風,我費那口舌作甚?”王賢冷冷答一句,繼續翻看他的捲宗。

    “二老爺息怒。”見他還為這事兒生氣,鄭司刑忙道:“這幫夯貨都懶散慣了,一時扭不過來,這下他們都記住了……”說著忙遞眼色給眾人,眾人便七嘴八舌求告道:“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王賢這才臉色稍緩,目光環視眾人道:“諸位是不是覺著本官過於嚴厲了?”

    眾人忙搖頭說‘不敢’、‘不是’。

    “確實不是。”王賢的聲音越來越嚴厲道:“大明律條明文規定,官府吏役當每日卯時到衙畫卯,點名時未到的,每缺一次笞二十小板!”頓一下道:“本官要是嚴厲的話,你們的屁股早開花了!”

    眾胥吏都是屬滾刀肉的,不會讓王賢幾句話嚇到,反而覺著他有些軟弱。

    “聖人說,不教而誅,則刑繁而邪不勝;教而不誅,則奸民不懲。”但王賢接下來的話,讓他們目瞪口呆:“本官昨天沒跟你們約定懲處措施,所以今天打了你們的屁股,就算不教而誅。子曰,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必須要反省,現在就給你們補上這一課……”頓一下,他沉聲道:“諸位今天不用幹別的了。每個人,將《大明律》的《吏律》抄五十遍。抄完了可以回家,抄不完,明天再來五十遍!”

    眾胥吏目瞪口呆,這……這也太折磨人了吧?

    王賢卻不容商量,也不容他們回去找槍手,讓人分發了紙筆,命他們當堂抄寫。

    胥吏們無奈,只好趴在地上,撅著屁股,開始抄寫。也有幾個不肯動筆的,王賢陰測測道:“不抄就是已經知道了?那本官就不算不教而誅了……”

    一個姓黃的班頭結舌道:“回二老爺,我等不,不會寫字……”

    “不會寫字怎麼當班頭?”王賢冷聲道:“你們幾個即日停職,去找家私塾學識字,啥時候會寫字了再回來。”

    “二老爺開恩……”黃班頭幾個趕忙磕頭如搗蒜道:”我們這把年紀了,哪有臉上蒙學。”

    “也是,”王賢點點頭道:“是本官推卸責任了,你們既然是我的屬下,自然當由我來教你們。”說著揮下手道:“每天酉時,到我那裡去,本官給你們開掃盲班!”

    “二老爺……”黃班頭幾個怵頭學習是一方面,更擔心的是丟了差事。

    “停職又不是撤職,”立在王賢身後的二黑,悶哼一聲道:“二老爺肯親自教你們,蠢貨還不知福!”

    幾個班頭只好磕頭謝恩,滿心戚戚的起身伺候。其餘人見狀,趕緊撅著屁股抄書,以免步他們後塵……

    還有幾個今天沒遲到的,自然不用挨罰,鄭司刑就是其中一個,他還是想替眾人說情,湊近桌案小聲道:“二老爺,這樣今天可沒法辦公了。不如讓他們拿回去,利用下班時間抄寫。”

    “不礙事的。”王賢的目光從書本收回,笑道:“為官作吏要'清、慎、勤',“勤”的起碼要求,便是按時上班下班。”說著又聲音漸冷道:“連這都做不到,還辦什麼公!”

    他這忽冷忽熱、喜怒無常的勁兒,弄得鄭司刑渾身難受,只感覺有勁兒沒地兒使。只好狐假虎威的小聲道:“這都是在大老爺手下養成的毛病,二老爺就是要整治,也不好這麼急吧?”

    “你想挑撥上官的關係麼?”王賢冷冷望著他,目光像刀子一般:“正是大老爺讓我放手整治爾等的!”

    “不敢……”鄭司刑忙撇清道:“是小人多心了。”

    “不該你操的心,不用操。”王賢的語調又平穩下來道:“不就是一縣刑名麼?一天能有多少事兒?本官來處理就是。”

    鄭司刑連聲稱是,心裡卻哂笑不己……待嚐到我們精心炮製的點心後,看你還能不能說大話,便親自抱著一大摞卷宗給王賢。

    卻說昨日王賢才剛下令,今日胥吏便集體遲到,真是都懶散慣了,起不來床?顯然不至於。他們是故意跟王賢對著幹呢……

    前日帥輝和二黑進城打探,兩人都是行家,自然知道衙門前的茶館,有他們需要的一切。便要了壺茶,在茶館角落豎著耳朵聽人說話……果然,一幫子胥吏在那里高談闊論,話題正是即將到任的王典史。

    但他們談的不是如何迎接王賢,而是怎麼給他點顏色瞧瞧……對此王賢一點不意外,因為他就是吏員出身。他知道,胥吏土生土長,世代盤踞地方衙門,早就成了一窩地頭蛇。而那些被朝廷派來的官員,清一色都是外鄉人,幹滿任期就又離開了……是以吏員將自己視為衙門真正的主人,而將官員視為衙門的過客。

    也的確如此​​,官員們人地兩生、勢單力孤,縱使再精明的官員,也無法擺脫這些胥吏的欺瞞和乾擾,若這官員是庸碌無能之輩,乾脆就成了小吏的俘虜,而任其擺佈了。

    小吏們常用的手段,便是官員上任之初,唆使許多當地人前來告狀,​​非把新官人搞到頭昏腦脹不可。再故意把案情弄的冗雜繁複,令其錯漏百出,最終對政務望而生畏,不得不倚仗他們來處理。這樣,小吏們便將屬於大老爺的事權,攬到自己手裡了。

    浦江胥吏們之所以整治王賢,還有個原因,就是他'江南第一吏'的名頭,這名頭太拉仇恨值了。連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憑什麼稱江南第一?倒要讓你看看,薑還是老的辣

    他們存心想讓王賢出個醜,以消心中的羨慕嫉妒恨……...<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3-8-31 12:37 PM

本帖最後由 裘斯特 於 2013-8-31 12:42 PM 編輯

第一四九章 專治各種不服

    可惜王賢是有練過的……

    看著厚厚一摞卷宗,他並不怵頭,畢竟在富陽縣已經代理過一段時間典史了,自然輕車熟路,不至於無處下手。

    他也是有意顯示下本事,讓這幫人知道'江南第一吏'不是浪得虛名的。拿出注會審賬冊的功夫,僅用頓飯功夫,便將案卷從頭到尾瀏覽一遍,挑出今日要處理的十幾份,淡淡瞥一眼目瞪口呆的鄭司刑:“朝廷明文規定,書吏處理卷宗應當以輕重緩急摞放,分類呈送。你們連最基本的要求都達不到,我看刑房的問題很大啊!”

    鄭司刑不是很怕王賢,因為經制吏都是由吏部任命,哪怕是縣老爺,也只能建議罷黜。王賢不過是個典史,還決定不了他的命運。當然要是鎮不住王賢的話,人家身為頂頭上司,給他小鞋穿還是分分鐘的。

    鄭司刑只好小心應付,看一眼趴在地上的手下道“平時不是這樣……”

    “不必害怕,本官豈會不教而誅?”王賢淡淡道:“明天看看再說。”說著手指微曲,輕叩一下桌上的卷宗道:“既然已經定好了今日審理,便把原告被告都叫到西衙來吧。

    “是。”鄭司刑應一聲,便帶人出去,到了衙門外,對候在那裡的一眾百姓道:“二老爺有令,著爾等西衙過堂。”說著高聲唱名,將今日過堂的當事人叫出來,帶著他們進了西衙。

    鄭司刑進去稟報一聲,出來便叫第一個案子的當事人進去。一個黑著臉的老婦人和一個苦著臉小婦人,應聲進了典史廳中。

    此時一干被罰抄的胥吏已移到後堂,典史廳中,有做筆錄的刑房書吏,有持水火棍的皂隸。王賢端坐堂上,雖然不如大老爺升堂時肅穆,但還是可以鎮得小老百姓喘不過氣來

    兩人跪在堂下,王賢沉聲問道:“堂下可是韓趙氏、韓林氏?”

    兩人忙稱是,王賢又問道:“韓趙氏,你狀告韓林氏所為何事?”

    “老身狀告兒媳不孝之罪。”韓趙氏是那個老嫗,聞言悲戚地哭訴道:“老身命苦,兒子早死,沒人能管住這不孝的兒媳……”

    “肅靜!”王賢一拍醒木,沉聲道:“讓你說,沒讓你哭!”

    “是……”老嫗便悲悲切切道:“先夫和我兒死後,家裡便只我和兒媳一起生活,她嫌我老了是拖累,整日對我冷言冷語不說,還只給我吃糠咽菜,她自己卻偷著吃白米飯,還有大魚大肉。”說著又大哭起來:“請大老爺為老婦做主,幫我教訓下這黑心的兒媳吧!”

    老嫗白髮散亂、背彎腰弓、啼哭不止、非常可憐。可她兒媳婦也面紅耳赤,手顫腳抖,不止啼哭,可憐非常。婆媳倆倒像是來公堂上比賽看誰哭得狠,看得眾皂隸偷偷直笑,公堂上一團亂糟糟……

    “肅靜!”王賢重重一拍醒木,他卻笑不出來。有道是清官難斷家務事,到底誰對誰錯,那真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而且此案難判在於,牽扯到孝道上面,國朝以孝治天下,自己要是屈了婆婆,難免招惹物議。但萬一要是委屈了兒媳,只怕甫一上任,就被老百姓冠以糊塗官的帽子。

    思忖片刻,王賢心平氣和的問老婦人道:“你說你兒媳虐待你,今早你吃的什麼?她又吃的什麼?”

    “回大老爺,老身吃得是鹹菜糙米飯,她吃的是白米飯,還有肉。”老嫗憤憤道。

    “是麼?”王賢望向韓林氏,只見她原應是個美人,但明顯面黃肌瘦、營養不良。

    韓林氏搖頭淒苦道:“民婦給婆婆吃鹹菜糙米飯不假,可那是因為家貧,實在買不起白米吃不起肉……”

    “那你吃的什麼?”王賢追問道。

    “只吃了一點野菜充飢……”韓林氏悲戚道。

    “瞎說,你明明背著我吃好的!”老嫗怒道:“現在又來裝可憐。”

    “媳婦沒有騙你……”韓林氏哭泣道:“我只是怕您老看到難過,嗚嗚……”

    “我有什麼好難過的。”老嫗嘟囔道。

    “好了好了,老人家消消氣。”王賢和顏悅色對老嫗道:“早晨沒吃飽,火氣肯定大。你們先到外面等會兒,本官讓人為你們做點吃的,吃飽了咱們再好生說道說道。”

    老嫗見大老爺要請客吃飯,覺著臉上有光,便得意的下去。她兒媳婦有口莫辯,只好也委委屈屈下去。

    “下一個。”王賢便將這份卷宗丟一邊,拿起另一份。

    鄭司刑冷眼旁觀,見王賢果然沒斷出個丁卯,心中哂笑道,什麼江南第一吏,還不一樣無能?

    這時,第二對原被告又進來,是一個頭戴**帽,身穿松江暗花布直裰,面露狡黠笑容的生意人,和個帶氈帽、穿短衣的鄉下人。兩人俯伏在堂下,都高叫道:“請大老爺為小民做主!”

    王賢叫他兩人起來,先讓那鄉下人說話,鄉下人便道:“稟告大老爺,小人前日進城賣菜,不小心壓死鄭老闆家裡的一隻小雞。鄭老闆便揪住我不放,非要小民賠他一貫錢才行!小民不肯,他便讓人捉我見官,蹲了兩天板房……”

    “一隻小雞仔,就要一貫錢?”王賢望向那鄭老闆道:“你也忒黑了吧?”

    “大人容稟,我這小雞是選出來的優質蛋雞。將來長大了,最少能下三年蛋。”那鄭老闆卻不慌不忙道:“現在他把我的雞弄死了,小人少說損失了一千個蛋,還有一隻老母雞。現在小人不算雞,只要蛋錢,已經是厚道了……”

    二黑和帥輝聽了對視一眼,心說怎麼都是這種稀奇古怪的案子?分明是存心給大人出難題吧!

    王賢卻好像很認同鄭老闆的說法,道:“這樣說的話,索賠之數也不過分。”說著轉向那鄉下人說:“你理應賠償人家的損失,不可抵賴。”

    那鄉下人見王賢偏袒富人,急得眼淚直流道:“草民不是不想賠償,是實在賠不起啊,”

    “先打個欠條吧。”王賢淡淡道,便命書吏當場幫他寫就。

    這下,就連那些皂隸都看不下去了,心說這王典史怎麼這麼二?明擺著訛詐還當幫兇。

    鄉下人老實,只好哭喪著臉,乖乖打好欠條,那鄭老闆喜滋滋收下,正要告退,卻被王賢叫住道:“且慢。”

    “大人有何吩咐?”鄭老闆只好站住。

    “這賬才算了一半,你走什麼?”王賢似笑非笑的望著他道:“咱們還得再算算後半段……你家養雞需要吃飼料不?”

    “當然要吃,一天餵三次,都餵的是小米。”鄭老闆情不自禁的吹噓道。

    “這樣一天要餵多少?”​​王賢又問道。

    “一天要吃二兩,下蛋後還得多一兩二……”鄭老闆感覺有些不對勁了,聲音越來越小。

    “很好,一天三兩二,一年就是七十二斤,”明代一斤等於十六兩,王賢給他算賬道:“三年的話,就是二百一十六斤,本縣小米價格是多少?”

    “回大人,咱們南方不產小米,要十文錢才能買一斤。”鄭司刑輕聲道。

    “很好,總共是兩千一百六十文的飼料錢,”王賢說著望向那鄭老闆道:“現在他既然賠了你一千個蛋的錢,你也該把省下的飼料錢給他,這才算公平合理。”

    “啊……”鄭老闆張大嘴道:“我還得倒找他一千一百多文?”

    “說的對。”王賢點點頭道。

    “哪有這麼算賬的?”鄭老闆不服道:“俺要是這麼養雞不得賠死?”

    “是啊,養雞有風險,成本要降低,以後不要用小米了。”王賢淡淡道:“你是財主,不能打白條,支付一千一百文給人家,然後滾出去吧。”

    鄭老闆大叫不公,卻聽王賢重重一拍醒木道:“大膽刁民、竟敢欺壓良善,敗壞民風,不服管教,咆哮公堂!來人吶,給我杖責二十,叉出衙門!”

    “喏!”皂隸們看著解氣,轟然應聲,便將那鄭老闆叉將下去。

    待那鄉下人千恩萬謝下去,王賢問外面道:“吃了麼?

    “吃了!”院子裡,女扮男裝的靈霄脆聲答道。

    “吐了麼?”王賢又問。

    “吐了。”靈霄難耐笑意道。

    “出去看看!”王賢便率眾人來到院子裡,就見那婆媳倆捧腹而吐,一人往地上吐了一灘。

    靈霄拍著兩人的背,一邊給她們順氣,一邊安慰道:“沒事兒沒事兒,吐出來就好了。”

    “大人在麵條裡加了什麼?”鄭司刑和他的小伙伴驚呆了。

    “催吐藥而已。”王賢一臉淡定道,“咱們看看,她們早晨都吃的啥。”

    “……”鄭司刑他們發現,比起王典史來,自己真是節操滿滿啊。

    上前查看,只見婆婆吐出的麵條之外,還有米飯和鹹菜,而媳婦吐出的卻是青菜蘿蔔……

    “糊塗老太婆。”王賢冷笑著對那一臉慚愧的老嫗道:“生在福中不知福,還不跟兒媳賠不是?!”

    “是。”老婦人轉向兒媳,囁喏道:“好孩子,娘瞎了眼,不敢胡亂猜疑你,你真是個孝順孩子……”

    兒媳也哭著道歉道:“媳婦平時對婆婆太兇,才讓婆婆胡思亂想的……”娘倆抱頭痛哭,隔閡盡消。...<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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